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来自特里米尔的祝福 ...
-
1889年,俄罗斯,莫斯科
已是夜晚,路上人烟稀少,来往行人不免步履匆匆,难掩焦急之情
兴许是因为这满天的雪花和刺骨的寒风,兴许是因为今天是圣诞节的缘故
道路两旁的房屋中,团聚的人们围坐在温暖的火炉,或是默默祷告,或是彼此谈笑。不用说,餐桌上早已摆满佳肴。
东正教的圣诞节无疑与天主教的过法有所不同,且不说日期是在元月七日,习俗也是略有差异。但是烤鹅一定是必备的,烤火鸡更好,填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和香料,在面包房里烤的香嫩而富有油脂,用餐刀微微一划,发出滋—的动听声音,于是来年的幸福就在这氤氲的香气中散开了。
老人叶菲姆将油灯放在了小木桌上,打算关上小店铺的门,圣诞夜,大概是不会有客人来和自己分享这可怜的烛火了。他是个鳏夫,经营着一家杂货铺,孩子在圣彼得堡求学。年轻人是不会回来过节的,尤其火车票又是那么昂贵。
他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那是一些布林饼,香肠和克瓦斯,适逢重要节日,稍稍奢侈一些是可以原谅的。
“叩叩叩—” 敲门声便忽然打破他这寂静的空房,问题是,门并没有关。大抵是挨家乞讨的流浪汉吧,叶菲姆便又端起油灯,颤颤巍巍的向门口踱去。昏暗的屋内,一盏微弱的油灯只能稍稍映出些轮廓,不过好在他还不算老眼昏花,总算是能看清来人。
那不是衣衫褴褛的乞丐,反而是位年轻女人。
那姑娘扶着门框,侧着身子,略显歉意地摆了摆手。叶菲姆这才注意到她的面貌,黑发绿眸,面容年轻,大约是22,23岁的样子。气质又十分低调,令人不能一下注意到她的美丽,是的,这是位非常美丽的姑娘,却偏偏着了一身黑色衣裙,襟前还别了一枚小小的银徽,身上落了些雪花,看上去风尘仆仆。
许是见老人一直沉默,她轻声咳嗽了一下,“冒昧了,店门没有关,还营业吗?”
“哦,哦,当然” 叶菲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您需要些什么?您瞧,小店出售的东西都比较劣质些,若是有什么东西能满足您的需求,那就太荣幸了”
这姑娘随穿着朴素,衣服的面料却是上好的,像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出身
“请给我一盒火柴” 姑娘说道
这个要求可出乎了老人的意料,在圣诞节的夜晚,一位出身不错的年轻小姐不顾风雪,跑来小小的杂货铺买—一盒火柴?
“哦,或者柴油之类的也行,天啊,上帝知道我从伦敦一路赶来这里什么都带了就是忘了带打火机” 她嘟囔着,当然老人并没有听清她后面所说的话。
纵然很好奇,但是上了年岁的叶菲姆深谙面对诡异事件的好奇并非好事,于是不再多话,从柜台时取出了一盒火柴,接过了姑娘递来的一卢布,并找给她40戈比。
姑娘低声道了谢,随手将零钱扔到了路边冻僵的乞丐的铁碗中,便匆匆离去了。老人倚着房门远远看了一眼,却悚然发现,在稀微的灯光下,那远去的年轻女人并没有影子。他慌忙摔上店门,连滚带爬地跑到壁炉旁跪下祷告起来。
马克斯抖落了大衣上的雪
“该死的大雪,该死的鬼天气” 他咒骂道。
莫斯科的冬天无疑是难熬的,况且圣诞节也从不光顾独居男人的家 他搓了搓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房门钥匙,抖抖索索的开门,因为手一直在颤抖,他试了几次才准确无误的将钥匙插入锁孔。进门之前,他又用力跺了跺脚,不想将寒气带入可怜的小屋中。
关上房门,马克斯立刻麻利的在壁炉中生起了火,把在集市上买到的伏特加混合了利口酒倒入坩埚中,放到火堆上去加热。做完这一切,他把自己埋在了温暖的沙发里,沉默的看着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是莫斯科边郊的一个农场,因为冬天的来临,农场主一家选择去往温暖的南方度假,临行前他们雇佣了马克斯来看顾农场。“该死的雪” 马克斯又低声喃喃道。此时只有上帝知道他有多么怀念伦敦的生活,那些晚宴,舞会,充足的炭火,食物和美人
但他不敢抱有回到伦敦的念头,至今,他仍旧感觉自己一个巨大的阴影之下。9个月前,马克斯在未完成与商业巨头—特里米尔家族的贸易的情况下,非法卷款逃离英国,辗转过各国,最后选择在遥远的莫斯科暂避风头。即便曾听说过特里米尔家族有培养杀手以除掉竞争对手和违约者的传闻,但是当因赌博一贫如洗时,马克斯依然选择了铤而走险。他的身上现在携带了价值几十万英镑的合同,支票及货币,他甚至已经联系好了日后出售的买家
“妈的,等再过上几个月,老子去中国,去印度,走的越远越好,哼..”
虽然怀有恐惧和不安,但是一想到美好的未来和前景都近在眼前了,马克斯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壁炉上架着的坩埚发出沸腾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从碗柜里取出一个木杯子,小心翼翼的用火钳吊着坩埚从壁炉里取了出来,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他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暖流从喉咙流向全身,他发出满足的赞叹声。
正当他打算起身去给自己拿几片面包来垫垫肚子时,他听见房门吱呀一声,便立刻从外套里抽出一把左轮,紧张地指向门口。
那里毫无动静
是疑心过重了?可他分明感觉到有一种奇特的不适从感,好像有什么无声东西的注视着他
“您好”
他猛地转过身,瞳孔因为恐惧倏尔扩张,举枪的手颤抖着。
一个人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准确的说,是一个年轻女人。她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黑色的女式大衣,袖扣和纽扣均是银制的,襟上别的是银制徽章,刻的正是特里米尔的家徽—烟斗与航船。她的手套,大衣和皮靴上皆是未融的雪花,脚边放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手上奇怪地拿着一盒火柴。
“您有一封节日祝福,来自伦敦的特里米尔” 那姑娘自顾自的说着,
“啊啊啊—!!” 马克斯崩溃中疯狂开枪,恐惧令他闭上眼睛,但是弹道的方向却一定是指向那诡异的女人。一阵枪响之后,他睁开眼睛,惊惧地发现女人并不在原地。骤然间,他感觉颈间划过了丝丝凉意,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时,他才清晰地看到自己喉间涌出的鲜血。他捂着伤口挣扎着回头,漂亮的女人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把短匕。她出手如此之快,以至于马克斯倒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被重伤。他的声带被损毁了,他只能拼命发出嘶哑的喊声,好像是在求饶之类的。
女人掏出一张白色手帕,仔细擦去了匕首上的血迹,厌恶地将手帕扔到了火焰中。她从屋中找到了被盗的钱财和合同,妥帖的装回公文包里。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钢笔,在随身的硬质本子上清晰记录,
‘于1989年1月7日追回70万英镑合同,盗窃者马克斯凯尔西已经清除,执行人,安妮斯顿格兰赫尔。’
最后,她提着包走到壁炉前,划了一根火柴,却反而将其扔到了火焰中,诡异的是,两种火焰在接触后竟然产生了黑色的火,蔓延着好像不见底的深渊,继而扩散到了小屋的每一个角落,她把剩下的酒倒到了已然咽气的马克斯的身上,火焰立时覆盖而上。
这火焰将会持续燃烧,大雪不能熄灭,直到木屋变为灰烬。
安妮斯顿回过头,轻声说道:
“ СчастливогоРождества(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