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见千岩秀，君子折条为寄谁》前尘之远

1、第 1 章

　　神雕侠侣大约是金庸笔下最具YY色彩的作品。
　　金庸对杨过的偏爱，于书中所费墨水不能诉之万一，写得任性忘情，大约自己也心旌动摇，笔下稍一恣意，故事差点便入了神魔道，人物行事也大大颠倒。
　　所以杨过的噩运之后永远跟着好远的N次方，所以书中芳华妙龄的女子均是一见杨过误终身，名单之长可开列TOP痴情排行榜，原本还有个另类郭芙傻乎乎置身榜外，老金后来想想不甘心，定要在修订时补上一段奇异心事，坐实了看似厌之实则爱之的公案，这才心满意足。
　　怨不得有人要说有奇异心事的是老金自己，实在《神雕》的代入感过于强烈，不像结构严谨的小说，倒似枝蔓纵横的RPG游戏，作者就是第一个玩家，兴高采烈的搞定每一个美女、完成每一项任务，最后以无上威望值打遍天下无敌手，只不过游戏结尾不是开放式，没让主角拥有选择不同女角终局的权限。

　　看《神雕》故事，有人对主角五迷三道，也有人如我对主角一贯不喜。
　　武侠小说，抛开作者笔法功力，趣味性是第一重要的。偏偏《神雕》得着个练玉女心经的女主角，言语无味，皮相卓绝，若不是杨过飞扬跳脱奇遇连连，又兼招惹不同类型美女无数，只怕侠侣老来讲起“我这一辈子”就得乏善可陈。
　　小龙女这女一号的无趣，其实得怪金庸对杨过的偏心。
　　金大侠太疼爱杨过，恨不能拿天下万物来给他陪衬，所以写了个SUPER超凡脱俗的小龙女作他的终极伴侣，然而正如上帝造夏娃用的是亚当一根肋骨，小龙女到底也不过是打在杨过身上那最大的一块反光板，离了照射的对象，便喑哑生尘，难以单独绽放光彩。
　　把《神雕》写成一部关于杨过爱情的“一个都不能少”也就罢了，毕竟女配的戏份和女主不可同日而语，可偏偏老金还要将小龙女的智力和情商设置得扑朔迷离如股市大盘，时而涨停时而跌停，言行举止不免前后矛盾看得人头痛，这就给了众多女配脱颖而出的机会，而且大多还附赠升级程序，前后呼应更上层楼，致令《神雕》全书任意挑一个女性出来都比小龙女形神完备活色生香。

　　不过在我看来，智商不是距离，无趣不是问题――
　　小龙女实在与杨过很相合。
　　什么是美则美矣的遗憾，看小龙女便知。姑射仙子的外貌下有的不是女人心而是清淡的灵魂，不解红尘亦不解风情。她的心里，只装得一件事情，从前是师门修行，后来是杨过徒儿，而最大的理想是和杨过二人退守在活死人墓中过毫无变数与波折的生活。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姻缘，这样的理想国，男人远远思慕一番是很浪漫的，大可幻想伊人常伴如何逍遥似散仙；真要朝夕相对柴米油盐起来，成日价修炼神功便是最大主题连份可供两点一线充实自我的正式工都没有的生活，但凡有正常欲望与需求的男子只怕都力不能持罢。何况小龙女于家政事务上全无创意，再典雅的白衣素服穿数十年也和粉墙白壁似的背景布没什么区别，再曲折动人浓烈深厚的恋爱过程回味数十年也变得像抟沙造饭烹烛嚼蜡一样缺滋少味，再悦耳的玉峰嗡鸣听数十年也要让人烦得想学孙悟空般手起刀落剖腹开膛拿肠子勒死图个清静……一辈子厮守在终南山后传奇爱情的坟墓里，说文雅点是岁月古井无波，说难听点是日子直如淡出个鸟来。
　　好在杨过对感情的需求与常人不同。
　　对于这个有着既自卑又自大情结的大侠来说，唯他独尊的小龙女的存在，是他人生价值的基础和起点。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然而绝顶的武功、心血来潮的义举能给他莫大的声名却不能给他独一无二的光彩，真正令他惊世骇俗的始终是他和小龙女的师徒恋，真正让他为他人所不可企及的始终是他和小龙女那无法复制模仿的苦情绝爱。所以十六年痴等也好，携手归隐也好，只要能令这世间独一份的爱情更形完美伟大，他可以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
　　退隐江湖是传奇的圆满收梢，挥手自兹去是个唯美的姿态，真正的退出，是连江湖都不提，那是无心之人或死人，不是杨过。我是不信他把江湖放下了的，《倚天》中杨姓女子能那么及时现身制止周芷若阴谋得逞，时机拿捏之巧妙出场效果之轰动见好就收之果断，和丐帮英雄大会的杨过不是如出一辙么。可见神雕侠侣虽绝迹江湖，却是行踪绝而心不绝，幕后操盘的瘾还是时不时要过一过的。
　　至于杨过是否甘于古墓的永恒寂寞，恪守与小龙女的单一爱情，即使以我这小人之心揣度，也没什么疑义――一个对人生的戏剧性和形式感那么注重的人，只要神雕侠侣还是江湖最瑰丽的神话，他便是满意的罢，现实日子的枯燥和无味，倒是次之又次之的了。

　　言归正传到06《神雕》剧集。
　　刘亦菲是否美得惨绝人寰不好定义，不过造型、服装、威亚和鼓风机确实给她营造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氛围，她的表演气质也确实有进步――我记得在《金粉世家》里她几乎是难看的，和董洁的清秋搁在一处怎么看怎么僵硬俗丽；《天龙》里好一些，古装烘托效果是一方面，王语嫣可塑性小是一方面，演员自己面对镜头不再那么生疏也是一方面；到得《神雕》，表现进了一大步，眼神运用、肢体调动都比之前的作品好很多，虽然离灵动丰满尚差得远，表演木讷的帽子总是摘掉一半了。
　　然而说她是06《神雕》最大的惊喜也还是过誉，连续担纲几部重头力作，演绎的角色跨度性都不大，从神仙姐姐到小龙女更有相似的脉络可循，若没有进益就奇怪了，古人不是说过么，“无他，惟手熟尔”。
　　所以我对这个小龙女的演出，也学卖油翁看陈尧咨射箭，“但微颔之”，算是基本肯定罢。

　　我是喜欢黄晓明的。
　　犹记得《大汉天子1》中英姿勃发、踌躇满志的少年刘彻，《无敌县令》中刚愎自用、邪气俊朗的野心太子，《还珠格格3》里沉着稳健、指挥若定把拖泥带水的五阿哥和略显疲态的尔康甩脱到十丈远的萧剑……他多接演一些古装剧，有《唐伯虎》那样垃圾也似的糟烂垫底，也有《龙票》那样质地可算精良的中上之作扛梁，虽然称得上代表作的角色寥寥，他的明星气相还是日胜一日的显著起来，不亏生就的这一副好皮囊。
　　敲定他演杨过的时候，尽管是我讨厌的故事和人物，也还是期待他能有出色表现。
　　我觉得他应该可以胜任一个狷狂、叛逆、深情的荧屏形象。
　　可黄晓明在《神》里的表现让我不知如何评价才好。前半部，他无可奈何的扮嫩，结果放浪形骸成了轻浮急躁，后半部，他竭尽全力的深沉，结果沧桑雄浑里透出力不从心。最反感的是导演让杨龙二人一味以旁若无人的对视和低语来展现彼此的深情，刘龙女永远是颦颦欲泣的，黄杨过永远是专注凝视的，声音永远是微颤的，脸永远是需要抚摸的，同样的场景出现五次以后，审美疲劳的我再看到杨龙相处的画面便直接快进，如果抽换掉作为背景的美轮美奂的自然风光后只剩下无差别演员的无差别表演，观众总可以选择更具效率的观赏方式。
　　黄版杨过的后半部好过前半部，黄晓明和其他角色的搭配又好过和刘亦菲时。大概脱了所谓“深情”的枷锁，他比较能够放得开的缘故，有些段落很出彩，譬如和郭靖、金轮法王、李莫愁的部分对手戏。让我好笑亦好气的是导演呈现在戏中的拍摄思路：大家都知道黄晓明是个帅气的演员，杨过是个帅气的角色，但是能不能不要逼着这个演员老是用扮酷和耍帅来提醒观众这一点呢，当许多戏画蛇添足得连黄晓明自己都不耐烦时，你拿什么说服观众这就是理想中的杨过而不是某个SG在吃力扮演的杨过？
　　原应成就杨过的那些特质反而是在《神雕》之后的《新上海滩》里被释放出来。一部仅有前作基础的翻拍片，而前作又有一代人集体记忆中的经典作为门槛，黄晓明居然能将许文强诠释得有板有眼自成一套，不是不令人惊艳的。
　　只是感慨，万众瞩目的神雕大侠，一个完全可以属于他自己的经典角色，到底是错过了。
　　后来他应承张纪中去演韦小宝。
　　1.80米、剑眉星目的小桂子？OMG，请让我当这片子是武侠版的《漂亮朋友》好了，毕竟是个英俊流氓的发迹史，何况还有我钟爱的小哇充当最高BOSS（小顾小顾，偶支持你和黄SG青梅竹马大打出手你来我往心心相印勾心斗角反目成仇破镜重圆……被疑似神哭小斧之物体PIA飞）。
　　《鹿鼎记》？那是张大胡子贴牌生产用的商标而已！

　　一部06《神雕》，我从心里喜欢的是那些配角。
　　王洛勇的郭靖，孔琳的黄蓉，陈紫菡的郭芙，孟广美的李莫愁，孙锂华的完颜萍，程皓枫的甄志丙，甚至李明的裘千尺……
　　有的稳重、舒展，初看以为是粗糙，结果其实是渐入佳境，比如郭靖；
　　有的妥贴、圆融，起始以为是沧桑，结果其实是谙得其中三味，比如黄蓉。
　　王洛勇和孔琳是有慢热效果的演员，他们的郭靖和黄蓉，独当一面时各自都有煞气，或凛然有威，或绵里藏针，能不知不觉聚拢戏的气场，联手或对手时却又有谦逊的气息，令角色彼此扶持，有轻重的平衡，有阳刚与绵柔的消长，让我相信，当年渊停岳峙的靖哥哥和精灵样的蓉儿是落到凡尘，做了这样的夫妻。
　　06郭芙是诸版神雕中最明艳动人的一个，至此大小武的迷恋和杨过的矛盾心事才让人觉得情有可原。陈紫菡最可喜是神态娇憨，活脱脱被呵护得太好的宋代江湖版太平公主。只是看着这个全剧中其实最不具杀伐气和江湖气的小女子，心里生出怜惜，让耶律齐禁不住说：“我劝你不可轻敌，要你留神，那是帮你呢，还是帮她”的，便是这种怜惜罢――郭芙这样一个半点肚肠都没有的美丽女子，看了总让人觉得不似身在舔刀砥血的乱世江湖，倒像是岁月静好的盛世家园，才有了她那样世俗活泼的天真莽撞，所以她何须练什么上乘绝学，又何须懂什么练达世故，自有人要保得她此生周全，一路锦绣人间的率意下去。她的牡丹芙蓉面，是春风缭绕也要梦一曲醉太平，比清丽近虚妄的小龙女，是另一种如珠如宝。
　　孟广美容貌不及陈红，可是她凌厉，有气派，她的残酷在家常之外，却在人情之中，不是个披头散发的悍道姑；孙姑娘并非纤细弱质，可是她的完颜萍我见犹怜，令人不由想起“芳草萋萋”句，那种幽绵如水，全在眼睛里；程皓枫的甄志丙居然是哀愁的，是思凡而犯了罪的仙人，孱弱而俊秀，无辜的沉溺在罪里，一点没有不洁；李明李明，我看裘千尺从来不觉是个男子身，这般施施然口吐毒言狡计百出的形象，怎么会不是那个受尽折磨心狠手辣的彪悍老妇？
　　……

　　一部06《神雕》，我爱的，是赵鸿飞的耶律齐。
　　千回百转，终于说到了他这里，只因为最心爱的，必定要珍而宝之、隆而重之的放在压轴处揭晓，方当得起那一份由衷之喜。
　　他甫出场，你心想，是了，是这位公子。
　　黄晓明的杨过不是公子，他是峥嵘的，放纵的，颠覆的，是彰于市井的江湖，有锐利的泼辣，要到后来才有玄铁剑的开阔；
　　赵鸿飞的耶律齐是公子，他是内敛的，磊落的，浑圆的，是隐于庙堂的江湖，有自如的阔大，今时已可看到来日的气雄力坚。
　　你说，不过蒙古一相府，怎么出了恁样的辽家儿郎――比饮马吹笳、逐风挎弩的胡儿多了文采，比诗礼簪缨、钟鸣鼎食的富贵多了气概，这北地男子，竟较南方才俊更见得清贵。
　　他的清，清在森然自持，狭路相逢也有倾盖相交的嘉敬，刀兵相见也有落子成赋的悠然，所以礼让矜持里是魏晋的风度；他的贵，贵在视万物都坦荡，寻仇不比演武更要紧，释敌不比送客更平常，所以不动声色里有天成的威慑。

　　完颜姑娘自然是美的，甚至如影随形楚楚可怜的刺杀也是美的，他空手入刃，却不是为了思慕这美，只是温和中正的眷顾，出于殷殷的怜惜，止于朗朗的激将，你不由要觉得，他正大光明、收放自如的身手，其实更美，是有匪君子敦厚、昂藏的美。
　　夜阑，屋静，宝鼎茶闲烟尚绿，有人灯下描红妆。你看见他画得情意款款又举重若轻，笑如春山优美的轮廓，但觉一室生光，只不辨锦衣缎彩和眉目光华。情怀竟可以这样的思无邪，然而又可以想作惺惺相惜的纯粹。
　　是有所思的明艳韶美，是无所思的清白洁净。
　　而多少人萦思绮想的齐萍故事，和多数两小无猜的结局一样，离爱恨嗔痴尚远便步上各自南北的背道。
　　他隔着距离的牵挂和关情，给予她郑重的成全，彼此之间的裂帛清脆响烈，像是要为他面对诡计的慷慨击节而歌。
　　情操清水明镜，不染尘埃。
　　百般委屈如她，也要敬畏此等悲悯浩荡，那泼剌一声，屏风从中而断，断得清白又响亮，她只有在这尊贵男子前弃刀，若有若无的情便如念了醍醐灌顶的真言，立地坐化。
　　从头至尾，他们这一场，不曾惊动四方。
　　以后再见，两两相望即是两两相忘。

　　你于是有怨念：早知月老如此不开眼，何必劳驾众人当初惦念，大胡子将此等佳人编排错过，郭大又会是他什么良缘。
　　却不知人与人机缘方生方死，一个宇宙自有一套法则去配他，正如失之于得，曙色之于拂晓，玫瑰之于小王子。
　　于是错乱间看着郭芙遇见耶律齐。

　　乱世儿女相逢，亲狎固然流俗，对抗亦嫌矫情，最好是惊艳，然而惊不要是惯常那惊法，艳亦不要是从来那艳法。
　　初见不是不风花雪月，疾风吹劲草，芦花似雪飘，虽没有皓月也是红日当空照。
　　他们却对面不相识，相识无表示。
　　你于是替古人担忧：咄，兀那女子，便是你眼高于顶也该看出眼前少年骨格清奇气质出尘实属居家旅行之无双良配，怎能一语不发即纵马离去浪费“旧爱新欢”对面PK场面？唉，这位SG，如此良辰如此景，你该把握机会将这惟一不给杨过赊欠情感糊涂账的美女俘虏折服，怎能介绍完毕即各回各家白瞎舞台浪漫布景不知作秀？
　　他们哪知你内心挣扎，自顾自奔往不同方向，把戏份和期待齐来抛闪。
　　他再出场，你叹息，是了，是明珠蒙尘。
　　他原该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偏有编导要陷他于追兵草莽，另捡了大小武扮演神兵天降――如此不晓得宣诸自己的好，也属饕餮暴殄教人跳脚，让人想起提了屠龙刀杀牛，却拿刀背作刀刃乱砍，最后以两把水果刀演习庖丁之术。
　　幸而还有临渊救美留给他于千钧一发处饱满亮相。
　　二人转早已变成危险的窠臼，原本是编导缺乏想像力的简单搪塞，岂料这简单在此处误打误撞的恰好，因为配上了一双儿女的明艳不可方物。他和她一个美，一个俊，是真良人相好，有人世的迷离和新鲜，赵鸿飞的端正、静穆，降低了浮华轻佻，陈紫菡的娇艳、妩媚，增添了光亮明媚，故是涉江采芙蓉的浓淡相宜，霎时关情，古典光阴。
　　而编导亦忍不住手痒搞笑，排了段对比在后头，想知人事品相高下，且看小武救完颜，同是二人转，一个摆出来是一子解双征名局，端正龙飞凤舞，一个看过去则是儿戏模仿棋，实在沉“鱼”落“雁”。
　　你这才体会这一幕的简纯、安静、不可言说的喜悦，是正好赶上，无须着急，迟有迟的好。
　　末后他闲云野鹤那一去，就似桐阴委羽，让她遥看不知归路，犹自怔忡。
　　却原来惊动的是她，嘉艳的是他。
　　无端天与娉婷。

　　十六年后你看耶律齐已是手挥五弦，俯仰自得
　　是良材美质成器。
　　当质朴的丐帮英雄会改版成铺张奢华的贺寿大PARTY，你感叹杨过被物所惑的累赘――如此时局下的如此好胜，竟真是当此末世的气息了。烟花烂漫下，你还是觉得耶律齐的安静隐忍更加流光溢彩，堂皇延宕，有人间的亲切和吉祥。

　　十六年后你且喜06郭芙的有眼有珠，不离不弃。
　　郭襄爱慕杨过，便无形将自己姐夫看低，因为杨过年纪比他小，模样比他俊，功夫更比他高，更重要的，杨过是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即的缥缈峰，风景那边独好。
　　世人都作如此想的时候，唯有一人看神雕大侠也只等闲，心里觉得耶律齐千好万好。
　　杨过若是险峻，耶律齐便是辽阔，杨过若是执着，耶律齐便是坚定，杨过若是馥郁，耶律齐便是纯粹……前者是经营，后者是天成。
　　少女时的偏爱总是比较奇突，从来看不到沉古的难得；你料不到而立之年芳华依旧亦任性依旧的郭芙会生出一颗识得耶律齐的慧心。
　　所以聪慧如郭襄也会去做明镜台上惹来的尘埃，而笨拙如郭芙却仅凭着直觉取了那一瓢饮，前者契合了观者的审美，后者却可以只为自己的幸福骄傲。

　　比之惊天动地花间谷底的杨过小龙女，他们并不亲狎。
　　不过是夜来试披甲，脉脉不得语，不过是两座遥相望，同在天一涯。
　　你诧异这琴瑟之好竟如此淡到极处又浓到极处――
　　淡到死生契阔也仅当一夜灯下春风明月事，浓到世间翻作几回烂柯乡他们犹在闲敲棋子落花灯。
　　坚毅如他，看她的每一眼都是怜惜，娇蛮如她，望他的每一瞬都是温婉。
　　06神雕，难得此种默然相许，他们之外，只得郭靖黄蓉。
　　因为稀少，所以低徊。

　　乱世夫妻相守，缠绵固然流俗，相敬亦嫌矫情，最好是惊艳，而原来惊不是惯常那惊法，艳亦不是从来那艳法。
　　你看襄阳决战且盼且疑且惧，无非怕看到“奇异心事”那一节穷形尽相，破了郭芙的结界，坏了耶律齐的完整。
　　人仰马嘶沙场上那一跪，死生相间处，时间也停了一停
　　跪如当头棒喝，还了少时孽债，解了杨过心结
　　打杀四方神魔谣言杂念。
　　她只为他惊动，他只看她烈艳。
　　山川万里柔情。

　　为这慈悲之心，你觉得06神雕究竟可取。

　　从你萌了看《神雕》的初衷开始，这剧便有两个主角。
　　杨过是西方式的，处处显着蓬勃和丰饶，摧枯拉朽般的盛大，
　　他自歌着他的狭路相逢，是演义，人过处，相逢皆不能幸免。
　　他是现实中的男主角，明媒正聘，毁誉参半，风头一时无两。

　　赵鸿飞的耶律齐是东方的，在在透出从容和含蓄，云淡风轻般的温雅，
　　他自吟着他的人生只如初见，是写意，回首时，初见亦可得欢喜。
　　他是自你眼中看去的男主角，光洁深远，目眩神驰，棋罢指犹凉。

　　千江有水千江月，渐渐有人因了耶律齐青睐他。
　　而他卸去神雕故事里的青衫，竟浑不知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好，不疾不徐，不惊不喜，自顾自披了下一场戏的战衣去了。
　　你会心的笑，原来，云深不知处，说的是这个喜欢在戏里演绎人生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