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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放贷 ...

  •   三十八

      离出嫁还有五天,筹备多已经妥当。芸儿搬了不少婚礼的器具进屋子,至于婚服,自然已经订做好,一如意料之中的精致和华美。阿婆和芸儿拿了来给五月过目了一眼,五月不稀的看,又立马拿走了,试也没试,像是怕这小姐一个不开心绞了似的。倒是梳妆的那些用器都留下了。

      最好的箍桶师傅,最好的梳妆师傅,最好的喜糖师傅,一切都是最好的。按谭仲祺的话来说,这是谭家应有的排场。

      镇上的人家也都翘首以盼,等着见识大户人家的阔绰,也等着分这喜糖——谭家素来乐善好施,大婚怎少得了散施

      登门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想必门外的也是挤破了头,想沾一沾这镇上大户的喜气。而今两家联手,一个是官名显赫的世家,一个是生意红火的新秀,镇里各族都又是羡慕,恨自己没和谭家沾亲带故,又是担忧,不知日后生意会不会都被这两家抢了去。

      听闻方家公子今天赶了个大早,将迎亲的路线先熟了一遍,听闻是走了两座桥,四条街,途经镇里最热闹的市集,那条街上有一座酒楼,车轿路过的的时候,有人从酒楼上撒喜钱和喜糖,只需跟着轿子捡就行了。

      年前正是放贷的日子,好些人家等着借些钱,先把年过了,也好添个肉添碗酒,给孩子备件新衣裳。

      方俊才可闲不得,彩排完迎亲的路,就匆匆赶回钱庄。远远瞧着钱庄门口三五人排着队,笑得志得意满,指着人群对身旁小厮道:“瞧见没有,这可都是咱们的“庄稼”,等他们收成了,也就是咱们收成的时候。”

      “是!少爷说的对。”小厮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重重的点头。

      “几时了”方俊才摸出怀表,睨了一眼:“呵,走,酒楼打个尖,吃完饭去看看咱新买的穷命鬼。”

      这有了借债的,怎么少的了讨债的。方俊才买通了警署,从监狱里头新买了几个人作打手,那可真真是拳头够硬劲儿够狠。

      方俊才很是满意,小厮看着这些亡命徒,凶戾的眼神臂上的刀疤,双腿直打怵,哆嗦着往后缩。

      方俊才哈哈大笑,在小厮的胸口用力拍了三下,豪气万丈:“做大事。”

      离出嫁只剩最后一天。

      谭五月刚咽下一盅药,苦味麻木了味觉,整个屋子都熏起了一股子药材的气味。谭五月推开了窗,扎人的寒风卷进来,刮进了眼里。

      这日子还真够煎熬的。

      可是眼见着,也快熬到头了,起码这一段熬到头了。

      芸儿三步并作两步把窗关上:“小姐别吹风,刚喝下药就躺会吧。”

      说罢,回到桌边,继续剪那大红色的窗花,锋利的剪子横一下竖一下,一对毕恭毕敬的“囍”字。

      “我都躺一天了。”谭五月把手炉递过去,“帮我换些炭吧,凉了。”

      芸儿接过来一摸炉壁,果然凉了:“奇怪,明明添过炭了,怎么烧的这么快。”

      出了屋子,将门锁好,反复检查了几遍,又吩咐门外的人看详细了,才匆忙赶去库房。

      谭五月轻手轻脚地下床,脱下了皮裘大衣,又脱下了中衣,裹着的温度便瞬时被冷气侵袭。桌上的剪子银光锃亮,沾了一些红色的剪纸碎屑。谭五月轻轻拂去,将剪子拿了起来。

      那边芸儿找到了库房掌事的家丁,将炉盖打开,闻见一股子怪味,倒出来一看,炭饼全湿透了:“这炭受潮了,奇怪。我把这炉晾晾。”

      芸儿嗅了嗅,想起来小姐屋里的药味,疑惑地拧起眉。

      不多迟疑,提了一个梅花形的铜炉,雕琢得如园中的花墙镂窗一般雅致,先给病恹恹的谭五月送去。

      没走两步,两个家丁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你懂什么,做生意,哪有不逐利的。何况,一个借一个还,天经地义。”

      “可是,谭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哪禁得住闹。”

      “书香世家,能当饭吃吗?老爷要是不做生意,谭府这门老早倒咯。再说了,借钱给百姓渡过难关,那可是济世的生意,那才是谭家的大家风范。”

      芸儿轻咳一声,看了看四周,轻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两个家丁转过头来,都是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和芸儿在一个院里长大的,没把芸儿当外人:“今天啊,有个人来闹事儿,说借了方家的贷,利滚利翻了整整五倍,掏空家底也还不起了,让老爷帮忙,还说两家马上要结亲,老爷要是不说句公道话,就是和方家一起逼死他。”

      “老爷怎么说?”

      “老爷没出面,借故说外出了。孙婆说,再碰见这种,拦在门外就好了。两家要一块做这档子生意,不能开这先例,不然以后一个个都上门闹。”

      “也是。”芸儿跟着点头。

      家丁笑着凑上来,摸了摸手炉,怪暖和的,刚好的温度,一点也不烫手:“用上这么好的暖炉了?”

      “去!”芸儿这才想起来屋里的谭五月,“我给小姐送去,你们说话可小声点吧!”

      屋门紧紧闭着,谭五月支着身子靠在床榻上,发丝散落下来,垂在脸侧,漆黑的眼眸一如平常安静,一声不响地看着墙上的一幅字画。

      尽管披着羔羊皮,仍能看出她消瘦了不少,说骨瘦如柴也不过分。

      芸儿想着刚听来的故事,脑海里不禁浮现起“福祸相依”四个字,叹了口气。

      这可不能让小姐知道,若不然更不嫁了。

      手炉小巧玲珑,盈盈可握,谭五月双手捧着,声音平淡:“辛苦。”

      芸儿看到床头的药碗已经空了,底面浮了一层深棕色的药渣,将碗端走换上了暖和的枣茶。事情一一做妥,又坐回桌边,耐心地裁剪剩下两叠红纸。

      等红纸全都变成了花式各样的图案,芸儿的指尖已经蹭了一层嫣红色。

      腰酸背痛的。而谭五月背对着她,屋子里安静得不像话。

      收拾了桌上的窗花,芸儿把靠在墙边的板床放下来,想要小憩一会。却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在屋里逡巡了几圈,好不容易从脑袋里搜刮到一件要事:“小姐,阿婆交代了今天要沐浴,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说罢,门吱呀一声打开,芸儿对外面的人絮絮地说着什么,这些都听不太清。

      谭五月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和屋梁

      柳湘湘。

      这个名字,又从身体里钻出来。

      她的眼睛确实过分柔媚了,就像春天乍开的花,生意盎然又柔情蜜意,只需再稍稍透露一点温柔的讯息——轻轻的笑,或是柔软的音调,就勾着人扑进那双眼里,勾着人占据她的甜蜜。

      可是,也没见她对别的人那样笑,那样看。

      想到柳湘湘,谭五月的眼神也没那么空洞了。

      柳湘湘向她描述了那么美好的地方,那么美好的人,塞满了她的躯壳和大脑。

      柳湘湘走了,她却再也不是原来的谭五月了。

      手掌轻轻抚上胸口,缝进中衣的簪子,像一个坚硬的壳,安静地覆在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之上。

      她握紧她,缓缓闭上眼,心脏的跳动一下比一下明晰。

      “一定……还要再逃一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放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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