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乐园》楠橘煠

17、幕间│心知

　　「心知」崇命二舞

　　二十二岁时，她脱离了光能者之乡──流异之洲。

　　那里一直是光能者的理想乡，充满着秩序与和平，几乎没有人民不深爱着此地，唯独她这个异类。
　　她想，她也许也是能爱上那里的。
　　如果没有家族责任束缚，跟自己那光史上来唯一全域光能者头衔的话。

　　就像每个人天生擅长的事物各有不同，每个光能者能使用的领域也是有限的，通常一个光能者只会能用使用一种烙光领域。
　　最厉害的光能者同时能擅用三个领域就很了不起了。

　　她始终记得，二十岁那年，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初次涌现的金色光采，感慨到潸然泪下，彷佛那刻生命才开始灿烂完整。
　　崇命出了全域能者，族里上辈摆出骄傲的姿态、普通人投来的钦羡眼神。

　　然而，感动持续没多久，就变为震骇。
　　她发现自己美丽的烙光是场灾难。

　　实际上，所有的人都大错特错。
　　擅长全部烙光领域的光能者从不存在。

　　上天也许会眷顾某些人，但也没忘记制衡。

　　她无法像个正常人掌控好自己的烙光。
　　一开始的时候，每天能用的光能都不同，她完全不知道明天自己的能力会是什么。
　　她的烙光时而微弱时而强盛，有时甚至误伤身边的人。

　　烙光管制局看在稀有的崇命一姓份上，没将她逮进去监禁观察，但她从此以后过着的生活，也跟一举一动被监视没什么两样。

　　那之后，人们眼神又变了，他们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全无之前的恭维。
　　家人不再用溺爱的眼神看着她，他们的眼神透着失望，嘴上勉强说着鼓舞的话。

　　她曾想脱离家族，但不被允许。
　　即使她在他们眼中是个瑕疵品，也依然是个历史上唯一最接近全域能者的光能者。

　　但她知道她什么都不是。
　　她从不怨怼自己的能力拥有缺陷，这个缺陷让她看到了更多东西的本质。
　　同时，也渐渐发现了自己跟流异之洲的格格不入，这个最适合光能者的世界，不知不觉她已无法融入。

　　即便过去的梦想已被现实消磨，她在看不到未来的茫然中，依然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撰写烙光之书。
　　正因为这样的体质，她能写光书。
　　她比正常人拥有更多的烙光，没有比她更合适的对象了。
　　她开始将全副心神放在撰写上，暂时不敢去想完成了这本书后，自己还能在追求什么。

　　后来，她发现自己那不停变换的能力有着规律性。
　　而自己的光书内容也到了撰写的极限，她需要知道更多，包含那些外世界未归洲的流浪光能者可能拥有的能力。

　　她向当时的Saqueen提出了出洲的请求，并同意主动进入管制局进行一年的严密观察。
　　她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只想继续自己那好不容易寻到的理想。
　　完不完得成，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有个动力，一个生活下去的意义。

　　一年后，管制局认可了她能妥善掌握自己不断变换领域的烙光，她终于得到了长期驻外世界的许可。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从小到大一天到晚跟在屁股后面的持乐，也在她之后出了流异之洲。
　　她不得不说，持乐真的是个傻子，明明待在流异他能一辈子受到庇护，但他非得坚持跟她一起在外世界生活。

　　她表面上故作排斥持乐，嘴上老嫌弃他，恨不得他离她远远的。
　　但她心底一直是感激他的。
　　在流异时，她的使命是守护他，到了外世界后，他反过来拯救她。

　　没有持乐的话，她大概无法活到现在了吧。
　　当身上诞生那个独一无二的烙光后，她时常这么想。

　　光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烙光，被归类为零域，直到后来有光能者拥有了同样的能力，才会被归类在八大领域。
　　能够赋予普通人烙光的“赋命”就属于Zero Area。
　　赋命的光色是璀璨的金黄，与她原生的光色一样，所以她大意了。
　　她使用了赋命，牵连了身边所有的人，硬是改写了他们的命运。

　　初代的萨叶创国主，洛瓦德丽曾说过：无须担心天赋烙光带来的结果，它只会让适合的人拥有。

　　她说的没错，那些被自己强行赋命的普通人，大部分都成为最基础的光能者，他们最多只会最普通的灰色领域。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心底有种负罪感无法抹灭。
　　强加于烙光他人身上的自己，跟以前在流异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此时她的存在跟能力传开了，她低调平静的生活天翻地覆。
　　各路人马上门，想要得到特殊的异能。他们不是争夺她，就是抹杀她。
　　不愿带给持乐跟那些遭她牵连的人麻烦，她斩断关系选择离开。

　　后来，她漂泊游走在不同的国家，小心翼翼躲避风头。
　　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她认识了一对年轻充满活力的双胞胎，罗娜跟兰德，他们是她在外世界第一个朋友。

　　然而，自己对友谊的渴望害死了他们两个。
　　她错了，她竟以为自己能像个普通人生活，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东西，堪比潘多拉的盒子。
　　他们等于是她亲手害死的。

　　那天，她结束了许多人的生命，也切身明白，外面的世界固然美好，也有更残酷的罪恶。
　　她痛恨杀人的感觉，干净的双手彷佛沾上了褪不去的污秽，那让她的良知陷在泥沼中。
　　除非罪恶至极，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若现实要她非得伤害到那些善良无辜的人，她宁愿自己负伤。
　　她身上的惩纹在那之后急速增加，她多次处于垂死边缘却都侥幸活了下来。不知这算是幸运还是惩罚。

　　外世界拥有许多潜藏在各处的异能者，他们的目的跟性情难以预料，远比流异之洲危险许多。
　　渐渐的，她的心开始麻木，她无惧自身死亡，甚至看淡了自己的生命。

　　过了几年，持乐他们利用黑德薇格的追踪烙光，再次找上了她，并且在当地扎根。
　　她本想再次离开他们，但一个男人找上了门，他带着善意跟诱人的条件。

　　势力庞大的斯文男人叫威廉，他双眼透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身边的人，让他们生活在当地不再受到打扰。
　　条件是，她加入他。
　　她不允许自己的能力沦为任何组织的道具，所以她立刻拒绝了。
　　威廉不恼，反而露出意料之中的满意笑容，退一步重开了条件，只要她留在这个国家，他就提供保护。
　　虽然对这个便宜且对方占不到好处的感到疑虑，但为了保全那些老爱追随她的傻子们，她同意了。
　　但她拒绝了威廉对自己的安全保护，她极为讨厌被处处受保护的监视感，那让她想起流异之洲的生活。
　　双方达成了协议后，她依然习惯地在不同城镇游历，一边撰写即将完成的光书。

　　又过了没多久，一个突发的事件让她遇见了一个来自日本的男人，对方是个黑手党，叫做中原中也。

　　虽然他的组织是在他们都市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但她没有先入为主，反而在短短的相处时间中，喜欢上他散发的气质。
　　他拥有一种倨傲但又不失原则的气势，自信又强大，性格一开始可能令人觉得有些冷漠，实际上却是个好人。
　　她跟他相处时，总能抛下很多负担，轻松又自在，这是她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她心底蓦然生出了依赖之感，不由自主想跟对方能有更多接触。

　　同时，她再次重逢了只能在梦中遇见的熟悉面孔──兰德。
　　她才知道当年最后一刻使用的赋命，救回了他。
　　但却将他拖进了另一个地狱。
　　兰德眼中的憎恨，立刻让她的喜悦化为愧疚的痛楚，重重压在心房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自己的罪业，她必须担起责任。
　　她决定找威廉，那个一直让她难以捉摸的男人。

　　她有个没有告诉任何人的计划，是她的孤注一掷，成败没有任何把握。
　　即使心头一直有股不祥的预感，但她此时的能力是最为有利的，这是眼前唯一的机会。

　　明明下定了决心，胸口却持续郁闷抽痛着。
　　跟中也分开，比想象中还要难过。

　　心一直不断挣扎着、揪痛着，但是她却比以往看得更清楚了。
　　她知道了心底最真实的愿望。
　　她不想再因为别人去前进，而是为了自己。

　　第一次，她有了想抛下一切，去鼓起勇气追求的东西，那是她以往不敢奢求的。
　　这么多年来，她才真正感到自己的双脚确实踏在这片外世界的土地上。
　　她想在这里有个归处。

　　这次的事情结束后，若还能呼吸。
　　就顺随自己的心，去追逐想要的事物吧。

　　【无梦之异能者，亦能诺许当下，朝向心所在。】
　　──崇命二舞《无梦造物》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