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枫林》清清蓝风

16、第十六章

　　深夜，一个噩梦惊醒了凤溪。
　　她呆呆的躺在床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披上衣服，下床倒了一碗凉茶一饮而尽，急速的心跳才缓了过来。
　　窗外月光正好，透过窗沿在地上洒下一片银灰。凤溪推开窗，沐浴在月光底下，才感觉心绪平静了下来。
　　她梦到了过去，想起了他，李柯，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或者说还有没有活着。她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无力席卷全身，她想了太多次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是，每当夜深人静时，过去的种种总是浮现在眼前，愧疚，伤心，失望，愤怒，自责，对于过去，她始终无法放开。
　　她想她的孩子，作为母亲，她是不称职的，没有好好带过他，照顾过他。她愧疚，却也无奈。当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时，已经在出征路上了，即将上战场的她根本没有合适的条件来养育孩子，她拼尽了全力，才将他生下来，最后，只能离开他，无法将他带在身边，照顾他。
　　凤景然，她的宝贝。
　　凤溪望着月光，仿佛可以透过月光看到她的孩子，可是，除了月亮，什么也没有，除了无边的孤寂，什么也没有。

　　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带着无边的清凉，飘飘渺渺，若有似无。凤溪收起愁绪，穿好衣服，顺着笛声的方向寻去。
　　跨过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个凉亭，秋日里，大片大片的竹叶随着风沙沙而下，落在地上，踩下去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
　　凉亭里坐着一个人，在月色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静静的在那坐着，似乎在吹笛。月凉如水，洒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凉意，沁人心脾。
　　凤溪走近，才发现是江枫，有些惊讶，大晚上不睡觉跑亭子里吹笛，闲的蛋疼了？
　　听见脚步声，江枫停下来，给自己倒杯热茶，慢慢的喝着。
　　“少主心情挺好啊，深夜如此美景，吹笛品茶，是再享受不过了。”凤溪到旁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一杯茶，喝一口，评道，“太平猴魁，倒是好茶。”
　　江枫抿唇一笑，“你不也是深夜不睡，怎么睡不好？”
　　凤溪摇头，“我是被你的笛声引过来的。”
　　江枫一顿，没说什么。
　　凤溪放下杯子，“夜凉，早点回去休息吧。你身子弱，以后晚上还是少出来吹风。”
　　江枫也放下杯子，漫不经心的把杯子放在手中打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关心我？”
　　凤溪皱眉。
　　“今日家里来信，让我早日回京。”凤溪欲起身离开，就听到江枫的声音传来。声调平静，仿佛一潭死水，又似暗藏汹涌。
　　凤溪不想和他说什么，这是他的家事，她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
　　江枫却不想她离开，或者是心里憋的太久，想要发泄出来，而凤溪，则是他想要倾诉的对象。
　　絮絮叨叨的，讲起的他的事来。原来江枫是江家嫡子，却生母早逝，江家家主也就是江枫父亲在江枫母亲去世不到半年就娶续弦安氏，安氏为江家生下一子一女。如今，那一子一女长大，也开始争夺权力来了，或者说，还在江母在世时就已经开始了。
　　据说安氏是江父的亲梅竹马，而当时为了家族联姻娶了江母，江父当时不敢反抗，也就只能和安氏分开，后来江母去世也就迫不及待的将他的青梅竹马安氏娶进门。
　　江枫，既不是江父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对他来说，江枫的存在只是证明了当年他的无力反抗，证明了他的懦弱，所以，他一直都不喜欢江枫，但江枫是他的长子，他能做的也只有忽视而已。
　　对安氏来说，江枫的存在，夺走了她的孩子应有的东西。江家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她和她的孩子的，所以，从小到大在暗地里，江枫不知道受了多少次迫害。
　　小时候无力反抗，慢慢长大之后安氏渐渐奈何不了他，但是对他的恨意却是越来越重。
　　江枫清楚的知道，江母是个高傲的人，在嫁给江父之前，江家把这件事瞒的滴水不漏，而江父在江母面前也一直表现一副成情深不寿的样子。如若不然，江母又怎会嫁给江父，让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泡在苦水里。
　　江枫怨，怨父亲的薄情寡义，对母亲的不公，也恨，既然心有所属，为什么还要欺骗母亲，既然欺骗，为何不一骗到底，又为何让母亲知道，还明目张胆的将人带回来，将母亲至于何地？
　　江枫语无伦次，到最后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凤溪发现江枫气息不对，连忙拉住他，结果发现江枫全身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顾不得什么，凤溪抱起江枫往他的房间跑回去。
　　跑进院子，阿三阿四迎了出来，一脸莫名。凤溪顾不得解释，吩咐阿三去找大夫，阿四准备热水毛巾。凤溪把江枫抱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江枫脸色发青，双眼紧闭，不停的喃喃自语，直让凤溪心头发紧。
　　阿四端热水进来进来。凤溪接过，打湿毛巾为江枫檫拭。忍住心头的火气问到阿四，只是口气仍然不好，“为什么大半夜让江枫独自在外头呆着，明知他身体弱还敢让他吹冷风，怕他不病吗？”
　　阿四垂头，一脸愧疚，“是属下顾虑不周。”
　　“为什么？”凤溪不管，执意问道。
　　阿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今天是夫人的忌日，少主吩咐不让打扰，要独自呆会。”
　　凤溪一怔，竟然是这个原因。
　　“每年的今天，少主都会不让人呆在旁边，独自思念夫人，我们自知劝不过，因此只能远远看着。”阿四一脸伤怀。
　　凤溪望着江枫，，“你们夫人是多久去世的？”
　　“大概是少主四岁的时候，夫人就重病去了。”
　　凤溪看着江枫难受的样子，眼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是吗，那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阿四没有回答，凤溪也猜得到，想必不会好过吧。

　　阿三带着李大夫匆匆赶来，李婶和管家也来了，都焦急的等着李大夫的诊断。
　　良久，李大夫才叹口气，“风邪入体引起的高烧，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吧。”提起笔开了个药方，“赶紧去抓药吧，今晚不断用烈酒给少主擦身子发汗，晚上不要断了伺候的人。每年都这么来一次，少主本来就体弱，多折腾几次命也该折腾没了。”说着说着李大夫的火气也大了起来。
　　福伯和李婶也是叹气，这些年来能劝的都劝了，也是没用，总之每年这一天少主总会病一场，以为今年会好一点，结果还是这样。看着少主伤心的样子他们这下做下人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李婶看到凤溪在一旁站着，也不出声，只呆呆的望着江枫，刚想喊住她说什么，就被福伯拉住，福伯对她摇头，示意她别去打扰。李婶看看凤溪，看看躺在床上的少主，也就闭嘴了。对于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她还没老眼昏花，自然是看得出来。没人挑明，自然都当做不知道。
　　不过，该制造的机会还是要制造的，上次两人一起去参加百花宴本来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惜不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回来时两人的情绪都不高兴，问什么都是闭口不言。阿三阿四两人又都没进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还是让他们这些老家伙挺好奇的，不过不是好奇发生了什么，而是好奇两人进展到了哪种程度。
　　可惜，两个人一点异样都没有，这几天也是风平浪静，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每年的今天少主不论大小，总会病一场，因此，他们也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凤溪给抱回来的，阿三来叫人的时候那脸上五颜六色的，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好吧，知道了之后他们也吓了一跳。公主抱诶，不是江枫抱凤溪，而是凤溪抱江枫。一想到江枫娇娇弱弱的躺在凤溪怀里，凤溪温柔而强势的抱着他，那画面，都快吓死了好吧？
　　他们赶来的路上脑子里想了各种画面，等真到了之后，反而什么也没想了，江枫是他们的少主，也是他们真的关心爱护的人，他们都是看着江枫长大的人，如果能有一个女子真心的对他好，照顾他，不管两人是怎样的相处，他们都是祝福的，这些年来，江枫过的实在压抑，他们无法做到的事只希望凤溪可以做到。
　　管家和李婶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同时还拉走了阿三阿四，只留下李大夫和凤溪照顾江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