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杂记》欲遇于雨

3、猫

　　回到家中，阿咸外套都没脱，便急忙去洗了手，然后来到厨房窗前，一边安慰自己只是看看恶猫走了没，一边向楼下望去。只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恶猫，现在却爬在地上，艰难的一步步慢慢向旁边的花池挪动，时而还会有些不知是血还是其他的液体，在路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看到这里阿咸止不住的难过，黑猫艰难爬行的身影仿佛和记忆中另一个身影重合，那种无人能够帮助自己的无助，一瞬间又笼上心头，他终于无法再欺骗安慰自己，对方是只恶猫了。他知道即使他不去理会这只猫，也没有人会责备他，但是如果自己不去管这只猫，在未来的许多个日日夜夜，他都会为自己今天的冷漠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那样的伤口永远不可能仅是猫之间的争斗能够形成的，而翻开的垃圾桶，和破旧的项圈也无不暗示着，有人伤害或者是折磨过黑猫并将他遗弃在里面，也因为被伤害被遗弃，才对自己这么凶。于是他决定无论结局怎样，都努力一下，救救这只凶自己的黑猫。

　　下定决心，阿咸随即转身向门口跑去，在迈出大门后又想到，黑猫伤的这么重肯定要送去医院，于是又冲回屋内，拿了存着自己压岁钱的银行卡，飞一般的向楼下奔去。

　　来到楼下，黑猫还没有爬到花池，察觉到阿咸的靠近，似乎已经无法像上次一样站起，只是扭过头，冲着阿咸低吼，声音十分低微，双眼中透着一股疲惫和恐惧，冰蓝的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看着它的眼睛，阿咸停下脚步，蹲下身，轻声对黑猫道:

　　“对不起，刚刚……打到了你，但是……我想带你去看医生，你……乖一点啊。”
　　黑猫仍然警惕的看着阿咸，似乎稍有不对，就要扑上来和阿咸来个鱼死网破。
　　阿咸觉得这样继续对质下去，可能会耽误黑猫的治疗，他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更何况它这么脏，无论是打车还是公交，都不可能让它上去。

　　思考了下阿咸脱下外套，趁黑猫不注意，快速展开兜在黑猫身上裹住黑猫，仅在头部留口，然后隔着外套抱起了黑猫。也许是黑猫真的没有力气了，仅仅在最初的时候轻微挣扎过几下后便没有在动，只在外套下发出“呵……呵”的喘息声。

　　看到黑猫的反应，阿咸心里害怕极了抱起黑猫便向小区外跑去，打车到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一路上他心里乱糟糟的，带着惶恐和害怕，还有迷茫，他害怕黑猫没能撑到医院，又害怕黑猫到了医院医生说没法救治，还害怕黑猫因为自己的举动更加虚弱，然而最让他害怕的却是黑猫死在自己怀里。

　　诸多念头不断缠绕着，让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不应该救这只猫，或许自己不救他，就不会看见他死了。一想到这些，他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于是急忙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对一只陌生的猫哭啊，又念叨道，只是一只素昧平生的猫而已，即使你不救它，有朝一日它也会死，你难过什么啊！想着这些的同时，却将怀里的猫抱的更紧了一些，手不由自主覆在猫的肚子上，想要确定黑猫是否还有呼吸。感受到手下温热的腹部一点点的起伏着，阿咸才松了口气。

　　车一停，他快速掏了钱，小心翼翼的蹭下车后，双手稳稳的抱着猫，向宠物医院跑去。

　　阿咸一头冲进了宠物医院，向前台护士便喊到

　　“救救我的猫！”

　　说着打开了包裹着猫的衣服，看到呆住的护士，阿咸想起来去医院看病需要挂号，需要交钱，又急忙喊到

　　“姐姐我带钱了！求求你救救我的猫啊！”

　　言语间已经带着哭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喊，又为什么要哭，他只知道自己很怕，很怕医院不救黑猫，也很怕再一次见到死亡。

　　回过神的护士快速的联系了值班的医生，并和其他人一起将黑猫安置了起来，一边由医生对黑猫做检查，一边蹲下身询问跟来的阿咸

　　“小朋友，这是你的猫吗？”

　　阿咸慌乱的看着黑猫，又看着检查黑猫的医生，扭过头又看看询问自己的护士，结结巴巴地说到
　　“是……是我的”

　　护士转头又看了下那只虚弱的黑猫，轻轻摸着阿咸的头说

　　“小弟弟，别担心，医生要给你的猫检查，我们站在这里会影响他的，和姐姐去那边好不好”

　　听到护士说影响医生，阿咸急忙答应，由护士牵着手，一步三回头的走到诊室门口的椅子旁坐下。

　　接下来面对护士的询问，阿咸心不在焉的答着，一颗心完全挂在诊室里的猫身上，一会儿想到医生一脸悲伤的走出来对他摇头，身后是一个盖着白布的小车，一会儿又觉得医生会抱着一只健健康康的黑猫出来，黑猫恶狠狠的对他呲牙。心随着这些或好或坏的想象突突的跳着，一刻也无法平息。

　　不多时，医生便出来了，看了下阿咸，扭头看向护士，护士随即附耳上去，小声嘀咕了几句。医生转过头摘下手套摸了摸阿咸的头又问道

　　“小朋友，别害怕，告诉我这只猫真的是你的猫吗？”

　　阿咸看着医生，那一刻脑袋里所有的杂念仿佛一下空了，他“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似乎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随之喷涌出来，断断续续的回答到

　　“不……不是……是我一不小心打到它了……但是它之前……之前就已经受伤了……它……它很疼……看着好疼，我担心它，才抱它来的……它……是被坏人伤害后丢到我家前面垃圾桶里的”

　　说完又抱着医生的胳膊恳求道“拜托你……拜托你救救它啊，它很疼啊，不要让它死啊！”

　　医生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成花猫的小男孩为难的说

　　“那你有和爸爸妈妈沟通过吗？”

　　阿咸仿佛一瞬间被夺去了声音，低下头轻声说到

　　“我……爸爸……妈妈……不在了……我和奶奶住在一起”

　　听到这个答案的医生楞了一下，沉默了一下后和护士交换了个眼神后，柔声对阿咸说到

　　“别担心，猫咪我们会救的，但是你要和姐姐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她你在哪好不好”

　　阿咸看着医生的眼睛，感觉到里面并没有欺骗的痕迹便点了点头，便由护士带着去打电话了。

　　身后的医生为难的看了看边走边回头的阿咸，无奈地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后走进诊室对那只坚强的黑猫进行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