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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1 ...

  •   在北京的那几天,我没有去见其他人,但终于见到了阔别十年的诗琪。
      也许是太久没见了,我们相拥而泣,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良久,才平静下来,认真看看对方。诗琪变了,成熟了很多,我记忆中的她还是青春、朴素、朝气蓬勃的,眼前向她却是端庄、沉静、略显憔悴的,她穿着黑色西装,剪着短发,有淡淡的妆容,看着严肃而整洁,而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子希,你没变多少,我真羡慕你!”
      “我!我有什么好的?”
      “你现在工作还好吗?”
      “嗯,还在老地方工作,这次是来北京出差的,你呢?”
      “我比较稳定,但这两年国家对公务员的政策严格了很多,各方面的待遇没以前那么好了,凡事要更加谨慎自律。不说这些了,你……”她停顿了一下:“你现在还和赵祉韬在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收起了笑容,沉默不语,她见状便不再问。
      “那你呢,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她也摇了摇头,失落的表情和大学时代一模一样。
      “你不会还在想着那个尹周吧!”
      她不看我。
      “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你该不会还对他抱有什么希望吧?”
      “我没抱有什么希望,只是没办法轻易忘记一个人。”
      “既然爱得这么深,为什么还是没在一起?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见她心灰意冷,便劝道:“我和赵祉韬分分合合十多年,还是没能在一起,你们能多久呢?还是早点忘记他吧!”
      我还以为自己的感情经历曲折,是过来人,但诗琪只是淡淡一笑,看着远方:“很久很久了。”
      她沉浸在自己讲述的往事中。
      “我小时候很喜欢画画,上高中后,家里给我找了一个师范学校的家教,姓罗,长得很秀气,我叫她姐姐,她只比我大两岁,在读中专。姐姐温柔、耐心,画也画得好,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她家境不好所以出来当家教,收费不贵又很认真,我一直把她当好朋友,十分敬重,直到尹周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有一次,姐姐家里有事来不了,打电话说让一个朋友来代两节课。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有点黑的高大男生,就是尹周,他说是姐姐的同学,但后来我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一连代了好几次课,我对他印象并不好,他不怎么讲话,只是一个劲地示范,自己却画得很投入,我无意中看到他的速写本,里面画了很多漫画,样子很奇怪,我于是问他是什么,他不但不好好说,反而怪我乱翻他的东西,我很生气,心里却觉得很不甘心,他走之前我跟他要了□□号码,希望以后还能联系到他。
      不多久,姐姐回来了,我心里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画画心不在焉,私下就想上网找尹周,但我还是感觉得到他们的关系是很亲密的,再加上对姐姐有一种愧疚感,我便跟家里要求去学校补习,不再请家教,渐渐和他们疏远了。后来,我得知尹周和姐姐参加高考都落榜了,但第二年,尹周竟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我震惊了,从那以后,我只有一个念头——上中央美术学院,但现实总是不随人愿,我差三分没考上央美,父母极力反对我复读,我只好忍痛放弃,来到上海。
      大学时光虽然没能使我完全忘记他,但毕竟平复了我心头的伤口。头两年我真的很快乐,一切都很新鲜,还交了你这么个好朋友,使我放下了很多烦恼。后来你认识了赵祉韬,我竟也奇迹般地收到尹周网上发给我的消息,以前他从没主动联系过我,我欣喜万分,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关系,生怕打碎,我从不问他姐姐的事,他也不说,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联系,连你也不知道,后来,我得知他还要继续在美院读研,就下定决心要去找他,不管他还爱不爱姐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是远远地看着。
      我如愿以偿地考上研究生,到了北京。再次见到尹周我才知道他和姐姐早就分开了,姐姐没考上大学,已经结婚生子,而久别重逢却让他对我很感动,我们很快走到一起,开始恋爱。
      美院的那两年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那完全是一种理想主义的生活。尹周仍然坚持画画、投稿,探索他的个人风格,沉溺在艺术的海洋里,而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跟随他,在心中构筑着未来美好的图景,但我们太单纯太幼稚了,完全没意识到那些美好的愿望都是建立在理想主义的基础之上,经不起一点现实的考验。尹周的作品一直得不到外面的认可,毕业后只好找了个培训班的工作,但他并没放弃,还在创作,只是依旧处处碰壁。一年以后,我也毕业了,我考上了公务员,工作比他稳定,收入比他高,他便开始疏远我,不见我,我也再没听说他投稿。有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他辞职了,他打算回河南去,郑州有一家学校聘他去当讲师,他完全没跟我商量就决定了,我很生气,在电话里跟他吵了一通,虽然最后谁也没说分手两个字,但我们已经再次心照不宣了。梦醒了,他走了,离开了北京,我千辛万苦为他来到北京,而他却放弃了,真是可悲!没想到在学校,在理想的世界,他是那么高大完美,到社会,到现实的世界,他是那么不堪一击,我终于对他失望,不再追随他的脚步,只在心里残存最后一点念想,直到最后他亲口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才明白我有多蠢,所以我决不可能对他还抱有任何幻想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子希,你没有因为困难就放弃自己的理想,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敢爱敢恨,活得坦率真实。而我总是在跟随别人的步伐,如果重头再来,我一定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你别这么想,诗琪,你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画画得最好的学生,大家都羡慕你!”
      “画画”她像是在嘲笑自己:“我再也没画过一张画,作过一张图了。”
      “怎么可以!我们班的大才女,中央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杨诗琪怎么能不画画了呢!”
      “但现实就是这样,在北京,有多少人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有更多人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有多少梦想实现了,就有更多人梦想破灭了!”
      回到上海后,总监就把钓鱼台的项目全面交给我,由我调度人手,安排进度,他只做总体把控。我自然全心投入到这个项目的推进上来,白天需要反复与北京方面联系沟通,调整细节,夜深人静,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画图,但我却非常快乐,不受外界干扰,独立思考,在创作的世界里尽情遨游,自由驰骋,我再次体验到那种内心的宁静,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我才明白原来人对独立自主的需求,和对爱与关怀的需求是同样的,不论干什么,不论什么时候。也许生命真正绽放光芒的时刻就在这个你能独立自主,付出爱的时刻降临;有些人幸福安康,长命百岁,却没能迎来这绽放的一刻;有些人生命如流星般短暂,或者曲折艰苦,但却真实地绽放过,那他也不枉此生。看着工作一点点接近成功,我终于有信心告诉自己,即使以后的日子我都在孤单平谈中度过,我也没有白活,体验过盛夏的精彩,就能欣赏清秋的寂寥,天空辽阔,云淡风清,我已飞过。
      过了处暑,炎热渐渐消散,到了白露,凉意开始降临。紫薇的花朵渐渐落去,绿叶蜷缩变黄,春华秋实,荣枯兴败,顺应着自然的节律,万物更迭变换,演绎着盛衰的故事。
      每年秋天,公司都要组织例行体检,一周后才能拿到健康报告,但这次我却提前接到医院的电话,要我去复查。最近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胸腹处隐隐作痛,有些心闷咳喘,我以为又是胃部的老毛病犯了,但到了医院,医生却让我去呼吸科检查,做了一个胸部CT平扫,第二天直接到诊室看结果。
      给我看病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大夫,见他头发花白,面容慈善,我不安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看到他名牌,果然是一位老教授,姓严,他看着我的胸片,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女士,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就是觉得有些胸闷,其它好像没什么。”
      他让我解开外套,拿起听诊器贴到衣服上听了听,然后又让我转过身,听听背部。
      “你咳不咳嗽?”
      “有一点。”
      他又看了看片子,“你家里人今天没陪你来吗?”
      我立刻紧张起来:“医生,我怎么了?你直接跟我说吧,千万不要隐瞒我!”
      “好吧!但你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我们发现你右肺下叶长了个东西。”
      我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恍惚间抓住桌子一角:“您说什么?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得了癌症吧!”
      “不不,你别太紧张。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运气很好,发现得比较早,现在你的病情还在可控范围内,而且你还年轻,身体其它指标都合格,只要赶快住院,配合治疗,是可以痊愈的。”
      “你有多大把握?”
      “这个我不能保证,还要做进一步检查,但你总体情况还算乐观,我们医院之前就有很多成功治愈的案例。”
      “那,那大概要多长时间?”
      “治疗加手术,一切顺利也要两个月吧,但可能更久,你最好尽快接受治疗。”
      “医生,能不能尽快给我做手术,我爸爸妈妈身体不好,我不能让他们知道!”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根据你的治疗情况来安排的,每个患者都想得到最快最好的治疗,但从医院的角度来说资源也是有限的,谁的生命都很宝贵,但谁也没有特权。但你放心,我们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合理安排治疗方案,请你相信我。”
      走出医院,我觉得头重千金,脚轻如棉,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住,不时跑过一辆宝马或奔驰,路人行色匆匆,不少人戴着口罩,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到远方,街角再也没有孩子们打闹的身影。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呐喊,却透不过气,人为什么要这么贪婪,无止境地索取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现在得到报应了吧!但为什么是我,我还这么年轻,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回到办公室,我一言不发,心中千头万绪,昨天还理得有条不紊的工作,此刻却不知从何下手。我在桌上乱翻了一阵,又想不起要找什么,直到小岳来叫我,我才想起下午还有个会,浑身冒着冷汗。不行,我必须振作,我告诉自己,不能让大家看出来,既然医生都说我会没事,我怎么能自己先乱了。该怎么办?必须理出一条思路。
      我正发呆,忽然总监叫我,让我和周聪一起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无精打采地走进办公室,房里坐着总监、运营经理、周聪和我四个人,但我觉得是三个人和一个魂魄。
      “你们手头上现在还有哪些工作?”声音像隔了层纱。
      “万达广场的项目,进展基本顺利。”周聪回答。
      “你呢?”
      “子希,总监问你呢?怎么发起呆了!”周聪推了一下我。
      “哦,哦......”我醒过来:“还好……”
      “怎么,精神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总监又白了我一眼:“今天开会是告诉你们公司又接了一个新项目,GT的,因为上次白云山庄的设计做得不错,所以他们直接委托我们做,这主要也是你们俩的功劳,所以我想还是交给你们,通知你们一下,忙完手头的事,就准备跟进吧!”
      “什么项目?”周聪问。
      “是一个养老公寓的项目,GT开发的,设计费相当可以,主要合同内容也和上次差不多......”运营经理补充道。
      “在什么位置?”周聪又问。
      “闵行区那边。具体情况过两个星期去开启动会。”
      “老总会去吗?我们认识吗?”
      “正要跟你们讲,就是上回白云山庄的刘凡,听说前一段时间他好像调去外面了,现在已经准备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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