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城市爱情》夏雨婷

1、上海

　　叶霜知道自己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疯狂的人，她只是接到好友兼老同学刘心洁的一通电话，就揣着刚结下的工资和行李，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叶霜到售票窗口时，女售票员正冲着一位农民工模样的中年人怒吼，也许是听不太懂普通话，这个男人一直杵在窗口边上半张着嘴，没支声。
　　“还要不要买？！不买就走开，不要挡着别人！”
　　“是呀，是呀，你不买别人还要买！”后面队伍里有人估摸着等得不耐烦了，也跟着掺和进来。
　　这些话他还是听懂了，伸手把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递了进去。
　　一看到递进来的钱，女售票员皱了下眉头，很不情愿地把纸币捋开，收进桌子里。然后对着 电脑一阵啪啪作响，票很快就打出来了。
　　“哗啦”一声，票和连同找还的硬币被她扔得老响，中年男人把硬币收进裤子口袋里，捏着票离了两步，站在栏杆旁猛盯着看。
　　“下一个！”
　　“下一个！”女售票员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贝。
　　“小姑娘，到你了。”
　　后面的老阿姨推了叶霜一把，把她吓了一跳。
　　她赶忙来到窗口边，对着里面的人说：“请给我买一张到上海的。”
　　“120块！”
　　“有座吗？”
　　“没有！”女售票员很不耐烦地回了她一句，叶霜对这个结果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刘心洁早就在电话里叮嘱过她，一定要买后面几趟有座的，不然一个晚上站下来，估计明早她就只能趴着进城。
　　“售票员姐姐，我不赶时间，你帮忙看一下后面几趟去上海的有座没？”
　　她的这句姐姐让女售票员很受用，这次她没发火，对着电脑又是一阵啪啪作响。
　　“有，晚上7点的还有座，不过小姑娘，这个要多等三个钟头。”
　　“没事，我多等等就是。”
　　“好吧，120块。”
　　“给你。”叶霜心疼地递上准备好的钱。
　　叶霜提着背包，站在车站外的广场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竟莫名地悲伤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如此草率地决定去上海结果会怎样。
　　广场旁有许多的小旅馆，一般都设有钟点房。
　　叶霜只带了1千多，这还是自己这个月拼命加班挣来的。
　　她大专毕业后，就在离家最近的桐城找了份打字员的工作，这份工作多劳多得，叶霜干得倒也不错。
　　桐城是个中部小城，工资待遇自然不能和外面的大城市相提并论。
　　叶霜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差她三岁的小弟。
　　同村和她年齡相仿的小孩大多读到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只有叶霜和弟弟叶星，一个是大专毕业，一个是大专在读。
　　叶霜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地和几位老人过活。对两个孩子，倒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偏巧叶霜平时学习成绩都挺好，可是在高考时因急性肠胃炎发作，终究与大学失之交臂。
　　叶霜小时候经常在邻村一个小砖窑厂搬砖头挣钱，搬一块砖头2分钱，她每天都得逼着自己搬够2千块才回家，只为那4张10元大钞。
　　钱被叶霜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合着汗渍和血泡化开的血水，她一直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弄丢了一样。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厅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们还是再好好想想吧，这毕竟是孩子一辈子的事情，千万不要等到以后再来后悔！看看这些年出去打工的孩子，有几个不是在外面做苦力的？等到年纪大了，再找个村里差不多的对象结了婚生完小孩，又要出去挣钱养家，留下一堆的老人小孩守在家里。作孽呀，这就是不读书的结果！”
　　大门并没有完全关拢，中间还留了一条缝。
　　叶霜从缝隙里看见说话的是自己小学的校长，一位年过半百的慈祥老人。
　　叶霜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和老校长打个招呼，门却先从里面开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一直处在黑暗中的她眼睛不由地眯起来。
　　“叶霜回来了，好孩子，好好读，别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
　　老校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对送他出来的叶霜父母说，“你们难道就忍心让孩子一辈子都这样？”
　　父母只是局促地看着老校长，没再说什么。
　　叶霜永远忘不了老校长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苦什么也别苦孩子。
　　背包里还有900来块钱，叶霜舍不得乱花。
　　虽说刘心洁肯包自己吃住，但日常开销还是要的。
　　叶霜不是一个把别人的钱都花得心安理得的人。
　　天渐渐暗了下来，停车场里的的车出了又进，进了又出。
　　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车站大厅也亮起了灯，从外面看整个火车站分外通明。
　　叶霜在石凳上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远处收费的老阿婆看了她好几次，叶霜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到里面去等。
　　候车室里面等车的人倒是很多，味道也非常难闻。叶霜凭着记忆找到自己坐的那列车的侯车椅，找了个空位，抱着背包看里面来来往往的人。
　　“上海可美呢，晚上的灯光照得黄浦江两岸比白天还好看..........”刘心洁的话又一次冒了出来，叶霜光想想就别提多激动了。
　　“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吧？”旁边一男孩冷不丁地对她说。
　　“啊？”叶霜狐疑地想着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该不会是想打她的主意吧？电视上经常播些拐卖妇女儿童之类的。
　　叶霜在学校就听过不少这样的新闻，貌似坏人都还长了一副好人的模样。
　　叶霜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
　　“我可不是坏人，也没想把你怎样。你就不用把我印在你的心里了。”
　　他仿佛看穿了叶霜的心思，半开玩笑地说。
　　然后提了包，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留下一脸错愕的叶霜。
　　叶霜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天底下也不全是坏人，可能他只是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己。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为自己的“不礼貌行为”感到无地自容。
　　可是没过几分钟，男孩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桶泡面，敢情是去泡方便面去了。
　　叶霜想起自己也还没有吃晚饭，一闻到飘过来的泡面味，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乱叫。
　　“要不要来一碗，我这里还有。”他轻轻扬了扬手里的面。
　　“不要！”叶霜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再次“搭讪”。
　　同陌生人说话已经很危险了，更何况是吃陌生人的东西。
　　干脆扭过头不睬他。
　　男孩愣了愣，半晌才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面开吃。
　　六点三十分。检票员打开了栏杆门，人群开始涌动。
　　六点四十五分，叶霜登上火车，坐到了座位上。
　　六点五十五分，她又见到了那个找她说话的男孩。
　　“好巧啊！”男孩冲她笑笑。
　　叶霜当没看到，直接忽视他。
　　七点整，火车抖动了一下，叶霜第一次坐火车，不知道火车开动时都会这样，身体一个惯性往前栽，好在一双白净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谢谢。”叶霜不好意思地说。
　　若不是他及时扶住自己，铁定会摔个狗啃泥。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男孩扯开嘴笑了，露出两排好看的牙齿。“我叫秦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霜。”
　　“叶......双？名字真好听。是不是韦小宝里面的那个双儿？”
　　“不是！不是！”叶霜摆摆手，从小到大，好多人都把她的“霜”认成成双成对的“双”。
　　“是风霜雨雪的霜。我出生的那天，刚好打霜，父母就取了这个名字。”
　　“打霜？”秦远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是打霜？”
　　“你不是桐城人？”叶霜琢磨着他的口音，也没听出是哪里人，这可能是因为她很少在外面走动的缘故吧。
　　“我不是。”秦远也学着她摆摆手，“我是浙江人，这次是来找同学的。”
　　“你是学生？”
　　“你不是吗？！”
　　“我不是！我已经工作一年多了。”
　　“看着不像，你看起来还好小。”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都快老了。”
　　“你要是老了，我都可以被称做神仙了。”
　　两人都被彼此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车到站停了下来，有人下去，又有人上来。
　　车里闹哄哄的，和着广播里的播音声，叶霜闷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没事吧？”秦远关切地问，“是不是晕车？”
　　车窗玻璃是封死的，通道和厕所旁也都站满了人。
　　叶霜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好让自己放松一些。
　　不期然地正好撞上秦远担心的眼神。
　　“我没事。可能是路途焦虑症吧？！你和我说说话，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你在上海上大学？”
　　秦远没有想到叶霜会主动找他聊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捏着张湿巾纸，慢慢地摩梭着。
　　“我在政法大学，已经大四了。”
　　“政法呀，那不是学法律的吗？”叶霜竖起大拇指，“未来的大律师。”
　　“百无一用是书生，全国学法律的多如牛毛。不是每一个学法律的最后都能当上律师。其实很多人都干着和自己所学无关的工作。”秦远努努嘴，神情有些无奈。
　　“上海这么难找工作吗？”
　　刘心洁在电话里不是说好找吗？该不会是骗她的吧？
　　“你没听过上海的一句谚语吗？一块板砖往淮海路一扔，砸了十个人，其中四个博士，五个硕士，还有一个是海归。”
　　“有这么夸张？！”
　　“当然这只是个笑话。现实中在上海最不缺的就是高学历。海归，留学博士，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文凭低点的要想找份高薪的职业还是比较难的。”
　　“难道连扫地的也要大学毕业？”
　　“那倒不是，只是说想进一些好的公司工作，文凭就是一块敲门砖。”秦远看了看叶霜，“你该不会想去上海扫大街吧？”
　　叶霜苦笑了一下，说，“本科都不行，那我的大专文凭岂不是更没用？”
　　“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还是可以找到好点的工作。”秦远又补充了一句。
　　“希望如你所愿。”叶霜感激地对秦远笑笑。
　　列车再次开动，继续往上海方向行驶。
　　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偶尔会途经一些小地方，也只能看到远处的路灯。
　　车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很多人都睡着了。
　　叶霜旁边坐的是一位带着一个3岁左右小孩的母亲，小孩不似小宝宝般爱哭爱闹，但是却一刻都不得消停，进进出出个没停，弄得叶霜想睡又睡不着，头闷闷地，很不舒服。
　　叶霜没有继续和秦远聊天，怕会影响到别人休息。
　　“给你看看这个吧，可以消磨一些时间。”秦远把一本书递给她。
　　叶霜接了过来，是一本小杂志：故事会。
　　还真是一本消磨时间的好书。
　　叶霜瞅了瞅秦远手里厚厚的“砖块”，好家伙！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故事会里有好多小笑话，叶霜好几次都险些笑出声来。
　　她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一眼秦远，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脸莫名地就烧起来。
　　叶霜用食指摸了摸鼻子，这是她一惯的小动作：只要碰到不好意思的事，她都会这样。
　　车上的灯暗了下来，旁边的小孩子也玩乏了，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哄着哄着就睡着了。
　　叶霜看书里的字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起来，一股强烈的疲倦感朝她席来，眼皮子上下打着架，沉沉地有些睁不开。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车子颠得人太好睡了。
　　反正，叶霜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一道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正好打在叶霜的脸上。
　　春日里的阳光分外和煦温暖。
　　叶霜被照得眯起眼，直起身子缓了缓神，半天才完全清醒过来。
　　叶霜看看对面，座位上空空如也。
　　难道他下车了？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交叠的双手引起她的注意，寻着手往上看，叶霜看到了“消失”的秦远。
　　应该是那对母子下车后，他才坐到自己身边来的吧。
　　此刻他正酣睡正浓。
　　叶霜不想惊扰了他的美梦，就往旁边移了移。正巧看到他的肩头皱巴巴的，上面还留有几块小印记，像是......不是吧！难道自己昨晚一直是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的？并且还流了“罪证”在上面？
　　叶霜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漠视吧，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叶霜盯了那里好一会儿，终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捏起有口水的地方，轻轻地擦拭着，每擦一下，都要先瞅瞅他有没有醒来的迹象。
　　可无论她怎么想办法“毁灭罪据”，那印迹就像是在那安了家一样，叶霜只得选择忽视它，眼不见心为净！
　　车到杭州站，又下去了好多人。
　　车上一下子空出很多座位。
　　叶霜从背包外侧口袋里掏出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经过昨晚一夜的折腾，此时的自己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头发乱成一团，双眼微微浮肿，脸上一点精神劲都没有。
　　叶霜在洗手台掬了几捧水扑在脸上，洗漱完毕之后，她又把头发梳好，挽了个随意的马尾辫了事。
　　她把窗帘拉起，挡住想要直射进来的阳光。
　　她怕吵到秦远，就坐到对面的位子上，掀起帘子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今天的天气极好，开阔的田野一直延伸到远方，偶尔还能看到几幢农家小房。
　　这里的房子都盖着精巧别致，比起叶霜那里千篇一律的房子好看的真不是一点点。
　　随着列车往前开，外面的景色就如同电影里的银幕，一桢一桢地往后退。
　　叶霜想起小时候田间地头里的小伙伴，想起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想起她们被花粉沾满的小黄脸......
　　她们都去哪了？到过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样的人？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不知什么时候，秦远已经醒过来，坐在对面看着叶霜。
　　“没想什么。”叶霜放下帘子，“就是看看外面的景色。昨天晚上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到，就想看看别的地方和我们那里有什么不同？”
　　“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
　　“看到了平原，桐城是邱陵地带，高低错落，这里是一望无际。”
　　“还有呢？“
　　“还有房子，桐城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农村房子，这边全是一水的别墅。”
　　“你倒观察得很仔细。”秦远清了清嗓子，“这里隶属江浙，放在古代，也算是富甲一方的鱼米之乡。”
　　“难怪这么发达，原来是先天优势！”
　　“你朋友会来接你吗？”秦远突然问她。
　　叶霜是打算到了上海再联系刘心洁，届时再看看她是否有空来接她，或是自己坐车到她住的地方去。
　　反正刘心洁的地址她还是有的。
　　“她可能没有时间。我自己去找她就行。”
　　自己堂堂一个读过书的人，难道连怎么坐车都不会看吗？
　　“上海可不是一般的大。你就不怕迷路找不到人？”秦远明显听出了她话里的底气不足，“你有手机吗？”
　　“没有。”叶霜摇摇头。
　　大专读书那会，看到同学手里天天扬着个手机，叶霜别提多羡慕，可是羡慕归羡慕，叶霜不可能开口去向父母要钱买手机。
　　家里光为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要犯愁，怎么好开口去买一个对她可有可无的东西。
　　“这样，用我的手机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让她来车站接一下你。”秦远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诺基亚手机，递到叶霜面前。
　　叶霜犹豫着要不要给刘心洁打一个，秦远就已经把拨号页面打开了。
　　“把号码报给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命令的口吻。
　　叶霜见拗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翻出电话本，找出刘心洁的手机号码报给他。
　　很快，电话接通了，秦远把手机递到她的手里，叶霜赶忙谢过接了起来。
　　“喂，喂，心洁吗？我是叶霜！”
　　“叶霜，你来上海了吗？”刘心洁在电话里头焦急地问。
　　“快到了吧？!”叶霜看到秦远跟她比了个三十的手势，马上心领神会，“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上海了。”
　　“你这是用谁的手机打的？”
　　“哦，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我认不认识？”
　　“讲正事，你有没有空来车站接我一下？”
　　“叶大小姐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来！借你手机的是不是个帅哥？”
　　叶霜发觉这丫就是到了上海，还是改不了那不着调的个性。
　　再跟她扯下去，非把秦远的祖宗八代都要问出来。
　　她直接了当地问：“我到了上海火车站在哪里等你？”
　　“你记得在东南出口等我，我很快就到。”
　　“好，半小时后见。”叶霜抢先一步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秦远。
　　“谢谢你。”
　　“不客气，”秦远合上面的书，笑着说，“小事一桩！”
　　刚才和刘心洁通电话的时候，叶霜瞄到秦远在看书，她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其实也没什么，刘心洁不过随口问问，她俩也没讲多过份的话，秦远应该不会多心。
　　半个小时过得很快，播音员在广播提醒乘客列车马上就要到达上海，除了介绍上海的一些名胜古迹，还讲了一些诸如欢迎来上海之类的话。
　　列车上的人开始忙着拿东西，背包裹，收拾垃圾......
　　叶霜想起他给自己的故事会，赶忙找出来还给秦远。
　　秦远扫了一眼书，说：“你留着吧。”一个转身，就把叶霜的背包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把书塞在外面放雨伞的网格里，又把包放在她的座位上。
　　车到站，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叶霜“啊”了一声，死命地捉住面前的小桌。
　　“下次，可要长记性喽！”
　　叶霜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下了火车，他们一起经过地下通道。
　　上海的火车站特别大，出口也有好几个。
　　“一直往那边走，就是东南出口，你确定她会来吗？”秦远指了指前面。
　　“她会来的。”叶霜很肯定地回答。
　　“要不要再给她打个电话？”秦远作势要拿手机，叶霜说着不用，用手去拦他，没想到刚巧碰到他的手，叶霜一个激灵，立即反弹似地收回来。
　　两人都有些尴尬。
　　叶霜避开他的眼睛，面朝东南出口，“不要打了，她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
　　“那，我要从这边出去了。”秦远眼中似有些不舍，“等见到你的朋友，记得打个电话给我，我也好放心。”
　　“嗯，我会的。”
　　“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