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叫我黄某某

1、第 1 章

　　村东头有棵老树，村里人说从他们过来的时候那棵树就在那里。这棵树看着全村人出生，看着全村人死亡。

　　这棵树长在王二的家门口，树根爬到王二家的院子里。王二说这棵书是他带过来的。他是来到这个村庄的第一个人，那棵树是他鞋里带过来的一个种子。王二眼睛好使的时候站在房顶上往荒野里看，那棵树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王二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老树掉了一片叶子，村里人说第一次看到老树掉叶子。

　　王二走了以后我偷偷跳进王二的家里。满院子都是树根，本来要倒的墙被树根牢牢的拴住。一只瘸了腿的老狗窝在墙角。王二年轻的时候闲下来总带着这只狗在村子里闲逛，王二眼睛瞎了的时候这只狗腿也瘸下来。我在王二的院子里躺着，那些老树的树根就被我压在身下，我的骨头和一片树根交谈。

　　我们也不是属于这个村子的，我们从另一个荒野走过来，沿途给亲人留下标记，可能是摘了一片叶子的草，可能是折断的树叉，更多的是尿碱壳子。我们从一片荒野中经过这个村庄，走不动了就留在这里。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棵树，从那是起它就仿佛下一秒会死掉。

　　我小时候和朋友就在这棵老树下玩耍。我有一个朋友爬上了树顶，到现在还没有下来。他的家人来叫他也不下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树上面看到了什么。他的家人把饭挂在他垂下来的一根树叉上。我站在树下往上面看了许多年也没有看到他藏在哪一片树叶里。我们靠他每天吃了几碗饭决定他长了多少，现在有多高。有一天上面没有垂下树枝，他的家人在树下面叫了一天也没有人答应。

　　村里人都说他走了，和飞过的鸟一样走了。

　　冯三在树上扯了两条树叉做了羊圈的门，一个晚上那两个树叉活过来，在整个羊圈里疯狂的生长。我在树下等了一整天没看到一片叶子落下来，那些根朝着天空生长，所有的树枝朝着天空生长，狠狠的插进那些云里面。

　　所有的风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停下来，这棵树挡住了所有的来自村庄外面的风。没有一片叶子掉下来，一只云雀在树叉里做了窝，树下落了一大片鸟屎。风在树里面呜呜作响，整个村子都听的清楚。村子里的猫吓得躲起来，狗对着村东头叫。

　　冯三从地里过来总爱躺在这里睡一觉，树叶挡住全部的阳光。冯三躺在一根比他还粗的树根上，整个的缩进去，脚露在外面，像被树吐了出来。冯三做的梦长在树上，被做窝的云雀衔去给孩子当了棉被。冯三不知道他的梦被被一只鸟衔走了。从此以后他的梦离不开一只鸟，坐落在一棵老树上。

　　村里的聪明人都自以为聪明，他们讲故事给老树听，妄图用一个故事换老树的一个枝干，好回家做个椽子或者搭上羊圈里那块缺失的木头。树根停止了生长，老去的一节赤裸裸的扔在眼前。聪明人都不说话了。一个傻子含糊不清的说，树…树…树老…了…了

　　没有人去关心一棵树的生死，无论是老树还是刚出生的树。树也不管人的死活，它看着一个孩子变成一个老头，在它年前摔倒它也不会伸出树根扶一下，他们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老树站在村东头，多少年不挪动地方。村里的人一茬生下来一茬死亡掉。

　　老树站在一个村子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