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青衣 ...
-
入睿王府八年,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会偏偏看上我。
这院的主子。
他总是抚着我的眉眼,看透我的五官,蚀骨相思赠与他人。
苏酒离开皇宫的那一日,安妃小产身子还未痊愈,皇上陪了她整整一天。那日下了场大雪,人人都知道在后廷一手遮天的苏贵妃被贬为奴仆,幸灾乐祸者多于真心待人者。
她披了件不甚保暖的狐裘,头也不回的孤身离开了宫门。
雪下的很大,那一行笔直的脚印,渐渐被覆盖掩埋,再也无迹可寻。
同日,贵妃安氏,温惠端良。壸仪懋著,进封为皇贵妃。
琳琅阁,丫鬟们早已布菜完毕,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却无一人动筷。
“嫂嫂,安若素明明就没有怀孕,怎么能把责任都怪在你身上呢?!他和睿王哥哥一样都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昏头了......真是个笨蛋,傻瓜!”
“安息。”苏酒轻轻压在她的手上,“太傅曾说当今皇上腹有乾坤,是难得帝王之才。安妃有没有怀孕,他不是不知,只是不说罢了。”
安息有些诧异,“那他是故意的?他为什么要把你贬为奴仆啊?你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的样子我们可都是看到了,怎么可能对你无半点情谊......”
为什么?
苏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是我自愿离开的。那一幕以后,你看到的是我生命垂危时他的慌乱,而我看到的却是落水前他奔向安妃的背影。他和睿王都是一样的,皇家之人,尔虞我诈,什么都懂,偏偏不懂人心。”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口,失败不单单积累起了经验,也失去了再试一次的勇气。两次的豪赌让她一败涂地,再也无力前进一步,只得步步后退。
听了她的话,安息不赞成的皱眉,“阿酒,你说什么呢?他们两个是混蛋,但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不是?本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呢!”
苏酒失笑,“是,你是好人。阿酒错了,向公主大人赔罪。”
“好了,娘娘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吃些什么,饿坏了可是你这做主人的责任。”
“唔.....我还——”一旁的长孙昱拿起筷子为安息夹了块水晶饺堵住了还要问东问西的嘴,安息嘟起嘴本想发公主脾气,但看到长孙昱板着脸的样子,便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咽下了饺子,招呼苏酒也吃,“这个好,是我特意从德意坊买的,味道可好了。”
苏酒抬头冲长孙昱一颔首,谢谢。
这场家宴因为安息的缘故,吃的一点也不尴尬,什么尚书大人的儿子和烟雨楼花魁,八十高龄的将军抢娶了谁家二八年华的小娘子,她如数家珍,往往话没说完,自己就前仰后合的笑的上不来气,苏酒在一旁无奈的看着长孙昱为她顺气,端茶,一点也闲不下来。
“我...我和你说,嗝!”安息一手拿着酒杯,身子晃晃悠悠的朝苏酒扑来,话还没说一半,就扑在了苏酒身上。
长孙昱头疼的揉揉额,把她拦腰抱起,“抱歉,安息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娘娘自便。”
“莫再叫我娘娘了,现在苏酒不过是公主府一个奴仆罢了。”苏酒笑笑,“若长孙大人不嫌弃,可以叫我阿酒。”
“奴仆还是主子,娘娘明白,做下人的也明白。”
苏酒从桌上拿起一杯酒,向他一敬,“不是奴仆,不是主子,这杯酒过后便是朋友。”
长孙昱对她这一举动有些愕然,好像就在面前这人不卑不亢的眼神中,瞬间明白了为何一向矜贵的公主会和她成为知己好友。
听到酒,前一刻还躺着的安息一下又直起了身子,举着杯子嚷嚷道,“喝,喝!诶,昱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黑......呵呵,长孙黑炭!”
苏酒看着脸越发黑的某人,忍不住抿唇笑笑,一杯饮尽便要离开不再打扰他们小夫妻俩的生活。
正当要出门的片刻,后面传来长孙昱的声音,“离开公主府,你要如何生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逃不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夹杂着安息的醉语,身后的人道,“若是有难处,安息和我必助你一臂之力。”
苏酒没有回头,向远处的一道玄月摇摇手,大声道,“谢了!”
离开琳琅阁后,苏酒在街上漫不经心的溜达,夜市上人流熙熙攘攘,小贩吆喝着一些廉价的饰品,说着这又是宫里哪位娘娘戴着的,美的嫉妒死个人呦!或又是哪个青楼里的姑娘从楼上轻轻扔下一张丝绢,俘获了哪家公子哥的心。
苏酒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遍,紧接着脚步一转,拐进一个客栈。
客栈里人不是很多,有一个小二懒懒的托着腮靠在前台上,看到苏酒走过去,这才爱答不理的睁开眼,“不好意思了您嘞,今儿客满了!”
“我找你们老板。”
小二头也不抬的答,“老板不在。”
“是吗?”苏酒微微一笑,一弹指,桌上一颗花生直直的射向小二胸前,小二立刻定在原地,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苏酒远去。
经过客栈的二楼上去,有个隐蔽的楼梯通向三楼。几层碎花帘子在昏暗的灯火中摇摇曳曳,木质的地板一走上去就发出沉闷的蹬蹬声。苏酒掀起帘子,走上台阶。一层小小的隔间,墙上挂着一排的木质刻板,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排在第一位的刻板上写着两个字:苏九。下面标着悬赏金额:五千两黄金。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青衣男子正摆弄着一个莲花样式的熏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只是身形一动,开口道,“你来了。”
苏酒嗯了一声,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竟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男子的一句话就把她的记忆拉回了三年前,当时奉睿王之名入宫,她或多或少也知道原因,不过是那人的青梅竹马被皇上看中被选为贵妃,他担心后宫凶险,便将她这个奴才也送入了宫中。
当时背后嚼舌根子的可不少,有说苏九不过奴才真以为攀上了主子,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也有艳羡她这奴才一进宫保不齐就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在入宫前一天,她来到这里—梦回。将睿王亲手送她的佩剑折断,青衣只是瞟了她一眼,苏九,人命天定,你这一生注定刀尖舔血,这剑,我便给你留着吧,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
当时自己反驳了什么也记不清了,现在看来,青衣这厮当真担得起半仙的名号。
苏酒沉默着走上前去,一步步走到墙上挂的刻板上,嗤笑一声,“五千两黄金,睿王当真能下得了血本。我不过让那女子跪了一天,这便急着要我的命了。”
青衣转过头,似笑非笑,“我这西域檀香可正好是五千两。”
苏酒一愣,佯怒道,“我的一条小命就让你这么随随便便一燃就没了,青衣啊,你若喜好再多那么几分,这梦回迟早要败落在你这当家的手里。”
“除了爱香,我还——”青衣柔弱无骨的手搭上苏酒的肩,“爱美女。”
看着苏酒笑意破碎在嘴角,他自嘲的一勾唇,恢复了了以往淡薄如水的态度,“这牌子,你是要摘哪一个?”
苏酒飞快地扫了一眼,仅次自己的是刘义,人称“包公在世”,铁面无情,在百姓中颇负盛名,但也为此得罪了不少的贪官污吏。她摇摇头,视线向后移是王盛,依仗着曾经做过当今天子启蒙老师的资历,贪赃枉法,什么事都干。在习翊身边时,虽说后宫不可干政,但习翊经常宿在她的宫里批阅奏折,弹劾他的人数不胜数,在苏酒看来,习翊不过是念着几分面上的情谊,没有动手罢了。
站在王盛的牌前思索了片刻,她还是摘了下来,三千两,足够她安稳度过余生了。至于王盛。习翊,就当是送你的最后一份薄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