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节：落英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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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洛雪阁
第七节：落英残
黎明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眸，隐约还可以听见窗外细细的绵雨声，轻轻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双目，想必原先好看的杏眼此刻已经成为了两颗又红又肿的大胡桃了吧！
床上的高德轻轻啼鸣，仔细的清理着自己身上油亮的羽毛，这个小家伙也陪了我一夜吗？我竟被那惊雷吓破了胆！苦涩的翘起了嘴唇，抱起高德宠溺的用脸胡乱蹭着，原本已经梳理好的金色翎羽顿时一片狼籍，惨不忍睹。
我舒展开蜷缩了一夜的僵直身体，将高德放到了麻木的双腿上，望着阳光下修长指甲上绘着的诡异花纹暗自发呆，血红色的绘彩在朝阳下显得有些明亮，明亮到暗淡……
一连串的敲门声将我惊醒，用自己干涩且略微沙哑仓促的说了声：“请进！”
门应声而开，透过挽帘隐约看到进来的是一抹翠绿色的身影，想必是商笛吧！
“宫主，请您梳洗！”谦卑的语气中有些自责。
我无意中瞟到华服宝饰旁的金簪，隐隐笑了笑，轻轻的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损物赔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要是真责怪自己的话就帮我打桶洗澡水，再来几个白煮蛋，好久都没洗澡了~~~再不洗洗我怕自己臭掉，还有啊！白煮蛋要剥了皮整只的……昨晚没睡好，眼睛都肿了，八成成鱼泡眼了！”
那翠绿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隐约看到她的嘴角轻轻勾起，美人就是美人啊，笑起来美的芳华失色！
片刻，门在几声轻叩后被缓缓打开，盛放着热水的浴桶被静置于侧室的屏风中，待人退去后，我缓步走到屏风里，望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微愣。
镶着红宝石的镂空鎏金香炉中，玫瑰露的芬芳从孔洞中缓缓流泻出来，淡淡的幽香和着氤氲的水汽有一种别样的缥缈；清澈的水中漂着玫瑰和雪莲的花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有些淡淡硫磺味的水应当是上等的温泉水，更奢侈的是这木桶居然是整株紫檀木掏空而成；两只玲珑剔透的孔雀卵被置于七彩的琉璃托盘中；古代难得一求的透明皂角摆放在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方巾和月白色裘衣旁；一支用于绾青丝的银钗上竟也嵌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晶！
天啊！我在这里的颓靡生活估计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嫔也无法享受到~这最起码也是八星级的啊！
我褪去裘衣和抹胸，拿起雪棉丝织成的方巾一步跨到水中，望着水中我的蓬头垢面样子不禁忍俊不禁起来。
此刻的我红肿的眼睛力充满了血丝，披散的头发凌乱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雀巢”，被我咬破的双唇上满是干涸的血迹。灰青的眼眶，苍白的面颊，乌紫的嘴唇……如果说此刻的我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绝对会有人相信，并且大肆散播“诈尸了~鬼啊！”这一谣言！
静静享受此刻的惬意，柔软的雪棉方巾滑过我细腻白皙如骨瓷般的右肩时，猛然发现一块印章大小的文身，精巧细致的一个“冷”字竟是由千万朵细小的繁花虬枝构成，细小的花在某一瞬仿若活了一般开的惊天动地，喷薄汹涌，又在某一瞬败的满地飘零，香消冷落……如同经历了一场风雨一般，残败的让人心痛。
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华丽到颓废的美，轻轻把方巾披到了肩上。拿起琉璃盘中孔雀卵，揉压着红肿的双目，待到感觉轻松时，又讲自己的身体整个浸到了温和的水中，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蒙胧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突然想起我此时是浸泡在温泉水里，随即起身，拭干身子，穿好抹胸和裘衣，用银钗将一头柔顺的青丝束起，走出屏风，看着有些微微浮肿的藕臂苦笑道，看来这好东西也不能太过贪恋啊！
打开窗子想透透气，缓解一下那种好似醉酒后的眩晕。
带着泥土芬芳的清冽空气在一瞬间从窗口涌进，风吹乱了我的发，一头青丝在徐风中飞舞。和曦的光华在我脸上，有些暖暖的痒，望着对面屋檐上横亘的长虹，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笑靥如花。却又在看到晦暗角落里被清扫成堆的残花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身后，一双手轻轻将一条水红色的纱披披到了我的肩上，回首看去，一袭月白色深衣的烟婉伫立在我身后，手中拿着那只不知何时掉落的银簪微微对我笑，我轻轻地回施一笑。转首，将窗子关上，那一刻的风，有些微凉。
当我合扉的那一刹那，身后响起了一阵骚动，惊叹声此起彼伏，或许是栖蝶坊的红牌到场吧！没有理会，依旧轻笑。
缓步走到冷杉木台旁，不忍看铜镜中自己那憔悴的面庞，拿起桌角的汉白玉梳子正打算梳理自己被风吹乱的一头乌发，玉制的梳子却一把被烟婉拿走，当我惊觉时，她早已挑起一丝秀发整理起来。
“烟婉，你这是……”我不禁惊呼，却在看到她一脸迷茫的表情后噤住了声。
“茹芯，你还记得吗？十年前那个飘雪的夜，接近极北的苦寒之地漠河，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之上那个早已破败的小村庄中，那间几乎被大雪掩埋的桦皮小屋里，那个抱着冰冷尸体，泪早已干涸的全身冻的青紫的少女吗？”烟婉的那双眸仿若回到了十年前的某个夜，表情痛苦而无措。
“那一天的雪格外的大，满村的人啊！
九十六条鲜活的生命就在那一个朝阳如血的清晨缓缓随着冰冷的雪花流逝……变成一具具尸首。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在朝廷围剿琼洲白虎宫鲛泪宫时不远万里从西域特地赶回来并且带领鲛泪宫仅仅五千的宫徒毫不留情的将金鹏将军温世锋和其带领的十万士卒全部斩杀，葬于海峡，重挫朝廷；却又在新登基刚一年的明空太子向武林当时早已风声鹊起的洛雪阁招亲时毅然前往吗？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的血腥场面；忘不了当时的明空太子现在的旒国皇帝带兵前往漠河为了寻找灵狐血而将不交出前往灵狐谷唯一地图的全村人全部屠杀的那一幕；忘不了那个嗜血少年将利剑插入我母亲胸口，温热的慢慢变得冰凉的那一刻；忘不了你为了救我将冰冷的漠河水放入口中慢慢温热，送我吃下千古灵药紫墨灵芝的那个时刻；忘不了当年的一切，忘不了一切的仇恨！”烟婉虚空的眼中燃起了仇恨的火，手中我的头发被她拉扯到痛，但我却不曾阻止她……因为我知道，承受一分恨是多么的痛苦，痛苦到让人一辈子都无法解脱，而寄托在这份痛之下的情愫却好似她手中还没有理顺的青丝一般，剪不断……理还乱！离别愁……却已为阴阳两相隔……
“那么……需要我这次帮助你么？”我徐徐道，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因为 这个过去不属于我，而我现在要改变它的未来！
“或许吧！你已经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而我欠你的却无力偿还，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帮助你找到如意玲珑和灵狐血，慢慢偿还我欠下的一切！”她语气中的是无力吗？
“我会帮你的！因为，我们一直是姐妹！”我语气中的肯定与坚定令我为之一惊，或许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吧！那个不能忘却的日子………………
“看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啊！明知道你失意了还和你说这些，还有你啊~也真是的！居然连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我，难不成我叫你帮我杀了他你也帮我？我看你是被下毒都下傻了！”烟婉打趣到，可是刚才指尖微微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杀了那个明空吗？或许我会，因为这对她来说噬骨仇恨，或许我会！“什么时候，这次吗？”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承诺吗？
“他还不能死……”烟婉的语气中有些无奈的落寞。
时光在流转，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不语，静谧的空气让人有些窒息。
突然想去庭中看看那被昨夜滂沱大雨击败的落花，想去看看从前的艳丽此时该是一种怎样的颓靡？
不知何时，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我。
门外伫立的侍子缓缓道：“请二位小姐到正厅‘浮云居’用早膳。”
“知道了，稍候便去！”烟婉吩咐过后门外便没了声音。
“喂！大小姐，回神了！看看妆画的怎样？这可是江湖第一易容师，旒国皇后亲自为您绘的！”烟婉打趣到，断然没有了刚才的悲寥，或许这才应当是真正的她吧！
我拿过烟婉递过来的铜镜，望着铜镜中的这张脸庞有些微微发愣！
铜镜中的伊人云鬓高束，金色在微微挑起的凤眼上晕染开一丝华贵，如新月一般的黛眉透露出别样的妩媚，眉心的一枚梨花型朱砂绘得妖娆，肉豆蔻将一双朱唇染出妖冶的红，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透露出一抹清丽，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娇容。
想必刚才那常骚乱其实是因我而起吧！假设了里一下自己刚才的一颦一笑，竟也有些痴起来。
“这是我吗？”我喃喃到。
“当然，如假包换，我可没给你易容哦！怎么样嘛？”身旁的人儿信誓旦旦道。
“妖精！”自己不禁缓缓道。
烟婉微微一愣，随后大笑到：“哈哈~~~还第一次有人说自己是妖精呢，这样子怎么也是个仙子啊~~~不过你既然说自己妖~那不如就妖的祸水一次好了！”
她轻轻除去发间的珊瑚扁方和红玛瑙簪，换成了刚刚商笛拿进来的昨夜的那支金簪，又加了几支细小精巧的珠花；耳唇上的珊瑚耳坠换成了金质的新月形耳坠，细小的宝石在其上奕奕生辉；左手腕上又叫她平白多戴了几个缠花株姆金镯。
再次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禁惊呼出来……这……这那里是红颜祸水啊！明明比红颜还红颜，比祸水还祸水！
突然我玩味的将身上的纱披向下拉了拉，露出如玉的锁骨，对烟婉妩媚一笑。
“你这是诱惑我？那么……小妞~我来了！”说罢，烟婉便向我扑来。我破门而出，头上的珠花发出哗哗的声响，和着我们两个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到楼下，原本喧闹的“青鸾阁”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查数银两的龙掌柜和斟茶的小二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银票落地，茶水溢出竟都无人察觉！时光仿若停止……
“烟婉，他……他们怎么了？”我趴在烟婉耳畔耳语道。
“八成是看你看呆了吧！真是红颜祸水啊~”烟婉轻笑道，温热的蒸汽熏的我一阵酥麻。
“你就不能正经点啊！讨厌~我饿了‘浮云居’在哪啊？人家要吃东西！”我装作微怒道，烟婉打趣的又拉了拉我的纱披，我抬手刚准备打她，那厮却早已跑到大厅右面的隔断中，没入纱帘之前更是很欠扁的冲我做了个鬼脸。
望着右边雅室紫漆木板上丹砂糁的“浮云居”三字，无意间看到离雅室不远处端坐着的昨晚的那个青衣公子和他身旁立着的黑白双煞。
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整了整衣衫，冲着我直放电，古铜色的皮肤，栗色的长发随意束起，很健康的类型呢！
另一个一身白色的长衫没有任何的修饰，惨白的皮肤上隐约可以看到血液在流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望着他我突然就下意识的想起了我穿越后第一眼见到的病秧子——殷莫！
而他，只是独自浅酌，一壶上好的花雕，几道精致的小菜，一把长剑放在左手畔，左撇子吗？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我突起玩味之心。
没有拉上已经让我算是“曝光”的纱披，轻轻向“浮云居”走去，无数双眼睛灼热的看着我，当行至青衣公子声旁时我停住了脚步，冲着那个一直向我放电的黑衣少年粉妩媚的一笑，却在他刚要向我搭讪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那厮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蹲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扭曲到了及至。哼哼~吃本姑娘的豆腐是要付出代价的。身旁的白衣少年刚准备抽剑时却不由的一顿，想要拔剑吗？虽然本姑娘没内力但却不至于行动迟缓，在众人惊愕和白衣少年皱眉的那一刹那猛然将那柄挟着冷光的剑狠狠插向顿坐在地上的黑衣少年，那厮惊呼一声，在发觉只是插在两腿之间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然而那青衣公子却无动于衷，依旧是独酌佳酿。
还不行吗？是你逼本姑娘出绝招的。
我低伏在他身旁，缓缓退下纱披丢到他的佩剑上，双唇紧贴着他的耳唇道：“多谢公子昨夜美意，小女子感激不尽！”
清楚的感觉到那厮身体的一镇，他酒盅中的酒竟在那时洒出一大半。
吹了一个口哨，高德从二楼的房间中一个盘旋落到我的肩上，待到那人察觉时我已带着高德笑着走进了“浮云居”，只余下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笑靥如花。
一阵微风袭来，掀起层层纱幔，裙摆随风波动，下意识的拉了拉肩头，又想起那纱披遗落在他的佩剑旁，苦笑的拂了拂高德光亮的羽毛，继续前行。
那纱披就留给他吧！全当是一场镜花水月了，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儿呢！
身后，又是那灼热的目光。想摆脱，却又摆脱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节：落英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