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死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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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舞整个人缩在画室光照不到的灰暗角落，不断低鸣啜泣。
他从未见过她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简直不像她。
怕刺激到她，他不敢再试着接近她。
拳头爆出青筋，他转身朝那个一直在看戏的男人走去。
“史崔兰！你他妈做了什么？！”
中也一把揪住史崔兰衣服，将他庞大的身体直接扯离板凳。
史崔兰放下画具，望向二舞时，语气多了几分兴味。
“啧啧，原来会变成这样，真是大开眼界。”
“给我说清楚。”
硬将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扯到自己眼前。中也不知何时抽出的刀，锋利的刀尖已经陷进史崔兰脖子的皮肤。
“这是第一次有人活着从我的能力离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刀尖刺了进去。
史崔兰喊道：“喂！你不管她跟威廉的交易了吗？”
“她若出什么事，你们全部陪葬。”
史崔兰对上中也暴戾的蓝眸，眼神冷酷得就像在看一个死物，他是认真的。
“说。”刀锋没有移开。
“她可能是产生了后遗症。在幻觉里遇到的攻击跟伤害，反映到现实中的身体上。”
中也不信，冷声道：“那怎么我没事？我在里面也有受伤。”
“你跟她的情况哪一样，她承受的可是──”史崔兰比了比脑袋，“精神的摧残，影响可是比外伤还严重好几十倍。”
“恢复的办法。”他不想听废话。
“精神上的问题怎么可能说那么快就恢复──”
一道血从史崔兰脖子缓缓流出，“那你就当第一个死的人吧。”
“等等！”史崔兰连忙握上刀背，看着全身透出杀意的男人，道：“她会恢复的。”
“把话他妈的一次说清楚。”
刀尖又深入几分，史崔兰想将刀拉远，却使出多大的劲都没用，急道：“等等！她马上就会好了。”这帽子男看着矮小，力气怎么那么大！
中也一脸怀疑，死瞪着史崔兰。
“你不是说没那么快恢复？”
“哦，那是逗你玩的，谁知道你脾气那么大。”
“……你个混帐这么想死我马上成全你。”
“我是说真的，不信你再等一等。”史崔兰道：“后遗症只是暂时性，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中也狠盯着他好几秒，才暂时放开他，“敢再耍我，你就跟你这破画室一起变成碎渣。”
史崔兰摸着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我保证。”
就在他们交涉时，二舞变安静了，倒在角落好像昏厥了过去，双臂不忘遮住自己的脸。
用袖子随便把颈脖上的血迹擦掉，史崔兰瞥到中也稍微缓下来但仍旧阴沉的脸色，不经意道：“没想到……你还蛮在乎她的嘛。”
“又想说什么废话？”中也没耐心横他一眼，把刀收进怀里。
“没，我还以为是她比较在乎你。”史崔兰观察着眼前比自己矮一大截的男人，男人根本没心思理他，视线一直锁着角落的人。他是不了解他们，但在幻觉里他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足够将他们俩的关系看清楚。于是史崔兰继续说：“女人嘛，老是愿意为了爱人无限付出，甚至牺牲。喏，你的女人不就是这类型的？”
“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狗屁经验谈。”中也挪步想去看二舞的情况。
“我只是想说，当女人愿意这样一厢情愿付出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中也脚下一顿，冷眼睨向他，似等他的下文。
“因为你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中，把命玩没了。”
中也不耐烦拧眉，“你老婆会自杀，这个结果是你造成的。别扯上二舞。”
史崔兰默了一下，“不，是因为那时候，她对我的爱，远超过我对她的。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少在那找借口。”
“所有的事情不都这样？一旦不平衡，就开始产生偏差。”
中也冷道：“我跟二舞的情况才跟你们不一样。”
“嘛，表面上看起来是不一样，本质却差不了多少。”史崔兰顿了顿，勾唇道：
“更何况，你的女人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跳。这玩命指数可不是普通的高啊。”
“…………”无法反驳。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中也死鱼眼朝史崔兰凉凉瞟去，“如果二舞没有恢复正常，你就准备跟你那些见鬼的画一起入土吧。”
中也不再理史崔兰，走回二舞身旁。
动作轻缓地把她从地板扶起来，整理被她翻乱的衣服，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跟冷汗。
二舞……
凝视她好半天，中也又伸手把她身上自己的外套裹紧。
“身体那么弱……还胡乱糟蹋，如果不小心生病怎么办？”
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识碎碎念。
但她听不到。
就算听到了也不当一回事。
……怎么会有那么可恶的女人。
中也垂眸，看到她指甲里都沾上了血，中也蓝眸晦暗几分，牵起她的手﹐抵在自己额上，低叹：“……你怎么老是那么爱乱来。”
操碎几百颗心都不够用。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开始慢慢变得灰暗，外头夕阳已经落下。
面前的人终于转醒。
中也紧盯着她，这一次她初睁开眼，视线便准确对上自己。
“中也……”
中也欣喜：“二舞，你……你没事了吗？”
手上传来阵阵刺痛，二舞低头一看，“咦……怎么有那么多伤口？”：
“那是──你不记得刚刚发生什么？”
“刚刚？”二舞就像只是从梦中清醒而已，一脸迷惑。
中也拉起她，“活动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全身痠痛……”
“那个啊……我也是。”中也道：“你看你的手还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这些伤口？”二舞伸直手臂仔细看。“这是抓痕吧……”
“你看，我就说吧。她会恢复的。”史崔兰扬着粗嗓道。
中也重重吐一口气，然后单手拦住她的肩就紧紧抱住，“你没事就好。”
二舞下巴抵着中也，内心满是疑惑，视线对上史崔兰玩味的眼神，她唇紧紧一抿，终究什么都没说。
想起更重要的事情，二舞连忙抓住中也的双手，查看他的手腕。
“中也！生命契约──你跟史崔兰……”
“放心﹑你看，金纹已经没了。”
“啊……没了？”二舞一顿，反应迟疑了几秒，“你是说金纹消除了？”
“嗯，这代表我方契约完成了吧。”
“对……”二舞有些怔愣，眼神奇怪地望着中也，“那史崔兰那方的契约……”
提到契约，中也回头恶狠狠瞪向某人，“史崔兰，四天后你给我记着，要去找威廉那家伙。如果你敢失约，我在方圆一里外，就把你这里毁成破烂。”
后者耸耸肩，轻哼一声算应下，走回画架前。
二舞诧道：“四天？”
“嗯，我们在幻觉里的时候，外面已经过了三天了。”
“幻觉里……”二舞喃着，背脊无来由窜上一股冷意，她环住自己，衣料刚好摩擦到手臂上的几条抓痕，刺痛到她忍不住轻嘶一声。
中也听到，沉着嗓子对她说：“你动作不要太大，我们走吧，赶快出去治疗你的伤口。”
其实这点伤跟她以往受过的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但看到中也沉凝的脸色，她什么都没说。
走前不忘再威胁史崔兰一番。中也才揽着二舞离开。
中也没注意到在最后离开画室前，二舞微微侧首，看向史崔兰，眼底几乎要燃起怒火。
史崔兰接收到她的目光，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然后拿起画笔，继续画自己心爱的妻子。
……
…………
沉默蔓延。
走出画室，走过挂着奇怪画像的长廊，直到快下完楼梯的时候，两人都各有所思，没有说话。
那后遗症……真那么容易就好了？
中也不动声色观察二舞看起来异常沉静的侧脸，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尤其她又是那种宁愿隐忍也藏着不说的人。
停下脚步，中也仍旧不放心开口：“喂……二舞，你老实说，真的没事吗？没有再看到什么……东西？”
脚下漫不经心走着的二舞先是一怔，对上那双透着担心的蓝眸，牵起笑容，为了让他安心轻声道：“嗯，我没事。”
中也凝着她柔和的表情，“真的？”
“嗯……剩下的我们出去再谈吧，中也。”
中也见她面露疲惫，想到自己全身上下这痛那痛的也不太舒爽，她肯定更难受，这里也不是适合交谈的地方，便继续走没再说什么。
推开阁楼严重腐坏的木门，那一瞬间，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外面的蓝黑天际只剩下远方还余留一处淡淡霞彩。
让人卸下紧绷的心情，同时也感到身心体力都疲倦得快到极限。
此时，前方树丛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道女声响起──
“还真是……让人久等。”
一阵窸窣，黑德薇格穿着一身深色的风衣，踩着高跟鞋，举着枪，缓缓走出来。
这女人是──二舞以前的旧部，威廉的人！
中也立刻将二舞护在身后，全身警戒。
这个女人他从持乐那里看过几次，她的紫发特征太明显，尤其还是跟二舞以前有瓜葛，他马上就留下印象。
这女的是敌方的人，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还以为你们死在里面出不来了。”
“薇格。”二舞看着她，静静开口。
黑德薇格拿着枪指着两人，走到他们面前。
“怎么样，在史崔兰那里玩的开心吗？”
当中也发现黑德薇格的枪保险根本没开，视线至始至终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一直看着身后的时候，已经晚了。
颈后传来针扎的刺痛，他眼前直接一黑。
二舞早有准备，马上接住中也的身体，将他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稳稳撑住他的身体，动作流畅到让黑德薇格嗤了一声，她收起枪，接过二舞手中的泛着微光的细针筒。
“这剂量够他躺上好几天了吧。”
三天前，她收到二舞的简讯，说是被这日本人找到了，计划得临时更改。
不过那时两人已经踏进史崔兰的房子里，她只好特地把针筒黏在阁楼门口的木柱边，让二舞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能使用。
“可怜的男人……为了你东奔西跑，最后却被你无情放倒。不过，这日本人的战斗力不错，我不懂你为什么老要把他排除在外。”
二舞没有作声，揽紧靠在身上的人。视线落在脚下长满青苔的石砖阶梯上。
黑德薇格见二舞兀自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移到她紧揽的男人。
明明可以使用能力毫不费力地托起男人，却非得要自己承接住他的重量？
二舞突然开口，“没有人看到吧。”
“没有。”
虽然看起来方圆之内毫无人烟，但实际威廉安插了很多眼线守在这里监视，她使用光能制造出二舞刚出来就马上离开，回到会馆的假象。
然后再制造此处无人的幻象，没有人会看到他们此时交谈的画面。
“里面怎么样？你们可耗了整整三天，我还以为你俩在里面丧命了。”
黑德薇格注意到她二舞身上细细条条的伤口，“怎么，受伤了？”
二舞没有反应，视线移到倚在自己颈窝处的中也，看着他安静清俊的脸庞，有些出神。
黑德薇格以为她是对中也感到抱歉，“既然那么愧疚，不如让他知道──”
“薇格，我们被史崔兰耍了。”
黑德薇格不解皱眉，“什么意思？”
“不对……”二舞看向她，一字一句道：
“是威廉……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黑德薇格震惊，正想问个清楚，二舞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
“糟糕……我撑……不住了……扶好中也……带我们……回去。”
黑德薇格赶忙上前，在二舞撑不下去的瞬间把两人的身子及时拉住，“真是的，不要把别人放倒，自己也跟着倒下啊……”
不像二舞，黑德薇格直接使用光能，轻轻松松让两人稳稳半浮不落地。
夜风吹起黑德薇格的风衣下摆，她一动不动干站着，脑海中不停重复二舞最后的神情。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二舞露出那样的眼神。
绝望、惶恐，彷彿前方只剩死路。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