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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盛事逢贼寇 义士动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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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众人正说话间,忽听殿外一人高喝道:“吉时已到!”随即就听外头鼓乐之声次第而起。殿中来观礼的诸多侠士自然个个罢了话头,齐往殿外瞧去。
柳少言好奇心起,也自座上探身向外瞅,就见外头乃是偌大一个广场,三十六个皂袍道人列作两队,吹笙击罄,好不热闹。又有四十九名白袍道人手执长剑,于殿外大广场之上排作太极之形。再往外看,竟是黑压压一片全真弟子,或俗家的,或做道士打扮,从大殿门口直排到山门之外。这许多人却又鸦雀无声,颇为威势惊人。石太璞一身素白道袍,发式却是俗家的,虽上了年纪,仍是剑眉星目,鼻如悬胆,目光朗朗,正由二十五名俗家大弟子护持着,先于前头三清殿叩拜了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太上老君三清,随即往正殿而来,却是要行那接掌的仪式了。
柳少言瞧在眼里,不由咋舌,朝着丁月宁递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我师父的相公,好大的威风啊。瞧瞧人家大门大派,果然不一样,我哥,咱们掌门师兄,接任那天,也不过就是师伯来寻他,说了一声,又给诸位同门一一去信通知了一声罢了。”她与朱雀陶恒是青丘门的赤练仙子翁长亭门下,她兄长柳长言与月宁、兆华姐弟两个则是翁长亭师兄关英门下,是以柳少言便称呼关英为师伯。关英原是青丘上任掌门,只因近年来入了朝为了官,便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徒儿,若说起来,此举也颇有些随意,然青丘门下也无人计较此事。
月宁听着少言这话,目光微闪,强忍了半晌终究没按捺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旁柳长言把妹子的话都听在耳中,额上青筋微微抖动,却也没奈何。
少言左右瞧瞧,正瞧见不远处石靖与全真弟子一处站着。她正思忖着要不要唤了那石师兄过来,问问典礼何时能完毕众人何处去用膳云云,还未及开口,就见石太璞已由一众弟子护持着,入了正殿。
只见石太璞缓步上前,先拜了创道祖师爷,又拜了上任掌教王赤诚,跪下听训。他乃是王赤诚座下大弟子,当年因着与青丘派翁长亭相恋,险些闹得师徒两个恩断义绝,后来总算王赤诚回心转意,这才有今日传位之事。
王赤诚便宣了法旨,命石太璞接任掌教,其座下二弟子出尘子马太元见时机正恰,便将手上捧着多时的一只盘子递将过去,那盘子上却蒙着一块鹅黄锦缎。
月宁瞧在眼里,低头对少言轻询道:“那可就是全真教的掌教信物么?”柳少言颔首道:“不错,师父倒是提起过,说是全真教祖师爷当年用过的银箭呢。”月宁听得又是噗嗤一笑,道:“□□?□□怎么当信物啊?”少言一听,立时也笑得花枝乱颤。柳长言额上又是青筋一跳,扭头怒视二人,二人急忙强运了内力压着笑意,免得当真笑出声来,叫师兄不好交待。
万幸这一对儿少女站得位置很有些靠后,全真门下隔得远,并无一个听见的,那厢王赤诚、石太璞倒是内力精湛隐隐听着些动静,也不真切,只道是宾客相贺罢了。这话只站在青丘派近前的寥寥几人听了去,其中一个正是陷空岛白五爷锦毛鼠白玉堂,这最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主儿,听见这话,颇觉着有趣,倒是回过头来多看了那两个女孩儿一眼。这也不过是一眼罢了,没甚要紧的,按下不表。
此时石太璞听训已毕,一撩袍角站起身来,王赤诚暗暗点头,便伸手往那盛着信物的盘子前,掀开了锦缎,随即目光一滞。石太璞顺着师父目光一瞧,不禁也呆了。
只见那盘子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银箭?
因大典临期,这祖师爷所传的银箭信物旬来乃是出尘子马太元亲自保管,今晨备需之时还亲自查看过,如今当着江湖众豪杰的面,竟只余一个空盘。此时王赤诚修心养性多年,早如半仙一般,便是乍遇这等事,竟也是能够不动声色,轻拂五柳长须,复又把鹅黄锦缎重新罩在空盘上,又从弟子手中将空盘接过,径直递与石太璞眼前,道:“石太璞接掌教信物。”这声音明明轻而柔和,却偏偏在场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且不论离法台远近,声音听在耳中皆是一样大小,仿如王真人就站在对面一般。只着一句,便露出旁人不及的功夫来了。
石太璞此时饶是已经露出些铁青的面色来,但为全颜面,仍旧一撩袍摆单膝跪了,道:“领法旨。”便双手将漆盘接过,高举齐额,起身侧立一旁。
其时位次靠前的关英、翁红亭等人皆已瞥见那盘中乃是空的,至于展昭、智化、沈仲元、丁兆蕙几人,虽未瞧见,但因是老江湖了,知道凡一派之长接了衣钵信物,必要当众亮明了才是正途,如今王真人师徒遮遮掩掩的,必是有什么不对,但因都是持重名家,故而只是相互换个眼色示意而已。
青丘门晚辈站得靠后,又大多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江湖场面,自然还未觉得哪里不对,只柳少言叹一句:“啊呀,怎么还没叫人瞧见就又把盘儿蒙上了呢。”
一旁丁月宁往日里只随师父关英往故旧朋友家里走过几次,这才是第一次正经出门,本就好奇,此时听师姐一说,立刻垫起脚来昂了头往法台上张望,压着嗓子道:“就是就是,啊,翁师叔的相公把盘子举得这样高,只能见个盘底儿,还怕看丢了怎的,这样藏着掖着。”
柳长言自大典开始以来对身旁两个师妹已是一忍再忍,此时见左近的年轻侠客皆掩着嘴朝这边笑,终于按捺不住低声爆喝道:“住口!”二女这才有所收敛,却全不见大师姐陶恒将一切看在眼里,自带着别样笑意。
大典匆匆结束,诸路英雄有的便就告辞了,有的遇上故友少不得盘横一阵子,当下又有接引弟子上前,请众人往各处去安置。石靖自到柳长言跟前,一礼道:“柳长门,石掌教并夫人邀列位少侠往花厅一叙。”这石掌教及夫人自然就是石靖的生身父母了,但因眼下担得是公职,便只以职号称呼,这原也是大门大派的规矩。
石靖一路面色沉重,柳少言问他黑着脸可是有什么事,石靖只是摇头不语。几人随着到得花厅,却见关英等人已在座中,另有三人,却是南侠、黑妖狐并小诸葛三个。柳长言率诸弟子见礼,众人受了,独有展昭身份虽尊却自忖年轻不敢以前辈自居,遂起身持同辈礼。丁月宁见着了展昭,见他果然只双十年纪,本待出声问他如何享得那样大名头,但因想着掌门师兄似乎已恼得很了,便没敢再多嘴。
诸人礼毕,石太璞夫妇携手自后堂而出,示意众人不必见礼,继而命石靖取来一物,看时,正是乘银箭的漆盘,那块鹅黄的罩布已不在了。石太璞使个眼色,石靖便把漆盘托于黑妖狐智化面前,智化本有些不解,待一细看才“啊呀”一声叫道:“我那造孽的二师伯!”说罢就要矮身请罪。你道智化如何这样说?原来盘上画着一只灰色狐狸,虽只两三笔,却勾勒的惟妙惟肖,正是他师伯灰耳狐钱越每每作案之后故意留的标记。
石太璞连忙将智化扶了,道:“智大侠不可如此。”复又回身,对众人道:“不瞒列位,我方才法台之上接信物时,便只余这一个空盘了。”
这时众人方知为何被邀至花厅,青丘门人不是外人自不必说,展昭现在开封府辅佐包相,正司追剿钱越之事,而沈仲元和智化皆与钱越是多年的老对手,对其行事极其了解。
因沈仲元与那黑妖狐智化向来相熟,两人落座时也正挨着。他见智化如此神色,便也探头去瞧,正瞧见那灰耳朵狐狸画得惟妙惟肖,心中正自疑惑,就听见智化那句“二师伯”云云,一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见智化神情懊恼,堂中气氛又有几分尴尬,便想着开言打个圆场,帮着掀过这一节。他是与智化玩笑惯了的,便与智化道:“我说你个黑狐狸精,自己不是好东西,也就罢了,怎得师伯越发不是好东西了。石掌教这事儿,理所当然,便该着落在你身上。”
智化一听这话,立时醒悟,便即抱拳道:“正是,我必是要捉了他住,交由石掌教发落的!”
果然石太璞听得此言,神色略缓,颔首谢道:“自是要请智大侠忙着留意些,那灰耳狐行踪难定,至于捉拿一事,倒是不必,我全真教受此折辱——”说到此处,石太璞不由得一哼,磨着后槽牙,重重道:“这信物,自然也是石某人亲自向他讨回。”
厅中众人听了这话,皆自不语,正凝重之时,就听一旁一人朗声道:“却不知石掌教与那灰耳狐怎生结下了梁子,还望石掌教相告。”出言之人口吻彬彬有礼,声音不疾不徐,吐字浑圆,中气十足,正是南侠展昭。
丁月宁闻言,不由得便向展昭望去,只见是个叠暴着英雄精神,面带着侠气的后生,气宇轩昂,令人可爱,不由得心下就生了几分好感,侧了头低声向柳少言道:“想不到南侠这般年轻,还这么清俊,怎的师伯师傅师叔没招了他做弟子,论起相貌根骨,满可以的呀。”却原来这青丘派收徒,十分古怪,头一个须得相貌出众,其次才是根骨人品。
柳少言摇头道:“许是错过了吧。”
那厢石太璞听了展昭所问,一叹道:“不瞒展少侠,昔年那灰耳狐曾与翁家生了些嫌隙,便去为难,叫我遇上,曾重伤于他,后又率全真弟子围捕过他,叫他走脱了,自此结下了梁子,却想不到他处心积虑,竟是隐忍至今,才来发难。”
众人闻言,正自感慨,那石太璞的夫人翁长亭兀地踏上一步,沉声道:“这事论起根源,却是在我翁家,才叫太璞……”说到夫君名字之时,却扭过头瞧了石太璞一眼,只一眼里就有柔情万千,“与那钱越有了过节。我必是也不能袖手旁观的。”
她目光却投向那青丘门下后辈所在之处,落在陶恒、柳少言两个身上,道:“恒儿,少言,你两个过来。”此二人正是她的弟子,闻言不敢怠慢,便即起身,至其跟前道声“师傅”,翁长亭点头一笑,续道:“你两个是我门下,就代表了我和翁家,去助全真教与石掌教一臂之力吧。”陶恒与少言齐声曰“是”。
石太璞见爱妻如此,缓了神色道:“你不必如此的。”翁长亭旋身至他身侧,柔声道:“总叫我心安才好。”
柳长言此时也上前,恭谨行了礼,才道:“既然追本溯源,原翁师叔家的事,那自然也是青丘派的事,长言不才忝为青丘掌门,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月宁在其身后远远道:“自然自然,少言怎么能少了我帮忙。”丁兆华一听姐姐这话,忙道:“我姐去哪我去哪。”
石太璞一瞧,就见青丘年轻一辈五名弟子,竟是都要来相帮,一时间不禁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