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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将计就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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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把画要回来的说法,林爱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当然想不出来,她的智商对付集成电路游刃有余,可对这种需要高情商才能解决的社交问题,她真的头疼。
倒不是她矫情,她只怕应绍衍的妻子先发现了画,惹来麻烦。
求助顾崇出面?她可不指望他会为了帮她冒犯老板。
接近午休时间,林爱月将名片上应绍衍的手机号输进屏幕,字斟句酌,编辑短信。过了十分钟,删删改改,还是没发出去。
突然间,手机来了电话,她手指恰好压在屏幕上,下意识一滑,还没等看清号码,接通了。
林爱月抓起手机就是一声“喂”,对方迟了几秒才出声:“我的电话接得这么着急?”
应绍衍。
“我……”林爱月仿佛一个被抓到的跟踪狂,莫名心虚,“刚好拿着手机……先生有事?”
应绍衍言简意赅:“上次说请你吃饭,一直不得空,这周五晚上合适了,有时间吗?”
林爱月想也不想就答:“没有。”
“那不然,你定个时间。”
“最近实验室很忙,都没有时间。”
“这就为难我了,”话虽如此,爱月却能感受到他声音里寡淡的笑意,“该如何跟爷爷交差呢?”
林爱月:“……”
周五晚上,还是顾崇来接爱月。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车行到半路,顾崇突然问。林爱月“啊”了一声,他补充说:“你今天似乎不太想跟我说话。”
林爱月惊觉起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应绍衍是不是离婚了?
她试探地问:“应先生今天怎么会有空,不用陪着小治了?”上次画展,也是周五。
顾崇:“他今天有中文课,小姐在家陪着。”
“小姐?”
“小治的母亲。”
林爱月一时没察觉出这称呼有什么不对,但既然是“在家”,那么应该是没有离婚的。
顾崇将爱月带到热闹的六本木,钻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了车:“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林爱月看过去,一间料理店出现在车外,招牌很不起眼,门面也低调,昏黄的点光源与草栅栏设计却颇有格调,若是不曾听说,很难看出这是吃饭的地儿。
东京最有逼格的餐厅,往往都是这派作风。
道过谢,林爱月下车。
推开拉门,踏过石头铺就的窄道,走过挂了主厨亲自提字的玄关,林爱月一眼见到坐在角落的应绍衍。他正低头看手机,米色柔光灯落在他脸上,有种旧照片的温雅俊逸。
侍者的接迎引了应绍衍的目光,他对上爱月的眼,浅浅一笑。
林爱月在他对面落座,道:“先生久等了。”
应绍衍给侍者一个眼神,示意可以上菜了。
侍者倒茶时,应绍衍说:“我不常这么吃饭,问了几个朋友问到的地方,要是不合胃口,林小姐可别见怪。”
“哪里,这种餐厅很难订,先生费心了,”为了避免下次,林爱月决定明说,“其实,疗养院我去的时间不长,陪陪应爷爷说话不算什么,其他医护人员才是真的辛苦,先生不必那么记挂,还专程请我吃饭。”
“也不全是,”应绍衍悠然品茗,“找你有别的事。”
“什么事?”
侍者端来佳肴,应绍衍不紧不慢道:“先吃饭吧。”
之后爱月对应绍衍说的每一句话都恭敬如此,甚至她的腰杆从头挺直到尾。好在每一桌都有专人服务,每上一道菜侍者都会过来就食材与用法作说明,她并不是全程都得与他独处。
菜单是日英双语的,偶有一次,应绍衍向侍者猜测餐盘里的食材是不是某一种,侍者笑着解释:“您说的的确口感很像,其实这是赤鯥,我们主厨偏爱的一种食材。”
应绍华应了声,浅薄一笑,他笑里略带的幽默感,让林爱月差点以为这不是那个翻云覆雨的应氏掌门。细想来,他在老人孩子面前都很亲和,对下属更是会讲笑料,谁说他是个冷漠的人呢?
又或许是,外界只得见他的铁血手腕,从不了解他的温情。
记挂着他有事要说,林爱月实在吃不踏实,再次问他:“先生找我,请问是什么事?”
应绍衍优雅地放下筷子,开了口,内容虽客气,却不是商量的口吻:“后天我要去趟鹿儿岛,那里有个隐士温泉,你应该会喜欢。”
林爱月再笨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面色一僵,开口秒变支吾:“我……其实,最近还有事,就不麻烦先生了。”
应绍衍看着她慌乱的眸子,勾了勾唇:“这么紧张,你在想什么?”
这一问,问得她心头似被浪潮冲撞,整个人就要溺水,说不出话。看着她红透的脸,应绍衍不打算饶过她:“你好像很反感我,男朋友有意见?”
林爱月愣住,她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你只否认了后半句,那么前半句我说对了?”
擅长演讲的林爱月,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结巴。她听清了应绍衍声音里的戏谑,可她的情商实在无法应对这种交谈。
可想想再不直接点,她要怎么摆脱他?林爱月攥了攥拳,说:“先生,我……我不是……那种女生。”
应绍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问:“那,我是哪种人?”
她只得破罐子破摔:“先生,我认为我应该跟您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引起您太太的误会,而且,您想想小治……”
应绍衍的表情几乎难以形容,先是微怔,眉头一动,接着舒展开,变得更是恣意,眼里透出不遮不掩的笑意。
她把他当成轻浮的人了。
应绍衍打算补她一刀:“我要去见个人,你做我的随行翻译,酬劳由你定。”
林爱月错愕地看着他。如果之前是才溺水,她现在已经没气儿了。要命的是,她肤色很白,脸红起来非常明显。
“我……我没有接过翻译的工作,可能会误了您的事……这样吧,我认识一些读文科的同学,他们入学日语成绩都比我好,翻译也……”
应绍衍顺水推舟:“如果,我就要你呢?”
林爱月不敢再说话,她知道无论她按哪种意思去回答,都会被他更高明地算计死。
突然,她被应绍衍握住手,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用她的手指解了她的手机锁,往里输了一串号码,打通之后再递过来。
应绍衍盯着林爱月,勾唇浅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我赌三个小时内,你会回来找我。”
林爱月一怔,之前全部的窘迫因这句话骤变恼火——他凭什么这么傲慢?当真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因为诱惑而罔顾道德?
脑子和嘴同步,她直接说出了口:“先生,不是所有女人都那么喜欢钱的。”
“从来没有人能够拒绝我,你是第一个,”应绍衍漫不经心地用热毛巾擦手,“事不过三,我不会给你机会拒绝我第三次。”
……
顾不上失礼,林爱月愤愤离了席。
回到家,沈婳迎头就察觉她情绪有异:“你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
本不觉得认识应绍衍是件值得提起的事,可林爱月忍无可忍了!
“我问你,要是一个男人跟你说,有个地方你一定喜欢,要带你去,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很明显啊……又谁追你了?”
“那要是这个男人结了婚有孩子了,我明确表示不想跟他去,这没错吧?”
“没有错啊,是谁啊?谁缠上你了?”沈婳担心地看着她。
虽然解释起来复杂,但林爱月不得不告诉她:“应绍衍。”
沈婳的表情不单单是震惊那么简单了。但在所有的难以置信中,她抓到了重点:“——应绍衍没有孩子啊,他都还没结婚啊大姐!”
“他有孩子,我亲眼见过,是个男孩儿,叫应治明……日文名叫南田治,我猜他太太应该是日本人。”林爱月一口气说,极其肯定。
“啊!”沈婳猛地惊觉,“我那天就说这个名字耳熟,我想起来了——林爱月你是不是傻?多看点娱乐八卦好不好?那是他妹妹的儿子!他的侄子!”
震惊的人轮到了林爱月。
为了守住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她当即翻手机查了查。
应绍衍的确未婚,而是他的亲妹妹嫁给了日本富商南田,所以,南田治真的是他的侄子。
天哪,她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
拨通应绍衍电话的时候,每一声响,就如同梆子敲打一次林爱月的心。
他接得不快也不慢,声线低哑,满是玩味:“你的电话比我想得稍快,还有二十七分钟才过三小时。”
林爱月心跳如擂,手心直冒冷汗:“应、应先生……对不起。”
“想通了?”他很暧昧。
林爱月深呼吸,想给自己打点气:“真的对不起……我、我以为,小治是你的儿子……所以才……”
她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电话另一头,应绍衍嘴角弧度挑得过分。
“真的很抱歉,对您说了那么多失礼的话……”
应绍衍决定再逗逗她:“嗯,其实都很有道理,和已婚人士的确要保持距离。”
林爱月的脸从耳根烧到脖子,烫得能煮熟鸡蛋。她一咬牙,接着说:“这样吧……我给您赔个不是,尽力帮您把这次翻译做好……行吗?”
“明天上午十点,”他的声线恢复了漠然,“顾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