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海豚》快了

3、形影相随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等在大厅里，让迎面走来的Lewis差点没摔倒。
　　“我没看错吧？还是我表坏了？你怎么在这儿呀？”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就不能早起一回？我可是个勤劳的好孩子。”
　　“好，好孩子。对，好孩子。那么好孩子，吃早饭了吗？”
　　“这不等你吗？哪有时间吃早饭啊？”
　　阿玛似笑非笑了一下，从大包里掏出一团东西给我。我打开一看，是热乎乎的三明治。
　　“好香啊！在哪儿买的？”说着，我就是一大口咬下去。
　　“我做的。”
　　“什么？”没等反应过来，刚咬下去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你干什么呢？”
　　“你做的？那能吃吗？”
　　“什么话？我天天早上都吃这个。”
　　“啊，你竟然会做饭？”
　　“会做饭怎么了？一人在外，难道天天买饭吃啊，那不早破产了？”
　　“也是，那我尝尝。”我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嗯，还可以。”我又咬了一口。
　　“这回呢？”
　　“嗯，不错。”我又咬了一大口。
　　“这回呢？”
　　“真挺好吃。”我连着咬了几口。
　　“现在呢？”
　　“还有没有？我没吃饱。”我叫了一声。
　　Lewis哈哈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别以为我说还要就是好吃，那是因为我昨晚没好好吃饭，饿了吃什么都香。”
　　“对，我做得不好吃，所以没敢多做，就这一个，没了。”
　　“你。。。”我刚想发火，可没找着理由，“路导游，我们今天去哪呀？”
　　“Church.”
　　“车什么，哎呀，你明知道我英文烂怎么还偏要刁难我？”可算让我抓到把柄抬杠了。
　　“对不起，我忘记你英文烂了，今天要带你去教堂。”他刻意重复的“英文烂”三个字让我顿时有了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挫败感。我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处于上风。
　　“教堂，好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教堂呢！”
　　（海德公园对面，澳大利亚最负盛名的教堂）
　　我与Lewis并肩跪在上帝面前，Lewis正在虔诚的祷告。
　　“噢，我的英明神武，高深莫测，帅呆了酷毙了的主啊！看在我千里迢迢的来看望你的份上，请你保佑我下次英语考试可以及格吧！请你保佑我多得点零用钱，然后替你去拯救那些每天辛辛苦苦呆在专卖店里的人们吧！请你保佑我变得更加美丽，然后去照顾你最喜爱的世间美男子吧！愿主保佑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一定每星期都在梦里写封感谢信给你的，我发誓。”在真主面前，我也“虔诚”地祈祷着。
　　睁开眼时吓了我一大跳，Lewis正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我呢。
　　“你在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没好气地说。
　　他仍然一脸木讷的望着我：“幸亏这里没有几个人听得懂中文，否则你一定会被乱棍打死。。。”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意思？”
　　“你那也叫祷告？”
　　“为什么不算？祷告不是最讲究诚意了吗？我这可都是发自肺腑的话，上帝听了都一定会感动的。”
　　“我宁可上帝他老人家一句也没听懂。”
　　“上帝他老人家那么深明大义，英明神武，才智过人，风流倜傥，必然至少要会说几十种语言啦，不然怎么在天上混啊？怎么可能听不懂？”
　　“哈哈哈哈！”听完我的话，Lewis竟然笑得倒在地上，“我第一次听到有像你这样拍上帝马屁的人，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真是讨厌，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很严肃的。还有，你是我什么人，怎么老管我？”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你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难道还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大声说出来吗？”
　　“哎哎，不用，不用了，算我错，拜托你，在这种地方也有心情开玩笑，真让人受不了。”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赶忙认输。
　　我们在教堂大约停留了一个小时，出来之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我们来到教堂对面的海德公园，在一条宽阔的大道旁，浓郁的法国梧桐树下，并肩坐在长椅上，第一次聊起了彼此。
　　“我的中文名字叫陈爱，你也可以叫我小爱。你呢？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我？我姓黄，小名阿马。”
　　“皇阿玛。”我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哎，乖，我的宝贝格格！”
　　听到他笑，我才意识到自己又上了他的当，“好啊，你戏弄我。”
　　“没有啊，我真的姓黄，因为属马，所以家里人都叫我小马。我的本名叫黄路华。”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今年才27岁？”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起来不太像罢了，我以为你已经三十出头了呢。”
　　“你这丫头，我只不过经历的事多一些而已，至于那么沧桑吗？”
　　我深深的点了点头。“经历，能不能讲讲？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海豚呢？”
　　“想知道吗？”
　　我点点头。
　　“那我偏不告诉你。”
　　“你是不是找打啊？告诉你，要是把我逼急了，你的脑袋就惨了！”
　　“你怎么这么野蛮啊？算我怕了你了，告诉你吧！”
　　“那还不快说！”
　　“着什么急，等我捋一捋思路啊。嗯嗯，事情是这样的…”
　　“你到底说不说？”我的拳头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这不就说了吗？其实我有一次在海边游泳时，突然脚底抽筋，而且因为游得太远，周围没有人可以呼救，所以差一点就淹死了。后来奇迹般的被一只海豚给救了。”
　　“呦，说得跟真的似的。你能有那么好运气，再说，驮你，那海豚不累死了。真败给你了，想象力这么丰富！”
　　“早想到你不会相信，别说你，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整得我一场游戏一场梦的。”
　　“你可真能用词儿！我确实听说过海豚会救人，不过救的就是你？真没骗我？”
　　“我向上帝发誓。”
　　“别来这套。上帝也不能告诉我你说谎。”
　　“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咳，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暂且相信你吧！不过啊…”
　　“不过什么？”
　　“救你，这海豚真是亏大了！”
　　“怎么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跟我一扯上关系就是亏大了？”
　　“你说他要是救个帅哥，也算是造福万民，救你，你自己说算什么呢？”
　　“祸国殃民呗！”
　　“你自己说的。不要怪我。”
　　“替你说的，不是吗？”
　　“嘿嘿！”我狡猾地笑了一下。“那这么说的话，你跟海豚可真是有缘，被救上来之后呢？”
　　“当时我还是昏昏沉沉的，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被送到海边的救护站去了，是那儿的人后来告诉我的。”
　　“真像是小说里的情节，竟然就发生在我身边，你身上，天啊，真不敢相信。”
　　“这回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沧桑了吧？”
　　“就这么点事儿？那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小丫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呀？这些是可以告诉你的，还有一些事是你这种小孩子不适合知道的。”
　　“什么事呀？”
　　“说了你不适合知道。”
　　“哼，小器。”
　　“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我才不稀罕呢？”
　　“行了，别气了，我答应你，等到我觉得你可以知道了就会告诉你，OK？”
　　“一言为定。那好，那我们说点别的...”
　　我从来不知道，聊天也可以聊到忘记时间，再抬头的时候，树叶的缝隙中，星光已经随处可寻了。
　　“真奇怪，每次跟你聊天都会聊到很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投机呢？”我直了直腰，充满倦意的说道。
　　“应该吧！嘿嘿嘿嘿！”
　　看到他傻笑的样子，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走吧，格格，您该摆驾回宫了！” Lewis弯下腰，恭敬的说道。
　　我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好，回宫。”
　　走到宾馆门口，Lewis停住脚步，上前一步，打开门，像绅士一样请我进去，我笑了笑，顺从的走进去。
　　“要不要上来坐一下？”
　　“太晚了，改天吧！反正机会有的是。”
　　“那好，晚安喽！”
　　“晚安！”说着，Lewis转身准备离开。
　　“阿玛，”
　　“…”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对于我而言，能在这种环境，这种状况下认识你，是一种幸运。”
　　“我也为有你这样的‘乖女儿’而感到幸运！”
　　“晚安！”
　　“晚安！”
　　直到看着他坐上出租车，我才转身上楼去。
　　回到房间，坐在阳台上欣赏着悉尼的夜景，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海水那股咸味，不太好闻，却很清新，我突然觉得浑身一阵触动，这才想起来：我好像早餐之后就没吃东西了。妈呀！这么说，那家伙也陪我一天没吃饭？不饿扁才怪，怎么都不说呢？先不管他，反正他会做三明治一定饿不死，我得先填饱自己肚子。
　　到附近的China Town大吃了一顿后，想起阿玛下午的话，我突然有种想去看海的冲动：说不定我也能碰到海豚呢！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不知道这个时候阿玛是不是睡着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电话给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从这儿到海边，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海滨城市果然名不虚传，昼夜温差大得让人无法适应，一出饭店的大门，一阵寒风让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走得匆忙，连件外套也没有添，不过懒得再回去取，心想着反正一会儿就回来了。
　　来到海边，虽然近处有路灯，远处除了能隐约分辨海和沙滩的界限就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心想反正也看不清，不如索性闭上眼睛，用心去看眼前的一切。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我突然发现，原来在心中的世界同用眼睛看的有很大的差别，眼前的东西会随沧海桑田而变化，而心中的景象却只随心境而改变，只要不忘初心，无论眼前的现实变得多么的不堪，心中的美好永不会减。
　　听着海浪的声音，摸着自己的心跳，我感觉整个人也突然轻松了许多，回来时就连走路都觉得像是漫步云端，软绵绵的。可等回到宾馆我才知道，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海风吹太久，冻得发烧了。。。倒霉！
　　甚至懒得喝杯热水吃点药，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头脑里想着明天又该怎么折磨那个老头子，想着想着，竟欣喜若狂的睡着了，心能这么大可也真是没谁了。
　　正睡到酣畅时，一阵可恶的电话铃把我从美梦中惊醒：“喂，不对，hello？”
　　“懒猪格格，你有没有记性啊，前天就让我等，今天怎么不知悔改呢？赶快起床，我在楼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老人家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我…” 刚想起身打电话骂回去，一阵剧烈的头痛让我没法从床上爬起来，差点忘了，我病了。四肢无力，躺躺再说吧！
　　这一躺可倒好，我忽忽悠悠的又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一阵很响亮的敲门声，我能感觉得到：整个门都在颤抖。我强挺着把门打开，只见一只狮子站在门口，一见到我，刚要吼，见我一脸憔悴，马上变成了一只小猫，温柔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又不瞎，看不出我病了吗？”
　　“我…我当然知道你病了，我是问你怎么病了，昨天送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弄得没有人样了？”
　　我真想踹他一脚，可全身没力气，不过我会记着的。
　　“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跑到海边去，忘了带外套，所以有些着凉，放心，死不了。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
　　“有点头晕。”说着，我就有些头重脚轻，幸好阿玛及时扶住了我。
　　把我扶到床上躺下，他就又开始进行老爷爷般的思想教育：“一个人出门在外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真怀疑你爸爸妈妈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要是今天没有我，说不定你就客死异乡了呢？”
　　“你是不是属乌鸦的呀，怎么说话这么晦气？我都生病了，你不说照顾照顾我，还一个劲儿的唠叨，我爸妈都没你这么多事，你烦不烦哪？再唠叨小心我一脚把你踹出去！”我强挺着从床上挣扎起来，以最强的火力回击。
　　“好，我错。格格大人，我这就给您弄点吃的来，吃完东西好吃药，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去吧，快点回来！”
　　“喳！”说着，一路小跑的消失了。
　　阿玛真的很快地跑了回来，端着热乎乎的牛奶麦片和三明治，我开始吃的时候，还听得见他喘着粗气的声音，我的心顿时“砰砰”的跳了几下，我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心脏病？
　　食物很简单，我却吃得很香，吃完后，阿玛逼着我吃了药，然后让我躺好，一层层的毛毯把我裹得跟个棉花包似的，还让我睡觉，连眼睛都不许睁，天哪，我是第一次这么讨厌睡觉！他到底会不会照顾病人哪？我怎么觉得越病越重呢？算了，懒得跟他吵，睡就睡吧，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被睡觉难倒过呢。这牛皮真就不是吹的，这不，没多长时间，我就又美美地睡着了。
　　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到底有多久，只知道连太阳公公都没耐心等到我醒来就下班去了。但睡着的时候也不是毫无知觉，因为像个大火球似的时候突然一个冰块砸下来，是你你也会为之一惊，但凭良心说，确实挺舒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明显感到体温降了下来，嘿，没想到像他这样的虐待法竟然也可以治病，服了。
　　病好了，我的良心告诉我，我该用什么方法谢谢阿玛，尽管不是出于真心。我打电话给阿玛，说要请他吃pizza，他推辞了半天，可在我的百般蹂躏之下，还是答应了。
　　（悉尼pizza hut）
　　“来，阿玛，别跟我客气，吃啊！”
　　“你这小丫头，病刚好就又闹起来了？看你再病了怎么办？”
　　“哪能啊？我旁边有个这么尽职的大奶妈，我就怕给我照顾得太好了，我可舍不得走了呢！”话说到这我才发现，这是认识阿玛之后我第一次提到回国，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我还想回去吗？我默然了。
　　“小丫头，”
　　“嗯？”
　　“我有个想法。”
　　“什么？”
　　“不如你搬到我那去吧！”
　　“什么？哦，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你这么多天来对我好就是为了这个，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更何况我还是个学生，你别有什么非分之想，要不我报警了，流氓！”说着，我就起身要走。阿玛伸手抓住了我，那一刻我才发现，在他面前，我是那么的无力。
　　“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复杂啊？你这样的送我我都不要。坐下，别大呼小叫的。”
　　我顺从的坐下，仿佛被施了魔法，我似乎已经习惯于听从他的安排。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宾馆里，每天进进出出的，肯定很引人注目，不安全，再说，上次生病是正好被我撞上了，要不你这样的，不得客死异乡了？自理能力那么差，我都对你不放心。”
　　“不用你不放心，我死不了。”虽然嘴硬，但是我承认我确实动心了。
　　“还有，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住宾馆得多少钱啊？要是过几天没钱了，你怎么办？”
　　“这点你到不用操心，我有的是钱。”
　　“再大点声吧，最好说英语，让周围强盗都听见。”
　　我闭嘴了。
　　“你放心吧，我的公寓是两居室，原来有个室友，后来搬走了，那个屋子一直空着，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住在那里。”
　　“那就是说，我可以不交房租喽？”
　　“你不是有的是钱吗？怎么到我这就变成铁公鸡了？是，不交房租，不过…”
　　“又怎么了？”
　　“作为回报，你得负责打扫卫生。”
　　“这个嘛！”其实我已经下了决定，不过为了坚持我的面子，还是要装作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这样啊，我知道了，你这个懒蛋，肯定是平时不喜欢收拾屋子，才把我当保姆一样收留的，是不是？”
　　阿玛笑了，没说话。
　　“不过，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暂且答应你吧！不过有个条件，你得供早餐。”
　　“你真是得寸进尺。”
　　“谢谢夸奖。”
　　“那你什么时候搬呢？用不用我来帮你？”
　　“白来的力工谁不用？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说搬就搬，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去退房，好在东西不多，搬起来应该很方便。”
　　“我说你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怎么什么都说呀？考虑好了？今天搬？”
　　“是的。”
　　“不怕我有坏心眼？”
　　“估计你也打不过我。”
　　“是，你那可是‘千斤’大小姐，我哪里打得过？”
　　我于是真的就在午饭过后退了房间，搬进了阿玛的公寓。仔细想想，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即将要与我“同居”的人，我竟认识他还不到半个月，现在想想真有点后怕，如果他是个伪君子的话...那结局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阿玛公寓周围的环境真的还不错，这里靠近鳗鲡海滩，虽然到市中心还得乘坐近半小时的海轮麻烦了些，可倒是清静，而且所有家具一应俱全，从家里的阳台上还可以看到一望无尽的大海，总之就是两个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