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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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京都的花季一向热闹非凡，不只是城中百姓纷纷一涌而出赏花于外，连外地的游士侠客也因此入京，街道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酒肆茶舍好生喧闹，时而有大家棋士公开对弈，时而有知晓各种秘史的说书人款款而谈，时而有高谈阔论者相互辩论，时而有诗人画家当场著作，颇有一种祥和之态。
然而这年的西梁花季却因为一件大案使得人心惶惶，不复往年热闹。盛极一时的皇后母家城阳侯府因叛国罪一夜之间抄家灭族，世族大家皆唯恐避之不及，从外地而来的商人游客都被抓起来严刑审问，城里户户大门紧闭，气氛异常凝重。哪怕到了后来，大家对那黑暗的几天仍然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西梁大雍城明德宫
“姐姐！姐姐！我不走！我不要走！”孟漓像一只发狂小野兽被宫人们抱着往外走，她不停地对着殿内嚎叫着，她的两眼充血通红，小爪子在空中不停地乱挥，“母后！我不走！姐姐！姐姐！”
孟汜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紧紧捂着耳朵，企图可以隔绝外面所有的声音。可是她怎么可能做到，听着孟漓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终于痛哭起来。
“阿漓！阿漓！”她舍不得地往外奔去却被守在宫门外的守卫冰冷地拦住一个推拉，年幼的她就被孔武有力的守卫举手一挥‘砰’地甩到了几米开外的地上，泪眼模糊碎碎地呢喃着，“吾竟然也有为蝼蚁任人践踏之时，哈哈哈......”
“公主，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皇后身边的赵嬷嬷跌跌撞撞地跑来寻她。
她又受到了一次重大的打击，在地上挣扎地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她母后的房间冲去。到了的时候就已经闻道一股浓厚刺鼻的血腥味，她甚至一个不小心跌撞在门口，抬起头却因为泪水糊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她只知道几个宫女捧着几大盆血水往外面走，听见接生的婆子着急的声音。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了母后的床边，顿时失去了思考，她颤抖地举起手吓得“啊！”地尖叫了一声，看着手上尽是粘稠的血，她慌张地将血擦在裙摆上却发现自己华丽的衣裙都沾染上了鲜红刺目的颜色。
“皇后娘娘血崩之势不可逆转了，太医现在还没到，这血止不住啊！”接生的婆子大慌起来。
“你胡说！母后若是止不住血本宫就拿你陪葬！”被刺激过度的孟汜从台上拿过一把匕首抵着接生婆的脖子怒吼道。
接生婆害怕地急呼道：“公主饶命啊！这这这......太医没来......老奴也无计可施啊。”
“汜儿，让她们都出去吧。”苏皇后气若虚丝，“我有话......有话与你说。”
接生婆见皇后发话，趁孟汜悲痛不觉，一阵小跑窜离了房间。孟汜无力地松手，匕首‘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母后！儿臣无能。”她痛哭着凑近只剩下一口气的母后，“护不住皇弟皇妹，更护不住母后。”
苏皇后艰难地想伸手抚摸一下自己的孩子却还是失力地往下滑，与孟汜的脸就差了一点：“这是我与你父皇最后一场博弈，要保住后位，保住你嫡公主的地位，我不得不死。”
“不，不要。哪怕母后不再是皇后，哪怕我们以后都要在冷宫度过我也愿意，母后你别死，好不好？”她抓起母后的手期盼着老天爷能给她们一条活路。
苏皇后身下的血不断地流淌，床边居然也有一股血流而下。孟汜疯了一样用袖子去擦去阻止那一股血不断地向下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流了，别流了。”
“我快不行了。”苏皇后拼尽全力用指甲抠着她的手背逼她面对这一切，“我若被废后，我们就都得死，你要活着，你必须......”
孟汜看着母后在自己面前失去了气息，突然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血砸在床踏板的声音，‘嘀嗒嘀嗒’地循环不止，永不停歇。
她想要尖叫可是却发现自己使劲全力都喊不出声来，喉咙里只能传出几声‘啊’的气声。
不知这样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受了惊吓的孟汜瞬间捡起地上的匕首向着来人胡乱挥舞。来的人根本不是太医而是收殓的太监，这些人一靠近就被孟汜手里锋利无比的匕首所伤只得退出房外，她把人赶了出去后就给门上了栓，听着外面奴婢们哭喊着地拍门声也毫无反应。
她轻轻地爬上母后的床上，像一只幼兽蜷缩地躺在母后还有着一点点温度的身体旁企图得到一丝温暖，她现在觉得全身发冷，就如同睡在寒冰窖里一样。
她始终没有办法相信母后已经死了，她开始目光温柔地看着母后的脸说道：“母后，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啊？我会一直等，一直等下去的。”
“外祖母好久都没有进宫看我们了。”
“阿漓练了那么多年武还是那么胆小，不过我是姐姐无论何时都得护着她才行。”
“对了，你把森弟都宠得不行了，这小子皮得不得了。我是嫡姐得对他严厉点，要不以后他出了差错我护不住他怎么办？”
“嫡女才能穿正红，母后你看我的红衣裙，好看吗？”
她就这样抱着母后的尸体过了一夜，嘴里不停地唱着儿时的催眠曲。
天已微亮，外面的人觉着里面不妥就招来几个强壮有力的侍卫破门而入，进来的时候都不免被这股血腥之气呛到，走到内室就看见孟汜坐在床上像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像是他们一靠近就要跳起来撕咬他们一样不免胆寒。
这些侍卫都怕惊吓住公主，她会做出可怕的事情。只能让从小陪伴她成长的赵嬷嬷去劝说她。
“公主，皇后娘娘已去。您要保重自己才不负皇后的在天之灵啊。”赵嬷嬷的眼睛在昨夜就已经哭肿了，“我可怜的公主啊。”
可是孟汜一点反应也没有，就是一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模样。赵嬷嬷也实在劝不下去了，坐地又哭了起来。
正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后宫里的一个太监来宣她，孟漓自从到了太后宫里就不吃不喝，拿着东西就砸遇人就打，实在没法子只能让她去劝导。众人大惊，孟汜受了那么大刺激怎么去啊。
孟汜却像是一下子回到了现实，轻柔地放下怀里的母后，再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满是血迹的被褥，不失优雅地下了床一如从前道：“为本宫梳洗吧。”
赵嬷嬷不敢再哭，遣散了众人随着孟汜走回她的房间，领着几个奴婢为她弄来热水洗去一身的血腥之气，最后为她盘髻上妆穿衣。
“赵嬷嬷，把我刚刚脱下的那条衣裙放到一个箱子里储藏起来，那是母后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了。”孟汜用很平常的语气说出了极其瘆人的话，一个奴婢惊到砸了手里的玉镯子。
“奴婢遵命。”赵嬷嬷捧着被血染红的衣裙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太后宫里的人又来催了，孟汜半点不失公主仪态，顶着他们的冷眼大方得体地向安祥宫而去。
到了安祥宫，殿内檀香袅袅，太后雍容华贵的坐于上位，孟汜缓缓跪下道：“孟汜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安。”
“哀家得知你母后已逝，你放心，哀家定然不放过那些个渎职的奴才。”太后似怒非怒道，“你起来吧。”
“孟汜遵命。”她起身站于殿下道，“母后生前仁慈不忍杀生，望皇祖母饶过这些奴才一命。”
“好吧。”太后手里的佛珠一转又道，“漓儿到了哀家这后一直闹不消停，今日早膳也没吃，你去劝慰一下可好？”
“孟汜遵命。”她一直不失礼数，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她的笑话。
一个奴婢引她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房间，为其开锁便离去了。她慢慢地走进去，里面一片狼藉像是被猛兽袭击过了一般。
最后，房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孟漓，她头发凌乱两眼涣散。
一个奴婢捧来了一碗稀粥放在了桌子上便马上退了出去，看来是昨晚在这受过苦头的。
孟汜拿过稀粥用汤匙不停地搅弄动作非常熟练，等到温度差不多了就蹲在她面前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嘴巴前，她们之间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言语了。
只有面对着孟汜，她才能冷静放下防备。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孟汜喂一口她就吃一口，安静得连她们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在孟汜要离开的时候，她拽住了孟汜的衣袖眼里尽是期盼，而孟汜只能狠心地转身离去。
她们都知道，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