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花傾落

4、芙蓉镇，莲花渡

　　【芙蓉镇莲花渡】
　　芙蓉镇虽是个小镇，远离京师，可却是个香料名镇，最出名的香料便是一品居的芙蕖染，听镇的名字就知道这儿盛产的香料以莲花为底调。莲花渡便是这镇上最大最繁忙的渡口，来往的游人和运送香料的商旅络绎不绝。这里的船只沿湖停靠，蜿蜒几里。夏蝉上了一艘快开的客船，因为不是运货的船，船只中等大小，没有乌蓬，游人见缝插针地坐着，一览无余。船夫结束了最后几声早已急不可耐的催促后终于抛锚撑船离开了。就在这时岸边传来了吆喝声。
　　“前面的船快停下，官府借用。”
　　大家闻声都回头望去，只见岸上站着一队官差，为首的却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扇着折扇悠闲的看着船夫连忙惶恐地靠岸。
　　“诶，这就对了嘛。”于是这位公子哥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悠哉地上了船。
　　“咦？这不够坐啊。”他说着随便向他身旁的乘客瞟了一眼，那些人立马惶恐地下了船，空出了八个座位给这群官府来人。那队官差都立刻规矩地坐下来，那个公子哥却在船上施施然地立着，左顾右盼，打量着众人。
　　“诶？你这只鸟儿好神气啊，本公子阅鸟无数也未曾见过可及其一二的。”他果然还是盯上了夏蝉的蓝鹊。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蝉肩头的蓝鹊，都没正眼看夏蝉一眼。
　　“那当然了，蓝鹊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有别的鸟能及得上它的呢，它可是我最好的伙伴呢！”夏蝉笑眯眯的说着，就像个小孩在炫耀自己心爱的糖果。
　　公子哥现在才发现这鸟的主人竟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不禁有些诧异。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是这灵鸟的主人。”蓝鹊现在可别提有多得意了，在夏蝉肩头砰砰跳跳地抒发自己的喜悦之情。
　　“你这话说的，年纪小就不能有灵鸟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灵鸟生性桀骜孤僻，你竟然能收的住它，倒是不错哦。”说着摸了摸夏蝉的头以示赞许，被夏蝉躲开了。那人不禁轻笑。
　　“看你这样子，让你把它买给我是不可能了，能否借我玩两天呢，你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一定奉还，看在我这么喜欢这个小家伙的份上。”
　　“不行，我不能和蓝鹊分开，而且我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无空奉陪。”夏蝉冷着脸。坐在后面的官差不乐意了，正要起身教训，公子哥拿折扇反手一指，就立刻愤愤地坐下了，只是狠狠地瞪着夏蝉。
　　“小妹妹，失礼了，手下无礼，我会好好教训的。我叫楚天阔，你叫什么名字呢？”
　　“干嘛要告诉你，反正你想夺走蓝鹊的话，门都没有！”
　　“怎么跟公子说话的呢！”后面坐着的一个官差还是坐不住了，想来教训夏蝉，结果刚起身一柄展开的折扇便拍在了他的脸上。
　　“本公子说过了不要失礼，你没长耳朵吗？没看见本公子正忙着跟夏蝉妹妹说话吗！”楚天阔阴沉地教训完属下，回头却对夏蝉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夏蝉不禁打了个冷颤，转念一想，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楚天阔狡黠一笑，用下巴指了指蓝鹊。怎么可能刚才蓝鹊只是啁啾了几声并没说话啊。
　　夏蝉立刻惊异地看向蓝鹊，刚才还在夏蝉肩头蹦跶的家伙立刻用翅膀遮住它蓝色的大眼睛趴下假寐。夏蝉一把揪起蓝鹊，“蓝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在耍什么花样啊。”蓝鹊立刻凑到夏蝉耳边，“小夏子，你就相信我吧，看他有钱有势的，可以就势让他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跟他同行说不定会对我们的任务有帮助的。”
　　“我看你就只是看上了人家有钱有势，有吃有喝吧！”
　　“小夏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一心为你着想，咱们跟着官府的人一路也安全一点嘛。”
　　“好吧，姑且信你一次。”
　　那楚天阔察言观色，见夏蝉脸色缓和，立刻见缝插针地说：“夏蝉姑娘，不知你要去哪，我们可以结伴而行，一路有个照应，不然你一个小女孩只身远行，叫哥哥怎么放心呢？”
　　“谁是你妹妹了，咱们不顺路。”夏蝉白了楚天阔一眼。
　　“你还没说你去哪呢，怎么就说不顺路呢。”
　　“去高丽。”夏蝉没好气地说，还特的捡了个远在天边的外邦说。
　　“高丽，太顺路了，夏蝉妹妹咱们真是太有缘了，我正准备取道姑苏去高丽，咱们结伴而行就这么定了，来来来，坐那儿，这多挤啊。”说着就拉着夏蝉起身去做他的空位。遇到这样的无赖，夏蝉也没招了，既然蓝鹊想和这个人结伴，她也不好再推脱了。就顺势坐下然后一言不发，蓝鹊和这楚天阔倒是十分有默契的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
　　那些官兵还从未见自家公子对谁这么客气过，对夏蝉更是毕恭毕敬，一路上问渴问饿地伺候着，夏蝉并不领情，到是把蓝鹊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一路上楚天阔坐在夏蝉旁边喋喋不休，夏蝉才发现世上竟有比蓝鹊还啰嗦的存在，心里想着顺便狠狠剜了楚天阔几眼。话说楚天阔这家伙倒也真能白话，这一路他从祖宗十八代说到此行的任务，旁边的官差听得脸都绿了，公子，你这么暴露自己老爷知道吗！夏蝉听得倒是表现冷淡，毕竟这些凡尘俗事跟阴阳家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啊。船上旁边的乘客却听得咋舌不已。原来这楚天阔是湖洲郡守的二公子，他爹给他谋了个小吏当，如今楚天阔已到弱冠之年，当爹的想好好栽培他，便派他去查最近的几宗官宦大户府邸宝物失窃案，好为他以后铺路。听说失踪的这些宝物都是这些高官原本想送给太后祝寿的，如今寿辰将至，宝物被盗，还从哪去寻太后瞧得上眼的物件呢，因此这事扰得他们很是焦急。这失踪的第一件宝物是凉州刺史李蒙的明月冠，此冠的精美自是不必提了，最独特的是此冠上的夜明珠萦绕着一股凉州葡萄酿的酒香，可使佩戴者消除疲劳，镇定安神。凉州刺史一心指着这个调回京师呢，这下愁得鱼尾纹又多出两根。第二件失踪的江南西道的太守韦自望的珐琅瓷音阁，是珐琅陶瓷烧制的一个小阁宇，共三层，造型小巧别致，扭动阁顶的圆珠，每层阁宇可旋转，旋转时还有音乐流出，十分奇特，是韦自望请辖地内最好的瓷匠烧的陶，最好的乐师谱的曲，眼看要失去在太后寿宴上一鸣惊人的机会给他可惜心疼的呀。第三件便是湖州境内，他家院内的事了，他爹准备了一扇和田玉屏风，独特之处在于请能工巧匠将一副刺绣嵌入其中，而无裂痕破绽，浑然天成，刺绣的内容是楚天阔画的一幅山水，请最好的绣娘依样绣的，楚天阔可是耗费好一番口舌自吹自擂他画技有多高超，夏蝉听到这更是快把眼珠子翻出来了，不过心底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才华的，不然他爹也不会选他的一幅画作为献给太后的寿礼，而且他身为二公子却如此受宠。毫无悬念，这幅屏风也被盗了，给他爹那个暴脾气给气的呀，本来他还暗自窃喜别人的寿礼被盗他就可以独占鳌头了，可事到如今，他便决定顺水推舟卖个人情让楚天阔查明盗贼，追回全部失物。这一系列的盗窃难度都很高，案发地都是在高官的府邸或别院，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盗贼每次偷盗完都会留下字条暗示下次偷盗的时间和地点和物品，十分猖狂。
　　夏蝉听到这才总算来了点兴趣，“竟还留下字条，那他每次留的字条上都写了什么？”
　　“在第一次偷盗前，坊间就有一首流传甚广的歌谣，凉州远在白云边，一片孤城万刃山，高阁大户邀明月，我自飞书赴约来。当时还未事发前只当是首逸兴遄飞的诗作，当盛放的玉匣空空如也，只留下一片锦帛，上书凉州秋意冷，江南春光媚，玉冠盛明月，瓷骨奏清音。当时凉州刺史还未察觉这是暗示下次作案，不以为意，毕竟他此时并不知道江南西道的太守准备的寿礼就是一只珐琅瓷音阁。而珐琅瓷音阁失窃后现场也留了一个字条，上书月东升，青草离，吾相见。这次留的线索并不明显，没想到这次盯上的竟是我家。两起寿礼失窃在官员中已经引起了不小反响，每家都以加强了防守，我爹也派我加强警戒，没想到他妈的竟让他背着那扇大屏风在大庭广众之下逃走了，真是该死！”
　　“你刚说月东升，青草离，吾相见！”
　　“对呀，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张字条现在在哪。”
　　“字条在韦自望那啊，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如何处置了，他留在我家的字条我倒是随身带着。”
　　“你是说现在就在你身上，可以给我看看吗？”
　　“你以为呢，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一张字条对你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觉得咱两特别有缘，从见到你第一眼就这么觉得，夏蝉妹子以后哥就罩着你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哥提，一张字条简直不足挂齿嘛。”
　　“那就快点拿出啊！”
　　“诶，我说了把你当妹子，你是不是也该叫声哥呢？”
　　夏蝉对付这种无赖是彻底无能了，可她对那张字条的字迹真的很好奇，只能气鼓鼓地叫了声“哥！”
　　“诶，这就对了，我的好妹妹，哥哥疼你啊。”楚天阔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张字条，就是夏蝉上次见的那种一模一样的布帛，紫云锦的段子，夏蝉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连忙一把夺来。只见上面写着“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无人私语时，苍穹变，星光暖。”
　　“寒山寺？也就是说下一个他准备偷的宝物在寒山寺，谁会把宝物藏在寺庙，宝物的主人现在知道吗？”
　　“不知，我将这卷布帛的内容隐瞒了下来，既然要抓这么一个来影无踪，武功高强的贼，最好的方法自然就是请君入瓮了。”
　　“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夏蝉不禁鄙夷地暼了他一眼，楚天阔朗然一笑，轻轻敲了一下夏蝉的脑袋说到：“这你就不懂了，这世间的事有什么厚道不厚道的，这天下事自古有能者居之而已。而且下一家的情况我很清楚，一定能抓到这个可恶的贼人的。”
　　“哦，是嘛。”
　　“那是自然。”楚天阔只顾得意，完全没有注意到夏蝉的心不在焉。
　　夏蝉是因为这布帛的主人才溜出水幽清韵的，她对这字迹的主人报了太多的期待，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一个盗贼，夏蝉不知道自己现在心底是何种滋味，只是紧紧地攥着布帛沉默。
　　“喂！夏蝉妹子？夏蝉妹子！”
　　“啊？”
　　“你傻啦！那布帛你喜欢就拿着，反正对我也没什么用。”
　　“真的吗！？”
　　“你还真喜欢那破布帛啊，得得得，你真喜欢就揣着吧，别整得那么紧张，弄得跟哥哥欺负你似的。”
　　“那，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
　　“没事儿，跟哥客气啥。”说着又自来熟地拍了下夏蝉的肩，夏蝉努力忍住白他的冲动，默默把布帛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