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郭襄不爱张君宝

3、老实的人

　　热恋期的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哪怕出去买个糖炒栗子，蓝小衣也要和夏天手拉手，同出同进。
　　学校门前的路口，常年被各种小摊小贩占据。买栗子回来的路上，蓝小衣看到有位年迈的老婆婆叫卖蜂蜜，地上两个粗糙的大竹筐，旁边一块立着的纸板，写着：纯天然农家蜂蜜。
　　金黄色的蜂蜜装在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阳光一照，闪着钻石般的光芒，蓝小衣看着眼馋，想买一罐，早晚泡水喝。
　　“婆婆，蜂蜜多少钱？”
　　老人家看起来有80岁了，裂开瘪瘪的嘴，笑着，伸出两个指头。
　　“20块？”
　　老人家点点头。
　　“好便宜，我们买一罐吧。”
　　蓝小衣说着就去拿钱包。夏天给了蓝小衣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别买。他对老人家说：“我们再看看。”拉着蓝小衣走了。
　　“干嘛不买啊？”蓝小衣被夏天拽着胳膊，一脸疑惑。
　　“这根本不是天然蜂蜜，是兑了糖浆的工业蜂蜜。”
　　“你怎么知道？”
　　“我外婆以前养过蜂，我知道天然蜂蜜是什么样的。自家产的蜂蜜有很多沉淀物，看起来有点混浊，不会像她卖的那样清澈透亮。”
　　蓝小衣眼睛发亮的看着夏天，他懂的真多。
　　“可是我看那个老婆婆是个老实人，看起来也很可怜。”
　　“你就是同情心泛滥。”夏天捏捏蓝小衣肉嘟嘟的脸，“你要知道，老实人也会骗人。”
　　“我看你才最会骗人。”蓝小衣一甩头发，跑开了。
　　回到宿舍，橘子、小爱、凤儿都在，她们正围着一个大姐，听她说话。
　　大姐30多岁的样子，穿一件绛红色的外套，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包，她在推销化妆品。
　　“免费试用，不用花钱的。”
　　听到免费，蓝小衣凑了过去。
　　大姐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件件瓶装和罐装的护肤品，有洗面奶、保湿乳、美白霜，还有祛痘膏，包装盒上都印着“雅芬”。
　　“我只知道有个雅芳，雅芬……没听说过呀。”
　　橘子拿起一盒美白霜，看了又看。
　　“雅芬这个牌子是我们公司刚推出来的新品牌，还没在市面上售卖。”大姐解释。
　　“这个雅芬跟雅芳是什么关系？是姐妹品牌吗？”一旁的小爱问。
　　“对啊！这次我们先联合各地高校做一轮试用推广，看看效果。”
　　“这个雅芬都有什么功效啊？”蓝小衣比较关心这个。
　　大姐看看她们几个，在她们每人脸上扫视一圈，蓝小衣皮肤比较干燥，凤儿爱长痘，橘子两颊有小雀斑，小爱皮肤偏黑。
　　她心里有数了，笑眯眯的说：“有多种功效，保湿，美白，祛斑，祛痘，效果都是杠杠的。”
　　几个人看看大姐，半信半疑。
　　“这些都是免费试用的，象征性的收你们一点押金。”大姐目光灼灼，“一个月后，你们提交试用报告，押金到时一分不少退给你们。”
　　见她们还在犹豫，大姐收拾背包，把护肤品一件件装进去：“没关系的。你们再考虑一下。公司找你们合作试用，也是看你们是大学生，都是高素质的人，能帮我们宣传，一般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大姐于是背上包就走。她走到门口时，橘子追了上去：“等一下。”
　　大姐返回来，脸上的笑意更盛。
　　橘子说：“给我来套祛斑的。”
　　橘子在几个人中，是最有主意的。大家一看她都要了，也都放下戒备，拿出了钱包。
　　大姐很热情的根据每个人的皮肤状况，给出了建议。
　　最后橘子拿了三套美白祛斑的，凤儿拿了两套祛痘的，蓝小衣拿了一套保湿的，小爱拿了一套美白的。每套押金是200元，四个人总共要付给大姐1400元。
　　这会儿是月底，几个人都没有什么钱，只有蓝小衣因为生活费家里是按学期一次性给的，还有余钱，大家就先跟她借。
　　蓝小衣钱包里没有那么多现金，于是出门，去校门口的自动取款机取钱。
　　正是华灯初上之时，一行五人有说有笑的出门，看上去就像认识很久的朋友。路上，四人和大姐互留了电话号码。
　　大姐信誓旦旦：“一个月之后等着你们的试用报告，到时就把押金全退给你们。”
　　走到学校门口图书馆门口，蓝小衣从钱包里拿出农行一卡通，插进了ATM机。她想起来，这还是父亲送她上大学那天，和她一起去银行办理的。办好卡，父亲就径直送她去了火车站。路上他说了一句让蓝小衣能记一辈子的话，他说：“这次把你送走，我从此就当你出嫁了。”这话让蓝小衣鼻子发酸，陡然生出一股离别的伤感。
　　哗啦啦，ATM机欢快的吐出一张张粉红的毛爷爷。
　　蓝小衣取了一千块，那是她两个月的生活费。
　　大姐拿了钱，小心地装进皮夹，塞到背包贴近背部的夹层，哗的拉上拉链。然后她拍拍每个人的肩：“记得马上试用哦，我等着你们的试用报告！”
　　在她挥手离去的一瞬间，蓝小衣心里闪过一丝疑虑，这是不是骗局？
　　她想起九岁那年，她一个人在家，有个阿姨挑着两篮鸡蛋，到她家门口卖。她想起家里没有鸡蛋了，就从柜子里拿了十元钱去买一些。
　　那时候鸡蛋很便宜，一毛八分钱一个，她买了三十个，共花了五块四毛。她把十元钱拿给阿姨，让她找零。
　　阿姨翻了翻衣兜，说身上没有零钱，找不开。“我下次来的时候一定把剩下的四块六毛钱带给你哦。”她笑着说。
　　蓝小衣看着她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答应了。只是那天之后，那位阿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这件事，她被父亲狠狠一顿责骂。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委以信任，最后却让她那么失望。
　　她想起那时候自己委屈的眼泪，这个大姐也会让她失望吗？
　　她的疑虑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消解在大姐敦厚淳朴的笑脸上。那张脸因为长期在外奔波，风吹日晒，带着田野的阳光和风霜，让她想起了故乡的亲人。
　　回宿舍的路上，大家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用目光互相在彼此脸上探寻：我们是不是被骗了？
　　橘子不放心，停下来拿出手机打那个大姐的电话。
　　橘子打电话的时候，蓝小衣很紧张，很害怕对方没有回音。她的心咚咚地跳得很厉害。橘子用的是免提，电话里传来一个很清脆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大家面面相觑，恍如梦醒般地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掉进来了陷阱。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们疯狂地拨打那个号码，但是一直提示关机，最后再打已经是空号。
　　夏天很快知道了这件事，蓝小衣发短信告诉了他。他把蓝小衣叫出去，问道：“怎么就被人骗了？”
　　蓝小衣带着哭腔：“我看她像个老实人，谁知道是个骗子……”
　　“老实人最会骗人。”
　　“早点吃亏是好事，还好数目不是很大。明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去晦气。”夏天知道报警也没用，索性抛出美食的诱惑。
　　“吃什么？”蓝小衣果然经受不住这诱惑。
　　“你来定。”
　　送蓝小衣回宿舍的路上，夏天看着身边这个如一张白纸般未被世俗污秽沾染的姑娘，有点忧愁。“你这么心思单纯，以后怎么办呢？”
　　他忍不住长篇大论说教一番，无非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要贪图小便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世道险恶，人心难测，要随时保持智商在线。
　　蓝小衣嫌他啰嗦，给他一顿好捶。
　　第二天一早，征得大家的同意，蓝小衣打电话给辅导员。
　　辅导员问清了事情的经过缘由，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傻姑娘，肯定遇上骗子了！怎么给钱之前不先问问别人呢？你们真够傻的，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
　　蓝小衣问：“能报警吗？”
　　“你们被坑了多少钱？”
　　“1400。”
　　“唉……涉案金额达到1800，警察才会立案的。你们这种，因为涉案金额不多，报了警，他们顶多叫你们去做个笔录，不会立案的。以后多长点心，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今后碰到这样的人，一律不要理，报告宿管把她们赶出去。”
　　挂掉电话的时候，蓝小衣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是啊，她们太傻了，怎么就会被这么弱智的桥段给骗了呢？
　　大家纷纷诅咒那位大姐家庭不幸，老公不举，天天都来大姨妈，生个儿子没菊花。
　　碰上这样的事，只能自认倒霉。她们不想声张出去，这太丢脸了。
　　越是不想被人知道，越是被更多人知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件事很快弄得全班皆知，才半天的功夫，整个班级都知道316宿舍四个女生被骗钱的事。
　　去上课的时候，同学们看着她们，都是意味深长的笑，蓝小衣进教室的时候都不敢抬头。
　　晚上，夏天很大方地请蓝小衣全宿舍出去吃了一顿美味的鱼火锅。到底是年轻人，一顿丰盛的晚餐，就抵消了被人坑骗带来的低落情绪。姑娘们一边涮着鲜嫩的鱼肉，一面聊着娱乐八卦，从周杰伦的新专辑，聊到他和侯佩岑的恋情。
　　吃完结账的时候，夏天吸了一口气，这顿饭花了390元。他捏着扁扁的钱包，想着这就叫破财消灾吧。
　　经过这件事，蓝小衣再也不会轻信一个人了。有时候一次伤害胜过万千大道理，她感谢那位大姐，和她的八辈祖宗。原来夏天说的是对的，看似老实的人，有时候并不老实，有着一张带着田野的阳光和风霜的脸的人，也会骗人。
　　这让蓝小衣深刻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东西，越是所谓免费的东西，付出的代价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