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青葱》遛鱼

4、准考证

　　陈浩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吴一江后面。“等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你借我抄抄英语？”陈浩不放心，又问一遍。“你烦不烦啊？都说八遍了。要是有机会，我肯定会给你抄的。我写完了，检查好了，就咳嗽一声。你眼睛放尖点，我把卷子往下拉。”吴一江拿出眼镜布，不慌不忙开始擦眼镜片。陈浩的心这才算放下了，塌塌实实把英语书从走廊窗口扔了出去。
　　可真开考后，吴一江却食言了。他从答题铃一响就埋头“沙沙沙”写答案，考试时间的一半都眼看着过去了，还是不抬头。陈浩环顾教室，连平时英语成绩一般的同学都已经开始检查了。他急得抓耳挠腮，卷子上一片空白呢。实在忍不住，对着吴一江的凳子踢了一脚，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你写完没有啊？我可全指望你了……”吴一江不动，不抬头，只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突然，他站起来了，交卷。
　　陈浩傻了。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一百二十分的题啊，连听力部分他都没能完成。吴一江，你他妈耍我！陈浩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脸憋得通红。越着急，越害怕，手越哆嗦，连最简单的单词都拼不出来了。他真想扑在试卷上大哭一场啊，但是他不能。又有同学陆续开始交卷了……
　　坐在教室最后面的童乐目睹了这一切，她对吴一江的行为充满了厌恶。考试时发下的草稿纸也必须在交卷的时候一起交上去，但监考老师发给了童乐两张。两张纸是粘在一起的，所以老师并没有注意。童乐就用那一张多出来的草稿纸，把自己的答案全部写了下来，揉成团，在起身交卷的途中，悄悄扔到了陈浩的桌子上。一切都很顺利，监考老师没有发现。她忙着接同学们交上来的试卷和草稿纸，不时还和另一位监考老师闲聊着什么。但，时间不够了。陈浩最后干脆把童乐给他的纸条展开，铺在卷子上抄，到底也没能抄完，顶多抄了九十分的题。
　　英语考试结束了。监考老师密封好试卷，离开教室。教室外挤满了对答案的同学。陈浩怏怏地离开座位，不经意间目光一扫，他看见了吴一江的桌角上，放着一张准考证。那是吴一江的准考证，他忘了带走。没有准考证他就不能参加下午的政治考试，没有准考证，他这回就糗大了。陈浩不动声色地将吴一江的准考证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同学们都去吃饭吧。走读的同学下午一点半必须在自己的教室集合，班长点一下名。两点钟考试，都别睡过头啊！”班主任来教室外转了一圈，走了。大家一哄而散。童乐问陈浩：“你都写完了吗？”陈浩眼睛湿了，“没有。”“那万一考不上一中，你爸会打你吗？”童乐一脸忧郁。“不知道。”陈浩死的心都有。两人默默走下楼梯，迎面撞上飞奔而来的吴一江。
　　“童乐，你看见我的准考证了吗？”吴一江的声音都哑了。“没。”童乐懒得搭理他。“哎呀！这下可完蛋了！”吴一江几步跨上楼梯，将脸贴在教室的毛玻璃上使劲往里看。怎么可能看得见？那可是毛玻璃啊。吴一江，傲慢的吴一江，自私的吴一江，背信弃义的吴一江，一屁股坐在走廊的水泥地上，大哭起来。
　　陈浩良心发现，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准考证，“给。”吴一江心肝宝贝一样抢过来，泪眼朦胧地对陈浩说：“太谢谢你了。你真够哥们儿！”
　　可你对我，真不够哥们儿。陈浩心想。他不再理吴一江，转身和童乐走了。“陈浩，你可真男人！”童乐由衷赞叹道。陈浩又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考试结束，漫长的暑假开始。后来，成绩就出来了。丁家佳是用电话寻呼台查到的分数，她考上了一中。同时考上一中的，还有吴一江，童乐。陈浩最后进了职高，学汽车修理。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负担比较重，拿不出离分数线差三分要交的所谓“赞助费”，与高中就这样，无缘了。郝文的分数连上职高都不够，却凭着她爸爸能交出双倍的“借读费”而挤进了二中。何方的爸妈求了郝文的爸爸，何方如同买一送一的赠品一般，也借着郝文家的关系砸了足够多的钱，进了二中，并和郝文同班。
　　一场中考，几个儿时的伙伴，被拆得七零八落。
　　还有苏蒙忘了说。他早丁家佳她们这一批初三学生两年毕业，没有考上一中，家里也没有拿钱把他砸进二中，甚至连职高他也没上，而是抓住最后一届的分配指标，上了厂里的技校。毕业之后，将会和他爸妈一样，成为工厂的工人，拥有铁饭碗。
　　在得知丁家佳考上市一中后，苏蒙坚决与她分手。丁家佳哭得死去活来，苏蒙却态度不变。丁家佳绝望中想把对女生而言最宝贵的东西交给苏蒙，也被他拒绝了。那一个暑假，丁家佳暴瘦二十斤，患上了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