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莉可]萤之光》Per

26、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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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夜幕降临，当两名戴着白色手套的男仆缓缓拉开SEASON剧院黄铜把手的大门时，Q.X.学园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仿佛在此刻才达到了鼎盛的狂欢。如同迈入一场倾城的舞会，萨克利亚的名流们——不论是Q.X.的学生、还是应邀而来的绅士名媛们，优雅的身影如期出现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沿着猩红色的地毯共同汇入这夜晚的盛宴。

　　卢米埃•克莱芙穿着Q.X.的制服，站在放眼望来举目皆是华丽的礼服的世界里，却仍是格外出挑。他停在弧形转角楼梯前，眯起海蓝色的眼睛看着灯光下那一张张挂牌。

　　「哟，卢米埃。」一个穿着军官制服的青年看见了他，于是向挽着的女伴欠身，径直走了过来。除了立领边缘镶的金辫带以及辨明级别的肩章，他黑色的制服上没有其它任何装饰，但一头火一般的红发和逼人的气势就胜过了别人用鲜亮饰带和珠宝勋章装饰出的华丽礼服。

　　「奥斯卡……？」卢米埃辨认着他的肩章，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怀疑。

　　奥斯卡看出了他的怀疑，也不点穿，「自从名义上加入骑士团，我好像就没有级别上的变动呢，」他压低声音，「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

　　卢米埃闪过恍然的神情，微笑不语。
　　（的确，毕竟他还是要保持Q.X.学生的身份。）
　　彼此效忠的那两位大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卢米埃总能从流经自己的资料隐约得知奥斯卡的行动，但他也聪明地不去深入涉及。

　　「不过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奥斯卡扯开了话题，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暧昧笑意，「怎么？小妹妹的表演非常值得期待吧。」

　　不理睬他的嘲讽，卢米埃回头看向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刻工繁复的枝形吊灯下似乎酝酿着无数好奇的气泡，从镀金的苍穹顶一直降到镂金错彩的人群之上。他一语双关地说道，「一定会引起轰动。」

　　「说起来，似乎已有『SEASON新团员中有女性』的消息泄漏了出去。」

　　光这点就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如果当名单公开，安琪莉可的庶民身份曝在观众眼前……那恐怕才会面临更大的骚乱吧。「这是没有办法吧，毕竟授课讲师中至少半数收到过奥立威签发的请假条，也很难要求共演者全数保持沉默。」

　　学园祭的公演即是每年SEASON剧团首次公布新人的时候。通常在剧目单上就会注明演员。但这一次SEASON表示，在长达一周的公演期间演员名单暂不公开，待到最后一天谢场时再作正式公布。
　　他由衷地感谢这一安排，这似乎让安琪莉可得到了更能被接受的台阶，并且也是减轻她巨大压力的缓冲。

　　「的确是这样，我也期待着那两位小妹妹正式站在台上接受掌声的一天。」奥斯卡了然地应道，说到『两位小妹妹』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

　　「奥斯卡，丢下您的女伴不太礼貌。」越过奥斯卡的肩头看到那位女士，忍不住好心地提醒道。

　　「没错，让Lady等待可就是我的过错了，你先入席吧，还是说……」他的蓝眼睛里带着幽默的笑意，「我们碰巧会是邻席？」

　　（明知故问。）
　　卢米埃最后看了挂牌上标示的二楼贵宾包厢的名字一眼，走入了一楼的观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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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幕布隔开了观众的视线，幕的背后则是另一个世界。

　　第四幕布正在缓缓合起，遮住了代表『宫廷』的布景，舞台上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好了，记得表演开始以后先按开关。看，就是这里，亮绿灯就可以了。」杰菲尔跪在安琪莉可的面前，把扩音器的实体牢牢别在她的裙边，利用裙子的褶皱把它藏了起来。

　　她把只有别针大小的扩音器别在领口，看着杰菲尔的戏服暗暗发笑。

　　「听懂了没啊？」他站起来，对上她的眼睛意识到了自己的衣服，顿时不自在地拉拉半短的裤脚，「笑什么笑啊！」

　　「没有～挺好看的。」是意料之外的好看，不过这句话她可就不敢说出来了。
　　杰菲尔穿着织锦丝边外套和白缎半短裤的男士宫廷服——他是第二幕在上场的，原以为会非常的不衬他，没想到……还是有点可笑就是了啦，这是相对于他一直以来的造型而言的。
　　安琪莉可望着杰菲尔被迫蘸着头油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绿眼睛里闪动着强忍的笑意。

　　「你这家伙…当我看不出你是在偷笑啊！」杰菲尔忍无可忍了。

　　「杰菲尔，轻一点！」马歇尔走过来，小声地训斥道。他也穿着同样款式的宫廷服，裤边还镶着金丝花边，袜带一直系到饰在缎面舞鞋上的金扣带上，「安琪，加油噢～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我会努力的！」看着马歇尔的微笑，真的是能够让人从心里温暖起来呢。马歇尔真的是——
　　（好可爱～这样的装扮果然更适合马歇尔！）
　　她从马歇尔到杰菲尔轮流地打量着，悄悄地在心底衡量了一下。

　　「哎…突然有点羡慕蓝迪那家伙了。」显然是发现了安琪莉可的念头，杰菲尔嘟囔道。同样是配角，还是演平民的那家伙来的合算啊。

　　「对了，说起来蓝迪哪儿去了啊？第一幕应该和我是一起出场的啊。」安琪莉可四下张望寻找着那个理应在一起的『嘉纳蒂的同僚』。

　　「蓝迪演的那个是嘉纳蒂的朋友，但是喜欢上仙杜瑞拉对吧，都没有发现两个其实是同一个女人，真是有够合适他的笨蛋角色啊！」

　　「蓝迪前辈的话，好像是和罗莎丽雅一起在后台。」在一旁的厄利尔•冯•莫兰插口道。他和安琪莉可同样是新团员，如同他那头柔软的黑色短发一般，是个冷静但笑起来很温和的人，非常适合这个《魔鞋》中王子的角色。「我去叫他吧…安琪莉可。」

　　安琪莉可愣了半秒，才意识到他在称呼自己的名字——这是第一次在SEASON有马歇尔他们以外的人叫她的名字，而不是『立摩朱』。
　　「厄、厄利尔……」她的声音有些紧张的绷紧了，「那个，演出…一起加油吧！」

　　没有开口，但他以微笑作为了回答。

　　（干嘛这么高兴啊……算了，这家伙的努力终于是没有白费。）
　　杰菲尔看着安琪莉可不敢置信般瞪大的眼睛，默默地为她感到高兴。他回过头，以不让她发现的轻声询问马歇尔，「喂，你干吗啊？为什么听到蓝迪和罗莎丽雅在一起就这副表情？」

　　「杰菲尔……」马歇尔浅堇色的瞳中隐隐地有些担忧，「你不觉得最近蓝迪和罗莎丽雅走得太近了吗？」

　　「怎么了？这不是那家伙想要的吗？」

　　的确，那是蓝迪的愿望。他们都早早地就看出蓝迪对罗莎丽雅的心意——甚至是在蓝迪本人发现之前。但是……
　　「可罗莎丽雅是……」马歇尔欲言又止，有些愧疚地侧过了头。
　　是他没有加以提醒……现在只能希望蓝迪他没有陷得太深。

　　米色丝绸的礼服像花朵般盛开，轻飘飘的网纱裙摆密密地缀满了一朵朵紫罗兰绢花。她如绸缎质地般闪着光芒的发丝在脑后精心地梳成一条辫子，用珍珠发夹盘在头顶，浓密的紫发里密密地闪耀着单粒珍珠，宛如繁星。当她回眸，领口蔓长春花的衬里映着她美丽的眼睛——即使是见惯华丽的人都一时为之失神。

　　她无视为她停下手中举动的人们，几乎是逃一样地想要穿过后台，却在门口险些撞上蓝迪。

　　「………」从罗莎丽雅被奥立乌伊拉去化妆室开始，蓝迪就一直在这里等她出来。虽然刚才还觉得时间太久了点，可现在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半点抱怨。
　　蓝迪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微微张开口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炙热的眼神却像是粘住似的停在她的脸上。

　　（太美了……）
　　在克服了脑中一片空白的反应后，蓝迪的脑海里铺天盖地地席卷着这句话。
　　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咽了一下口水才勉强发出声音来，「……罗莎丽雅，太漂亮了！」

　　对于赞美，罗莎丽雅几乎是惯性地颔首，「谢谢。」

　　「我…我…那个，是说真的。」他一边由衷的赞叹，一边因为不好意思而低下头。

　　被称赞的人却显然来的镇定很多，「你第一幕不是要出场吗？」

　　「恩，我是在等你。」他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备台。」

　　「蓝迪…」想到他一直在等，罗莎丽雅不禁叫住了他。

　　「什么事？」

　　「加油。」

　　转过头来的人浮现出快要溢出来的幸福笑容，「一定！」

　　而她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隐约地感到内疚。
　　即使是接受了蓝迪的心意，她却始终不曾为他多做什么事，但只是一句小小的『加油』竟然就能够让他露出那样幸福的表情……为什么看着那样简单幸福着的蓝迪，她会觉得有些畏惧呢？

　　「啊～好羡慕呢～」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调打转的气息诱惑似的喷在她敏感的耳垂。罗莎丽雅几乎是受惊地转身，看着奥立威娇媚的笑脸——为什么面对着这个像女性一样化妆的人，她却会感到男性的威胁？

　　奥立威自嘲似的撇撇嘴，「我说小公主，你用得着讨厌我讨厌到这地步吗？」亏他都不敢说多余的话呢。

　　回想起在化妆室，尽管奥立威只是扯些有的没的，但从他为她弄头发的时候开始，罗莎丽雅就开始局促不安了。
　　（那个人似乎和我每一根头发都有话说！）
　　她被奥立威罕见的眼神吓到了——隐隐藏了些什么的暗蓝色眼睛——那简直是称得上『温柔』的眼神，是在他还没有改变发型、还不是『奥立威•凡-斯琼』的过去……她曾见过的神情。

　　是的，他并没有对她有奇怪的举动和话语，那次在执务楼的影子似乎从奥立威身上完全消失了。
　　当他托起她的下巴涂唇彩的时候，这样的举动自然会令她联想到在会议厅发生的事，那个几乎成真的吻——罗莎丽雅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有能力瓦解她的防备，这令她感到恐慌。但他的手势不含半点多余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专业的化妆师应有的态度。
　　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她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但罗莎丽雅对上他平静的眼睛，竟然本能的感到危险。她几乎是从仅有他们两人的化妆室落荒而逃。

　　「怎～么了？」他笑得就像个没事人，搭到她肩上的手被她耸肩避开，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吧，我陪你到升降台，就要拉幕了噢。」他再次伸手挽着她，不易察觉地加重了力道，拉着她向升降台走去。

　　幕，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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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心的姑娘，为什么不穿着自己设计的鞋去参加舞会呢？好运会伴随着你。」被嘉纳蒂救下的老妇人举止有些疯癫，脱下了自己的鞋子，往脚上套上嘉纳蒂设计的舞鞋，「不错不错，还没有摔坏。」

　　有些无奈地想要取回鞋，带着夸张的黑色宽边眼镜的嘉纳蒂笨拙地跟着老妇人的动作——非常有趣的双人舞，坐在台下的他能感觉到安琪莉可发挥得相当好。

　　嘉纳蒂终于取回了鞋，过膝的裙摆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会去——如果能得到邀请，我会穿这双鞋去。」

　　第一幕落，卢米埃跟着其它观众一同鼓掌，为了那诙谐的表演。

　　嘉纳蒂在舞会中穿上了那双舞鞋，在一片灯光的闪烁中，她脚下的大地合着咏叹调慢慢旋转着升起——整个剧院紧张起来，他周围的满是吃惊的尖叫声——当升降台开始下落，站在台上的人变成了长裙曳地的歌者，音色美如天际流云，伴随着飘落下的纷扬花瓣，她的衣裙被灯光印染成了大幅华丽的金色，只瞧背影便是个明艳绝伦的少女，动听的歌声仿佛自云端撒下。待得落到台上，正是一曲终，那个少女转过身盈盈一笑，顿时惊艳全场。

　　「Brove!」前排的男人站起来鼓掌，大声地喝彩——但这已不足为奇，几乎整个剧院燃起了一阵翻涌的掌声。而一般情况下，出于礼貌观众只有在幕间才鼓掌。

　　他们对看一眼，都认出了台上的是罗莎丽雅。

　　「那家伙是个天才。」奥斯卡轻声道，隔着沸腾的喝彩和掌声仍清晰可辨。

　　卢米埃点点头。从天而降的『虚幻理想』…奥立威这一次的布置实在是太激动人心了，不由得说是才华横溢。

　　「罗莎丽雅真的是好棒啊……」站在升降台顶端的安琪莉可感叹道，不论看了几次都一样震撼。

　　「当然。」奥立威的目光落下去，深深地凝在罗莎丽雅的身上。

　　「奥立威先生每次排练的时候都会这样一直看着罗莎丽雅呢。」她带着自然微笑的脸一语中的，自己却没有发现。

　　奥立威有些意外地转头看着安琪莉可，然后看出了她的无心，淡淡地噙起笑，「没错，因为她是我们的公主殿下。」仿佛将这句话在心中玩味了一下，他停顿一会儿突然在安琪莉可的额头弹了一下，「小安琪，流口水也该够了吧？给我下去备台！你的表演也是足够引起别人流口水的哦。」

　　安琪莉可急忙跑向楼梯，在下楼之前最后瞥到奥立威一眼，突然的泛起一个疑问——
　　（奥立威先生好像总是把罗莎丽雅称为『公主』？）

　　正如奥立威所预言的，不仅是罗莎丽雅的表演引起轰动，安琪莉可在第四幕的独舞也同样扣人心弦。但不同的是，她将悲伤突然赋予了这幕剧。

　　彷徨的心意，到底心上人爱上的是自己，还是投射在自己身上虚幻的美丽影子？深爱王子的嘉纳蒂，以及被王子深爱的高傲美丽的仙杜瑞拉，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已分开成为了两半的灵魂。

　　乐队纯以小提琴拉起悲伤的间奏，嘉纳蒂和仙杜瑞拉在魔女帮助下得以面对面交谈，决定矛盾的灵魂终将何去何从。

　　两个少女隔纱而立，相对着摸索着对方的举动，隐隐地透出相同的灵魂。台下一片屏息的宁静，入戏地望着她们的命运。

　　（接下来就等安琪莉可先开始了。）
　　在纱的这一面，罗莎丽雅看不清安琪莉可的举动，她等待着安琪莉可先开始台词作为言语暗示，但是——
　　时间未免太久了！怎么了？！

　　安琪莉可瞪大了眼睛，双手按着纤细的颈。别在领口的微型扩音器一点一点跳着诡异的橙色，透过她用力到关节发白的指尖。她抬起头，口型无声地嚅动了两下，一双碧绿的眼眸在苍白的脸上燃着绝望的碧焰——

　　她，发不出声音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