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红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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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白倪整日在庭院里练武，梁珣策羡慕之余总有些后悔。白倪为人挺冷的，平日也不大爱说话，总是自顾自地在梁珣策面前施展自己十八般武艺。每到这时，梁珣策都有种想跳起来跟她一起习武的冲动。
然而并不能。
真是赤裸裸的刺激。
“诶诶诶白倪啊！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动手动脚啊？”梁珣策的口吻近乎乞求。
白倪十分知趣地停下，默不作声地就走到别处去了。
久而久之，庭院里又寂静了下来，梁珣策连拳脚声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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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瞿口瞿口瞿——”聒噪的蛐蛐在毓庆宫中吵闹了起来，宫人们都捂着耳朵干活，似乎时刻都想逃到外面去，但谁也不敢抱怨，因为是九殿下在斗蛐蛐。
姚叔禹看着梁珣策痴迷地望着那绿色的蛐蛐，心急如焚。白倪见着它，也甚觉烦躁，暗地里拉着他私语。
“姚公公，殿下这......”
“殿下这是久不与人谈聊，内心寂寞，就找了个‘能说话’的伴儿吧。话说回来，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丫头？殿下把你带到身边，就是让你跟他聊天作伴的，你怎么......”
白倪一下子窘迫地红了脸，“奴婢从小孑然一身，也不懂如何陪人说话，殿下又听不得习武生，所以我......”
“唉，”姚叔禹摇着头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给这毓庆宫添些活力啊。喏，你去掖庭挑些年轻的宫女来伺候殿下吧。”
“诺。”白倪无奈地退下。
姚叔禹目送着她的离去，继而回到殿中。此时梁珣策已经睡着，旁边几个宫女正准备将放蝈蝈的笼子拿去，口中还议论纷纷。
“我们这殿下啊不知耳朵怎么了，这玩意儿如此恼人，殿下竟然能睡得这样熟！”
“谁知道呢，殿下命也苦，腿不利索了连贵妃娘娘都不来看他。”
“都说母不嫌子丑，怎么这贵妃娘娘一点儿也不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呢？”
“什么呀，贵妃娘娘心里一定还记挂着皇位呢！殿下都没有争储的资格了，能不失望吗？”
姚叔禹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低吼道，“大胆！敢如此议论殿下与贵妃娘娘，都不想活了吗？！来人，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宫女们一下子都花容失色了起来，嘴里不停喊着饶命，却还是免不了被拖走打死的命运。
姚叔禹望了望梁珣策，见他睡得正沉，才稍稍放心了一点，将他抱到床榻上，服侍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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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珣策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此时，姚叔禹正翻看着内务府新送来的宫人名单。
“殿下自己先挑几个吧？”见梁珣策已醒，他便将名单递过来。
梁珣策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名单的最后一位被墨汁涂得有点糊。
“卫红......什么？”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还是没分辨不出最后一个字。叔禹也凑上去一瞧，也是半晌认不出那字。
“也不知内务府怎么办事的，罢了殿下，有那么多宫人，何必拘泥于那一个？”
“可怜这位姑娘，莫不成就这样淹没于宫中了吗？有白倪这一个例子还不够吗？”梁珣策摇头，“公公，这种事情关系到他人的命运，又怎能随意对待？”
叔禹被主子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着了，连忙派人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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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红笺？好，就她了。”
“殿下，她才十二岁。这未免太过年幼了吧？”
“年幼才要多历练，不用多说，就她了。”梁珣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籍，不再理会叔禹。
叔禹默默退下，他其实也知道，主子不过是想找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玩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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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珣策第一次见到卫红笺，是在藏书阁。
毓庆宫盛时，皇帝特意为他筑造了藏书阁供他阅读，如今虽然繁华不再，可经典仍然保留了下来。不过梁珣策每日所读的书，皆是由宫人送来，所以那藏书阁，他自从残废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不过凡事，总有机缘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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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叔禹正去慈宁宫办事，其他的宫人们都犯懒，打盹睡着了。梁珣策左右唤不来人，便自己下地，前往藏书阁。
刚刚迈出左脚，却毫无知觉，一起身就瘫倒在地。好在梁珣策的右腿还是好的，扶着墙走慢慢地竟也走到了藏书阁。不过当他面对百余级台阶时，终于放弃了。
他缓缓坐在了石阶上，等着有宫人能够发现他，并带他上去。
足足半个时辰，他就坐在那里，数着屋檐上落下的水滴，抚摸着地上的青苔。这也是他平时的习惯，观察常人看不到的角落，把自己封闭起来，独自一人去承受黑暗与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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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坐在那里？”终于，一阵明丽的女声打破了这一片静谧。
还未等他回答，女孩自己就先跑下了石阶。
梁珣策仰头，看清了那女孩的容貌。她着一袭红衣，宽大领口，广袖飘飘。头绾简雅倭堕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面若桃花，明眸善睐。
“你可知这里是毓庆宫藏书阁？外人岂可擅闯？”她叉着腰，努力装出严肃的样子。不过到底是孩子，也是稚气未脱，依葫芦画瓢走了样，不但没有怒气，反而令人发笑。
“哦？那你可知道，这宫中除了太后与皇后，无人可以穿红衣？”梁珣策也没有辩解，只是反问道。
那女孩一时语塞，急得直跺脚，“我......我......”
唉，今日一时匆忙，出来时竟然忘记换上宫装了。
梁珣策浅笑，“你叫什么名字？”
“卫红笺！”女孩骄傲地答道，好像这名字是她的荣耀似的，“你呢？”
“荀策。”他低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
“哦，荀策。”卫红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诶，你为什么坐在这台阶上啊？也难怪，这可是九殿下的藏书阁，平常人是不能进去的。”说到平常人的时候，她特意着重了语调。
因为我此生都不能自己走上台阶了，梁珣策在心中回答着。
卫红笺看梁珣策沉默，狡黠地一笑：“不过呢，看着你长得还算友善的份上，我偷偷把你带进去看看，如何？”说罢，她便一把拉起梁珣策。当然，这只是徒劳的，看她那细小的胳膊，怎能拉起长他两岁又两腿又无法着地的梁珣策呢？
“喂，你好歹也使点力气站起来啊，”卫红笺撅起小嘴抱怨，“真是的，怎么还把我当奴婢使唤了？”
“嗯......嗯......”梁珣策想找回行走的感觉，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卫红笺这才发现了异样，“你......不能走？”
梁珣策涨红了脸，虽然他和卫红笺不熟，但是在姑娘面前被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腿脚不便，还是个很丢脸的事情。“我，我可以的......只不过刚刚一时没使上力气。”他双腿胡乱着蹬着，远远看去，像个张牙舞爪的想着翻过身来的瓢虫。
“殿下，殿下！”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喊声，卫红笺一眼望去，竟然是姚主管！可是殿下，哪里有殿下？她四处张望着。
她就这样一脸不解地看着姚叔禹一直跑到她的面前，抱起了梁珣策。
“殿下，没事吧？”他狠狠地瞪了卫红笺一眼，“殿下好心让你留下，你竟然如此对待殿下，看来，是想领罚吧？”说罢，他又上下当量了她，“呵，皇城内竟敢穿正红的衣衫，简直是胆大包天！”
梁珣策就在此时呻吟了起来，姚叔禹焦急地哄着他，匆匆离去，还不忘对卫红笺甩下一句话：“一会儿再慢慢惩罚你，先自己到房内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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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红笺真的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九殿下。
想到他的逞强，卫红笺不禁摇了摇头，明知自己腿脚不便，还要瞒着，活该他疼得死去活来。这下好，还害得自己受罚，只怕这后半生，都要埋没掖庭了。
正想着，姚叔禹便来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算你的福气，殿下让你到他身边服侍。”
卫红笺本已准备好了那句“奴婢知错，这就领罚”，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拿什么来回复。
“谢殿下......不杀之恩。”
姚叔禹哑然失笑，“殿下对你恩泽浩荡，你居然只当做是不杀之恩？”
不然呢？卫红笺觉着莫名其妙。
“......奴婢愚钝，本以为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只是你，连我都没有想到。”姚叔禹叹了口气，“殿下仁厚，当日看到你的名字被墨染模糊，特地让奴才们去纠察你的名字，还不顾你的年少轻狂，让你看守藏书阁。如今你既然被任命为贴身宫女，就要好好地侍奉他，不可再不知礼数了。”
“是。”
“行了，回房去吧。”
卫红笺乖乖地出了门，叔禹望着她的背影，隐约有丝担忧。
殿下对她，是不是太过上心了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红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