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医师的恋爱日常》林安

21、21

　　其二十一

　　素还真被送下山，见到屈叔之后就陷入昏迷，快马赶回樊城，屈叔和他的几个学徒连夜处理伤口，开方熬药，将伤口清理好，第二天就开始发起高烧，几个随军大夫的水平还不如素还真的学徒，也不敢乱用什么药，名贵药材只要素宅用得到，将军府有，立刻派人连夜送了过来。

　　眼看都快把人烧糊涂了，屈叔无奈，只得一封飞鸽传书去搬救兵，也不知是捎给谁的，看他黑沉沉的脸，也没人敢问。

　　叶小钗坐在床前，端着药碗，床上的人烧的浑身滚烫，脸颊红的不像样子，偶尔还有些呓语，说些迷迷糊糊的话，左右不过是喊疼，又喊师父喊屈叔，听得人揪心。身上的衣服才换下来，没几个时辰就被汗弄的湿透，叶小钗洗了帕子，一次次的给他擦身，触手可及的温软身躯，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煎熬和怜惜。

　　汤药已经温热，可是素还真嘴唇紧闭，无法灌进去，叶小钗犹疑半响，叹一口气，抬手自己喝了一口，一手环抱住素还真，扶着他半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以口对口，慢慢的将汤药喂进去，这才勉强喝了下去。

　　次日，一匹马车进了樊城，停在素家宅子门口，屈叔等在门口，伸手撩起帘子，一个黄衫人慢慢的下车来，长长白色须眉飘扬，却是鹤发童颜，此时伸手捶捶腰，打了个哈欠，别的先不问，取火点了烟管再说。

　　马车上有人闷闷的开口，你再抽烟信不信我立刻回去？

　　哎呀呀……黄衫人开口，吞云吐雾了几下，半眯起眼睛，毕竟是来救人的，在马车上颠簸了这两日，老骨头都要摇散了，就让我先舒坦一把吧。

　　屈叔不说话，只是做了请的姿势，那人叼着烟管进了宅子，啧啧两声，素小子这两年越混越回去了啊，放着现成灵山宝地不住，来这种边城打滚，也真是服了他。

　　屈叔眉毛跳了跳，不说话。

　　推门进了房间，叶小钗刚好把碗放下，扶素还真躺下，又拿着帕子替他擦擦额头的汗，见屈叔带了人进来，一双眼睛定定看了一会，站起来朝他打招呼，慕神医？

　　哟，熟人。

　　被叫慕神医的人毫不客气的坐在床边，把烟管放到一边先去搭脉，这一搭脉，立刻心里门儿清，不动声色的看了叶小钗一眼，见他一脸深情怜惜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便知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这倒是有好戏可看了，呼了一口气，他朝叶小钗打了个招呼，叶将军，军中一别也有三年，你驻扎边城可一切顺利？

　　原来这慕医生姓慕名少艾，早些年曾经在叶小钗军中担任参谋，不过在苦集大战快结束的时候便告辞离去了，因为他原本就是江湖人士，也不好约束他，这几年也没了联系，只是不知道他与素还真居然有些关联。

　　见叶小钗有些疑惑，幕少艾又吧嗒抽了两口烟，将烟管放下，将人请了出去，说不要妨碍治疗。

　　叶小钗见屈叔出门，便知道是可以放心的。放下药碗，贴心的把门关上。

　　马车上的人也已经下来，一身白衣滚着翠绿边，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在庭院里站着，屈叔站过去跟他说了几句，便见他闷声不响的去了客房蹲着。

　　叶小钗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天黑，幕少艾才慢悠悠的出来，烟管早就熄了，依旧习惯性的吧嗒几口，跟屈叔吩咐了些事情，便打着哈欠往外头走，叶小钗迎了上去，只问素还真情况如何，幕少艾说暂时没事了，休息几天就是，只是他身体太虚弱，年前莫非中过剧毒？经脉脆弱的不行，这次受伤又自己下了狠手，封锁经脉真气逆行，因此身体损伤极大，下手要特别小心。

　　望着眼前站着人垂眼，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后悔和怜惜，幕少艾咬着烟管笑，言笑晏晏间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敢问叶将军，与里头的人可曾燕好？

　　叶小钗猛地抬头看慕少艾，他虽然有这个念头，可确实一直没实现……慕少艾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也当得起神医之名，如今他这么一问，显然是察觉到素还真身体的问题。

　　可是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他脸色惨白，后退了几步，那段失去的记忆在他脑中不断回闪，那人眉间一点红印，漫长迤逦的白发，温柔而焦心的眼神……却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胸中更是一口郁结之气阻挡，难以表述。

　　慕少艾见不妙，烟管一挥点他几处穴道，助他顺气调息。见他缓过神来，只是脸色极其不好，眼珠子转了转，便把素还真的心思知道了个彻底，叼着烟管笑的一脸和善，拍拍叶小钗肩膀，叹气说，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着背着手晃着烟管走了，便晃还念着小曲儿，倚红偎翠水桥柳轻扬……我千娇百媚的望……怎不见我俊俏夫郎……

　　说罢进了客房，便听到有人低声喊，慕少艾！把烟味洗了再进来！

　　那慕神医只是哎哎的喊了几声，声音便低了下去，想必是安抚住了，便没了动静。

　　叶小钗站在庭院里，微闭起双眼，夜风簌簌，草木抽芽的清香一阵一阵的飘来，温柔而缠绵的味道。

　　房间里突然有点响动，叶小钗冲了进去，素还真正半靠在床帏，想去拿水杯，见他冲进来，被吓了一跳。

　　张口想说什么，却是一阵猛烈咳嗽，咳的脸通红。

　　感觉到有人在背上顺气，这才渐渐缓了过来，抬起头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一双眼还带着泪水，晶莹剔透。

　　好些了么？叶小钗忍住把他抱紧的想法，低声开口。

　　素还真点点头，他虽然昏迷，可还是有一定意识，只是躯体无法动弹而已。慕少艾进来给他疗伤，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心里叹气，慕少艾肯定是屈叔请来的，要不是到了他解决不了的地步，他也不愿意去请那个人。

　　脚上被清理干净，严严实实的上着药包裹了起来，一看那打结的方式就知道是出自屈叔的手笔。

　　叶小钗垂眼看着那个人，眼睫忽闪，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见他有些出神不知道在什么，又想之前慕少艾和屈叔说过的话。

　　你们可曾燕好？

　　他为了你一身修为白费前途尽毁！

　　慕少艾显然与素还真熟识，那么武功和来数也有一定关联，慕少艾是修道者，就是不知道素还真是否跟他师出同门，关于苦境修道者的规矩，他也是有些清楚的，只是等待着素还真的确认……

　　一时间两人各想各的，竟都陷入了沉默。

　　半响才有素还真开口打破沉默，那慕少艾，是我师叔。

　　叶小钗等着他说下去，素还真咬咬下唇，心里既然他来了，那么很多事情便瞒不住了。又是一阵沉默，随后他又说，你放心，有他诊治，我是无碍的。

　　慕医生问了我一个问题。叶小钗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双眼紧紧盯着床上之人的表情。

　　什么问题？

　　他问我为何要强迫与你燕好。

　　怎么能说强迫……素还真心下一惊，立刻闭嘴，有些懊恼的咬住下唇，知道是中了他的套。

　　叶小钗猛一闭眼，压制住眼底涌上的酸楚。默默将他抱紧，将他按在胸口，低声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修道者的规矩，只是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心跳一声声，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素还真却笑了，他勾起唇角，眼神闪亮，声音无比笃定，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这么做，便做了，后果我自己一肩担起，无需你自责，也无需任何人为我负责。

　　叶小钗被巨大的酸楚淹没，压抑住眼底一丝红意，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掌下清瘦身躯微凉，发丝如水般从指间流过，其中银色如此刺目，令人神伤。

　　片刻之后才松开，喂他喝了水，将他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吹灭油灯，握着他的手直到他浅浅睡去。

　　叶小钗走出门，到客房门口敲敲门，低声说，慕医生，我是叶小钗，借一步说话。

　　慕少艾披着外衣出来，看着他的表情，又看了看对面卧房油灯已经熄灭，便知道他想问什么，安抚了浅眠的少年，转身穿好衣服出来，当然没忘记带上烟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