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碧落，不忘黄泉》沧夷

4、过往种种，皆似云烟（三）

　　无暇顾及身旁喜形于色的女娲，此时的离月只顾着心疼姒梦脸上遮掩不及的落寞与悲伤，他轻叹：“姒梦，此次，是离月之错，离月愿承受你万般惩罚，只求你莫要让自己难过，可好？”
　　这方姒梦闻言，凤目之中委屈更甚，失落与难过竟都似将要溢出来般：“离月，你惯是会欺负我与你的不忍与情深。你总知道如何让我不忍责怪你半点分毫。等你百年。。。再等你百年。。。为何你总有忙不完的事？于你而言，是否终是天下重于姒梦？乃至不过是低贱似蝼蚁的人类都值得你为之毁我先约？”
　　离月用着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姒梦精致的面庞，一次又一次的抚着她的眉、她的眼，五味杂陈的情怀在心中激荡，却也只能期冀着她能读懂自己心中的无可奈何。
　　沉默中，姒梦深深地叹息，情花双生，心意相通，便是委屈又如何，她无法无视他的无可奈何，就像他无法遏制对自己的娇宠，所以，除了妥协，她又能如何？茫茫世间，人类应天道而生，替人类种情，又何尝不是应鸿钧父神的旨意？
　　“离月。。。”无奈的依靠在离月的怀里，姒梦不禁赌起了气来，“有时候，我真想你我未曾化作神身，纵是从出生起便是圣人又自如何？总不及你伴我身旁半分。。。离月。。。我真的。。。真的是有些难过了。。。”
　　耳中听着姒梦的抱怨，离月也只宠溺的揉搓着姒梦的脑袋，像哄着个娃娃似的似安慰又似感慨道：“姒梦糊涂，若你我未曾化作神身，你我日后又当如何把玩天下？姒梦，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我终是感谢鸿钧父神的，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遇见你，是我怎样的幸运！”
　　又是如此！每次便都是这样，他的一句话总叫她所有的等待都成了最为甜蜜的哀愁。“你便惯会对我说着这样的情话！可是，我想你也不会知道，因为这个人是离月，所以不论是百年，抑或千年、万年，纵我心中百般愁肠，只要是离月，所以姒梦会等。。。所以姒梦不变。。。”
　　这便是双生情花矢志不渝的情吗？看着眼前两人的难舍难分，女娲这一刻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求究竟为何了。原本，离月答应为人类种情丝她是该高兴，可看着眼前缱绻得无法分离的爱侣，她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她亦想要一份坚定不移的情，想要自己的爱侣同自己一般皆为圣身，洪荒众神的情太易变迁，所以，她不屑要，所以，她祈求着双生情花的坚定的情。她只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道这也是错？
　　不，这绝非是错！女娲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常人难以企及的坚定地心。原本，她以为，世上最为忠贞的男子便是离月，可若要是自己当真使得离月与姒梦分离，那么自己所追求的忠贞岂非又只是一场笑话？
　　女娲向来如水般柔弱的双眸中神色诡谲，眼前恩爱的男女此刻在她的眼里显得如此碍眼，究竟，为何要有情？既有了情，却又为何不是人人都是双生情花般此生钟情？究竟为何！即便是伏羲，即便所有人都艳羡伏羲对自己的钟情，可自己又该如何去相信？昔时扶沙不也为七羽苦造天姥山，可如今扶沙何去？缘何唯有七羽独守蓬天姥？犹豫、挣扎、徘徊、苦痛，她是神，或许即将也要成为圣人，可为何还有那样多的事都是她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这方苦思不得其解，那方正是恩爱两难休，又岂知岁月匆匆，百十年过。一晃，竟又是一百三十一年过去了。终于，所有的人类都有了七情六欲，可谁料曾想过，低贱卑微的人类竟始终是贪婪凶残大过了善念和情感。
　　姒梦百无聊赖的望着不远处不断引发着战争的人类，讥讽的看着身旁的女娲愈发惨白的面庞，看着她那眼中欲落还止的垂泪星星闪闪，心中却是惬意的很。她不喜女娲，自女娲缠着离月替人类种情便不喜，而此番不喜自一百三十一年来，女娲屡屡插足于自己与离月的恩爱之中更是达到了顶峰。
　　“女娲，一百三十一年，你所求究竟为何？”葱葱玉指把玩青丝，姒梦冷冷瞥了一眼身旁故作羸弱的女娲。女娲究竟所求为何？让如此卑微的人类共住洪荒，任由他们穿过天山扰乱诸神安宁的生活，所求为何？一百三十一年，分明知晓自己与离月不可分割，仍妄图引诱离月，所求为何？
　　听闻姒梦似嘲讽般的问话，女娲苍白的脸渐渐回暖，轻抬素手拭去了眼角的泪，丝毫不在意姒梦眼中的敌意，转念便轻笑出声：“姒梦指的又是什么呢？创造人类？呵，自是为了修得圣身了，莫不是姒梦以为自己自出生便成圣，便以为别人也可以坐等修为？”
　　不理会女娲随意的搪塞，姒梦只望着女娲不说话，绝美的面庞上总是漂浮着不散的冷意，她分明知道自己想问的并非这个！嘁，转念间，姒梦又有些想笑自己，想来竟也觉得有些可笑，自己何必与她计较呢？情花不离，这便是天道定的规则，女娲纵百般阻挠又得如何？不过徒劳。
　　“说吧，寻我何事？”翻手结印，璇鬓梳现于指尖，姒梦梳着自己青丝，好生无趣的问着女娲。无事不上门，她才不信女娲此番前来，只为叙旧。
　　见姒梦终于问到了正事，女娲一双灵目中略过了一抹暗芒，却又只故作一副娇弱彷徨之态，喏喏道：“这。。。此番前来，确有所求。。。只此事女娲虽不大好说，但为人类，女娲便不得不说。。。”
　　顿了顿，女娲温婉秀美的面容上又有莫名的笑意闪过，可待得姒梦正要仔细看去，却又只见那副唯唯诺诺之貌。女娲敛了敛神情，眸似有无穷的哀愁与担忧：“人类好斗，性贪婪，女娲三番请教离月却只得离月一句无法，最终，想是见不得人类生灵涂炭了，离月才对女娲表明，若改变此番局面，必毁之情欲，重种情种，而此事，唯忘忧本源可解。女娲深知姒梦为忘忧化身，故此番特来求解。”
　　女娲话音刚落，姒梦手中璇鬓梳便应声而断。她不信，她不信离月会将情花本源之事告诸女娲，她不信离月会为了所谓的“生灵涂炭”来教唆女娲伤及自己的本源，她宁愿相信这一切皆只是女娲的一厢情愿，是女娲的阴谋诡计！
　　心潮涌流，久久难以平静，姒梦的眸中闪过缕缕哀戚，无法解释，终究是无法解释。。。本源之事，唯有双生情花自己知晓，此番，她便是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了。。。顾不得粉碎的璇鬓梳，姒梦蓦然挥袖起身，她要找离月，她定要找离月问个清楚！
　　惊鸿翩影，姒梦飞身而出，一袭红衣猎猎，却在方出了忘忧宫门口，便恍然停下，怔愣地看着自己身前那同样的一抹红袍。
　　“离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