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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逼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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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子,端庄大方,蕙质兰心,我自认我比不上。
可是习翊,若是爱她,便不要给我半分希望。
说什么我们的孩子长得定像朕一般腹有乾坤,帝王之才。
我其实很庆幸那日的刺客,让我看清了一切。执念一深就易伤,你说对不对?
安苏二妃同时怀上龙子,当今陛下大喜,在御花园宴客以嘉奖二妃。
苏酒难得的由着侍女摆弄头上繁复的发饰,嘴角一直漾着笑意,轻轻地抚着微突的小腹,“陛下呢?”
“回娘娘的话,陛下陪安妃娘娘在御花园呢。”
她的笑意僵在嘴角,也罢,安妃的父亲是护国大将军,此时他陪着安妃不论是演戏或是其他,自己都无权过问。正在此时,侍女搀起她的手,低声问道,“娘娘,梳好了,我们出去吧。”
床上的苏酒不适的皱皱眉,习翊轻轻抚平她的眉,对着太医怒斥,“苏妃怎么还不醒?”
张御医急忙上前诊脉,“娘娘,娘娘怕是被梦魇着了......”
“阿酒,阿酒。”习翊目光深沉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子不停地轻轻颤抖,阿酒,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还未靠近御花园,就听到安妃的笑声,“陛下,这孩子还没三个月呢,怎么能听到动静呢?您看看您现在,和个孩子一样,呵呵。”
再走几步,苏酒便看到了昨日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自己的丈夫低头覆在别人的小腹上,轻笑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她的脚立刻顿在原地,像是误入了别人美好的小丑,羞耻的想要立刻逃走。
“诶,那不是苏妹妹吗?”安妃一转头便看到了苏酒,笑着招呼她过来。
习翊像是看透了她内心的犹豫,低头和安妃不知说了些什么。站起身向她走来,看不出情绪的眸子蒙上一层笑意,“怎么?阿酒这是吃醋了吗?”
苏酒愣了一秒,手便被他拉了过去,她一向冰冷的手被他包裹起来,竟是说不出的温暖。
梦里的苏酒脱去了防备,欢喜与悲苦都显现在脸上,已经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她的额上浮上一层密密的细汗,双手紧紧的攥着盖在身上的薄被,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不要,不要!
就当湖里的刺客腾空而起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眼神空洞无神。
之后发生的一切触目惊心,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当刺客的剑直直的刺向安妃时,本来握着苏酒手的习翊猛地一甩,将她推了一把,像安妃扑去。世人形容习翊剑法之快如风驰电掣,根本看不清招式,寒光一闪剑已回鞘。苏酒一直想和习翊切磋几下,习翊总是笑笑,我这剑出鞘恐怕会伤了你,那样我可是会心疼的。
唯一一次看他的剑出鞘竟是在此时,冰冷的湖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薄纱,耳边不知是响蛙的鸣声,还是人的呼喊声。腹下是难忍的剧痛,艳丽的红像是一道惑人的毒蛇在她身边蔓延开。直到现在,她都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像个局外人一般盯着亭上的闹剧,苏妃被睿王紧紧的拦在怀里,而他的丈夫,在一旁紧握双拳,隐忍不发。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真是傻。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骇人,神情麻木,脸色惨白的看着前方,那视线看着张御医头皮发麻,想要为她诊脉,却还未触及苏酒便瑟瑟的缩回去,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的孩童。
习翊以目示意张御医先下去,他不顾苏酒的反抗把她轻轻地拦在怀里,“阿酒,不怕,不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鼻尖是熟悉的龙延香,她这才温顺下来,环顾了一周,只瞥了习翊一眼就很快低下了头,低哑的声音道,“这是哪里?”
习翊答道,“烟雨楼。”
苏酒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习翊没有立刻答,先是把她放平,仔细的掖好被子,“先睡一会,你身体不好,等醒了再和你算账。”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看着他真的要走,苏酒脑子一发热,等回过神时,自己的手已经紧紧的握在了他的手腕上。
习翊先是一惊,后又立刻挑唇笑了,“不想我离开?”
苏酒脸上漾起一片红晕,很快缩回了手矢口否认。
“好了,不逗你了。”他掀开苏酒的被子和衣躺下,“你的药好了,我本想去看看,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那我就待在你这里好了。”
鬼才信你。苏酒侧过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小姐,不如我来问问你吧。你又在这里干什么?”习翊小心的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刻意不要碰到肩上的伤口,鼻尖对着鼻尖,说不出的暧昧。她的眸子像是暮春天际寒星,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沙哑,“杀人。”
苏酒即苏九,夜色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阿酒,你知道的,我放你出宫是想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他眸子里带着寒冰,“就是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若不是我今日和睿王有要事相商,你就死在这儿了知不知道!”
苏酒被他语气里的戾气激怒,反问道,“那宫里的生活就不是刀尖舔血。哦?还真不是,陛下杀人于无形可是高明的多呢!”
习翊看着她不反驳,苏酒又低低的叹道,“我们生活在两个极端,陛下,底层人的生活你怎么会懂。”
“我不懂什么?”习翊吻上她的额,“阿酒,你从未和我说过你想要什么。”
苏酒揽上她的腰,声音低迷像是蛊惑水手的女妖,“我想要有一人能给我一世平静,随我看江南烟雨迷离。陛下,你能做到吗?放下皇位,随我一个贫寒女子建一间小屋,生一个孩子,若是女儿我们便取名习音,若是男孩就叫他昊儿。”
怀里温软如玉,习翊不做声,只是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上,听着她的心跳声,即使不强烈,却像湖边的野苇般坚韧。
许久听不到他的回应,苏酒在心里低叹一声,像只小猫一般的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陛下,你答应我的,三个月。”
“你安心睡罢,我不会趁你睡着带你入宫的。”
“嗯。”
耳边很快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习翊轻轻地用手梳着她的三千青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静静地看着她。
那晚,苏酒睡的很香,一夜无梦。同时,经营了十代的梦回被火光笼罩,很快消失在皇都之中。
青衣站在烟雨楼的高阁之上,身后是一个女子玉藕般的小臂轻轻地在他小腹间摩挲,细看之下,那女子美则美矣,五官之中竟有几分苏九的神似。
他轻抿一杯清酒,家族的教导一直便是如此,得不到的便要毁掉。看着经营了几世的家业毁于一旦,青衣估摸着自己是疯了,竟会有一种突如其来的轻松。
苏九啊,苏九......为了你,这梦回当真是败在我这当家的手里了。
这一觉苏酒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她一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转向旁边。果然,身边的那人早已经离开了,连半点余温都不肯给她剩下。
她醒了片刻以后,安息进来坐在她的床前,将一叠银票放在她的手里,“嫂嫂,这是皇兄给你的,他知道你不会要,所以托我告诉你,这是你那一单生意的报酬。还说,你就安心在公主府养身子吧,什么时候你好利索了,什么时候在算时间。”
说罢,她好奇的问道,“什么生意,什么时间?”
苏酒这才注意到房间很安静,不似烟雨楼那般嘈杂,想必是在公主府。她浅浅的笑笑,“没什么。”
之后的一个月,苏酒都呆在了公主府,几乎整天都坐在窗前看着一群不认识的小厮抬着一排用红盖头盖着的木箱进进出出,看累了,便呆在棋盘前,一个人下棋,当一方逼的另一方毫无退路时,她便紧皱眉头,将整个棋盘掀翻,看着黑子白子落了一地,才感觉到心中的郁积之气消散了不少。却又不允许侍女们帮她捡,只有一颗一颗自己捡起来才甘心。
长孙昱说她心里有个结,她想这个结大概是解不开了罢。
直到那一日,安妃的父亲,护国大将军安阳带兵逼宫。这一场宫变发生得快速又安静,安妃暗地里给习翊服下了剧毒,没等到安阳将剑架上他脖子,习翊便没了呼吸。睿王救驾来迟,率领精兵围剿了安家却也换不回皇上的命。
之后,习翊的亲信李然宣读了圣旨,睿王习浔即位。即此,属于靖郁帝习翊的时代就随着说书人的醒木一惊落下了帷幕。
这些都是安息和苏酒说的,当时安息第一次冲她发了火,“苏酒,你知不知道,安若素是带了你的面具皇兄才没有防备的喝下那杯酒的!就连在临死前,他都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
“噔!”
苏酒捏在手里的棋子落在地上,空荡荡的房间里夹杂着安息的怒吼,竟显得分外凉薄。
第二日,苏酒离开了公主府,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