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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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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华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西海龙王。
行刑到一半之时,大概是知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外加不忍睹闻,西海龙王告罪先行一步。
华凌料到西海龙王定会来找他,但是没料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老龙王面相老了百岁不止,整个人透着一种无力的憔悴,他拦住华凌之后深深的鞠了一躬,道:“犬子顽劣,此次……此次之后必定身体也不如从前,将来在神君座下当差,万望神君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多宽恕他有过之处。”
华凌却不受拜,侧身让过,客客气气的回到:“本君和四太子并无恩怨,定不会为难于他,请龙王放心。”
西海龙王得了保证,似是放心了些,又与华凌客气几句,看出他略微心不在焉,又想起之前他神色匆匆的样子,想他该是有事,便说道:“老夫不打扰神君,这就告辞了。”
华凌点了点头,西海龙王正准备转身之时,却听华凌在背后问:“恕我冒昧,能问问令子这么做,又是何苦?”
老龙王苦笑道:“此事说来难以启口,也是犬子私事,但既然神君问起,老夫又怎能隐瞒。神君有所不知,犬子五百年前曾下凡历劫,与一凡人生情,可犬子修行不够,归位后久久难以勘破情障,几次三番胡闹,都是为了寻那凡人。”
华凌此时却是后悔发问,忙正色道:“此事是我多管闲事,实是不该,请龙王宽恕则个。也请龙王放心,令子绝不会在我这受委屈。我有事先走,便不送龙王了。”
说着匆匆离去。
老龙王转身向相反方向行去,边走边想,这华凌神君,实在也是不同寻常的一个人。
华凌身份贵重,是重光帝君和九天玄女瑶芷之子,真正的天潢贵胄。重光帝君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先帝最得力的助手。
他们这一脉在众仙之中最为特殊,先祖乃是洪荒初始女娲娘娘亲手捏成的泥人,直接继承了女娲神力,后来洪荒众神陨落,天庭初具雏形,他们理所当然成了帝君一族。
可惜他们这一族一直血脉不丰,人数稀少,又历代和异族通婚,当初的女娲神力渐渐稀薄,到了这几代,几乎也只是名义上的帝君罢了。
但几千万年定下的规矩,轻易不敢更改,因此众仙仍以他们为尊。只是这表面功夫虽在,各人心里是如何做想,却耐人寻味了。
但既然身为皇家人,不论底下人怎么想,自己总是需要做到持身以正的,可华凌就是一众笔直的苗苗里的歪脖子树。
幼时与各族子弟一起上学堂,每次恶作剧都有他,什么把青丘狐族少主的尾巴烧秃噜皮,拔了凤族公主的毛,把风伯雨师的小儿子弄哭淹了学堂,各种缺德事没少干。
重光帝君在众仙里,最是稳重端方,而九天玄女更是温柔和润,本来在父母言传身教下,华凌实在不该是这等顽劣样子,可从小他就没个正经,被帝君罚了不知多少遍,却仍旧我行我素。
到后来帝君玄女双双仙去,没人管了,华凌性子反倒有所收敛,不像幼时那般胡闹了,可仍然不肯安安分分的。到了成年以后,先帝几次想给华凌选个正妃,可华凌却通通推了,理由是自己必定不能一心一意对待人家,何苦将两个人绑在一处,将来成一对怨偶,这不是祸害人家良家仙子吗?
大概先帝也没想到华凌这理由说得如此直白,简直让人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几次三番下来也就由他去了。也难为华凌有这个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众仙女眼中的“祸害”。
华凌一直高居仙界最有吸引力单身仙君榜首,是三界出名的黄金单身汉,长得好,出身好,性格好,除了不能长情,无一不好。可就“不能长情”这一个缺点,除了几个老学究颇有微词之外,居然也没什么人批评他。
跟华凌有过露水情缘的仙子们,没有一个人对他心有怨怼。因为华凌虽然花心了点,但向来讲究两情相悦,从不干那欺男霸女的恶事,而众位仙子大概也是早就看开,既然不能拥有这个人一辈子,那么拥有一时也不错,再加上仙家讲究无为而治,因此华凌也没什么死缠烂打的旧情人。这人风流韵事颇多,却没欠下什么风流债,此等好运气,一度让他成为众多纨绔羡慕的“榜样”。
不过大概是因为太早花光自己感情上的这点运气,华凌那份天地间数一数二的感情债早就等着他了,让他一度后悔以前自己怎么不修身养性,多积点德。这也正是应了俗话,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们暂时按下不表。
这边华凌别了西海龙王,到了灵霄殿。
玉帝正在批折子。说起这个来,天上的皇帝和人间的皇帝也没什么不同,一样要劳心劳力关心底下人的鸡毛蒜皮,一样要费尽心思玩权利平衡。华凌对于这份苦差事有他表兄担着感到非常庆幸,嘴上一没溜就说了出来:“将来如果你没有小太子,我一定先你之前去羽化历劫,才不接替你干这无聊的事呢。”
玉帝一皱眉,轻斥道:“说什么胡话呢。”
华凌不以为怵,依旧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真的,你还不打算娶正妃吗,看那群老头子折子上得跟雪花飞似的,你居然也扛得住。”
玉帝轻轻一笑:“我为什么这么硬抗,你难道不知道原因?”
华凌嘿嘿笑道:“舜华那小子好运气,这天地间第一人对他如此死心塌地。可你将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
玉帝却不想细说这件事,正色道:“这也急不得,以后再说吧。倒是敖清这事,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事。”
华凌正想着怎么跟他表兄提起这件事,然后劝他收回成命,没想到玉帝主动提起这事,忙不迭说:“知道重要你就不该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啊,你要罚他,随便把他丢到哪个仙君座下就成,就是丢到太白座下炼丹也好,何必将这么个大麻烦推给我。”
玉帝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华凌在那目光注视下,脸也渐渐的挂不住了,讪讪说:“好吧,虽然我是无心之失,可这事怎么也算因我而起,我不能推卸责任。可是表兄,解决这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敖清和我离得远远的,再不见面才好,怎么你倒反其道而为之,将我和他捆作一堆,你是嫌那月老那遭瘟的红线还不够紧,巴不得帮我一个忙吗?”
玉帝也不跟他计较言语上的不敬,只是摇头:“你已经让他远了你五百年,你看可有用处?敖清此人看似顽劣,不堪大用,实际心智极为坚韧,他越寻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要。他能大闹冥府和天庭,说明他已经下了不寻到答案不罢休的决心,这事隐瞒得再好,早晚会被他发现蛛丝马迹,还不如我们先他一步,放他在眼皮底下看着,以免在我们想出解决办法之前再生事端。”
说到这,见华凌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道:“说起来,这事如此兴师动众也是为你,本来好好的姻缘,你偏不要,闹到现在这地步,要是西海龙王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是因为你被剔了龙骨,他一定找你拼命。你刚才随便两句无关紧要的许诺,人家就对你如此感激,你良心过得去吗?”
华凌却不回答问题,避重就轻道:“这天界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表兄,刚才才发生的事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敖清此事却不是我故意。都怪敖清太死心眼,若他能看开一点,不苦苦追寻,不也没有后来这些事。”
说着脸上又带了点愤愤的神色“他们龙族也算自作自受,我和他十世情劫最后一世的时候,若不是他那母亲多管闲事,送那片龙鳞给他,改变我和他的命格,害得我们历劫失败,断不掉那该死的红线,他们宝贝儿子早就前尘尽忘逍遥去了,何须上这斩仙台受苦,也害我不得解脱。”
玉帝摆了摆手,道:“够了够了,谁也说不过你那张嘴。如今已既成事实,你再论是谁的对错也无意义。这事总是还要寻一个解决办法,不过华凌,朕话说在前头,这天命所定的红线,不是那么轻易能断得掉的,况且无论这红线断不断,敖清最后总会知道真相,到时你如何面对他,你需得做好心理准备。”
华凌郁郁地点了点头。
玉帝此时却又调笑他:“如若这红线真的断不掉,你不如就从了敖清吧。好歹也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又有何不可呢。”
华凌低笑一声,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屑:“天命所定,就要我对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动心,然后把自己一切都交给他,两个人从此绑在一起吗?那我是什么,我自己的意愿又是什么?如果连自己的意愿都不能自主,被别人或者别的东西支配的话,我还是我吗?”
玉帝哭笑不得,说道:“我就说,无论如何,没有人说得过你这张嘴。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这三界,也没人能强迫你,只是将来切莫后悔,让我们所有人都白费一场功夫啊。”
华凌刚刚正色说完了一段话,转眼又不正经起来,道:“表兄这话说的不对,这天下却有能强迫我的人,此时就站在我面前。不过我才不会后悔呢,就算是你强迫我也不会,比起敖清那样硬邦邦的男人,还是香软可人的女子更合我心意啊。”
玉帝哈哈大笑,站起来拍了拍华凌的肩,“你放心,表兄绝不会强迫你的。如此甚好,我等着你给我生个小侄子呢。”
华凌也笑:“表兄这句话又错了,你的小侄子却不是我能生的,能生他的姑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位仙子肚子里呢。这天大地大,我还没有逍遥够,何苦弄个小崽子来束手束脚。”
这边两个人话题不断,那边病床上的“苦主”敖清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