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镜花一场月》南常山客

1、雨落红尘

　　她这几年过得很清静。香茗淡酒，日复一日，悠闲得自在。

　　没有纷扰的世俗红尘，居住在这深山古林之中，偶尔抚琴引箫，便是她今生最大的满足。

　　散步在万木葱笼的树林间，鸟语虫鸣时不时在耳边响起。抬手，将眼前那一簇晃眼的红摘下，这才猛然想起春季已过，夏日将至了。

　　或许是这几年过得太清闲，如今回望过去，满是灰天败地。

　　犹记得那年，落英缤纷。

　　那日，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原本正在忙着招待礼客的她，却被一名身受重伤的万琴轩弟子带回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是在这日里，万琴轩阁主钟黎叶和夫君莫云去世的消息像疯了般在芙城里传开。本来好好的喜事被这么一闹，顷刻间就变成了白事。

　　家家禁酒禁荤，全城皆丧。无一人不为他们去世的消息而感到难过。

　　也正是事过后一日，在万琴轩发丧的那些弟子全部都被遣散了。他们收拾好包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万琴轩，离开了这个在他们心中像家一般温暖的地方。

　　葛昀天望着那些渐渐远去的人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全都是他们万琴轩的弟子，在这莫大的琴阁里日日朝夕相伴，早就已经混得如亲人一般，如今全都被遣散了，便再也没有人陪他这个腿脚不好的老头子谈声说笑了。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就更加难受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压抑得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站在一旁的白木浛一手搭着葛昀天的肩膀，一边劝慰，少阁主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道理，你都这么老了还是少操心点吧。

　　“但愿小妮子她能放下就好啊……”葛昀天拍了拍搭在左肩上的手，无奈的长叹一声，“我们进去吧，免得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接着，二人便转身回去了。

　　那时候的雨下的很大，如墨般的乌云吞噬着整个天空。

　　不过几日的时间，莫挽歌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孤言寡语，跟以前的她截然不同。

　　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两眼无神，表情呆滞。
　　雨纷纷的从空中落下，雨水渗进了她的皮肤，打湿了她的长发，湿润了她那无力的双肩。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单薄得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

　　“少阁主……”暮秋安静地打着伞待在一边不敢上前。但看着莫挽歌一日日地意志消沉下去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的好。

　　少阁主在雨中站了也有一个时辰多了，再这么淋下去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少阁主，您还是赶快进屋去吧，要是被阁主知道您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阁主是会心疼的……”

　　半晌，莫挽歌没有回答她一句话。

　　虽然暮秋早在说这句话之前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心中不免得有些不知所措。

　　莫挽歌并不记得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只是认为那时候的心情应该不是很好，不然不会没听见暮秋对她说的话。

　　后来，她生病了。脸色一日不如一日，身子也渐渐虚弱下来。

　　暮秋和葛昀天看着整日拿药当茶喝的莫挽歌，愧疚之心便久久地萦绕于心头，吹散不去。即使他们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没能让莫挽歌振作起来，现在只好日日守着莫挽歌，让她的病先好起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月后，莫挽歌的病终于好了，可是，她也决定了，她决定离开，出去闯闯。

　　“什么？！你要离开！不行我不同意，就算是我这个老头子答应你离开，白浛那小子也不会同意的，难不成你还想扔下我们几个人独自守着偌大的琴阁吗！”
　　葛昀天拍案跳起，说话的时候嘴边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是真的被气坏了。

　　“我已经决定了，不是你们同不同意的问题。”

　　莫挽歌一向都是敢想敢做的人，向来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不管葛昀天和白浛怎么反对，她依旧丝毫没有动摇。

　　隔日，她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