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玫瑰泪 ...
-
回到房间的时候,我便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第一次——觉得带了诸多记忆,也是那么累。
我闷闷地抱着一个靠垫坐在角落里,凝视着窗外并不甚明亮的月光。
今夜似乎又要下雨了,灰蒙蒙的天色中掺杂着几点漆黑的乌云,就连月亮也隐藏在了一缕薄云后面,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晰。
外面,正对着我的窗子,便是花园中的一片玫瑰田。红色,粉色,白色——各种颜色的玫瑰花,这是都变成了一朵朵漆黑的剪影,隐约有几点细碎的星芒闪烁在花叶间,那是平明时积下的露水。
太阳,要升起来了呢!
我凝视着胸前的自然之钥,嘴角多出了几丝细微的苦笑——
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代。除了那次喝下毒药,暂时回去之后,现代的一切在这里竟是如此淡薄,仿佛只是书页中的一片书签,随时可能被遗忘掉。
我只是沉默着,静静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知道那一轮橙色的,皮球似的太阳懒懒地在天边露了面,似乎——还向我笑了一笑。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呢——又一个,充满谜团与折磨的日子。
*** ***
早上,照例去议会旁听。我的位置也从爱德华的身边换到了上议院的前排。而他的身边,则换成了他刚刚结婚的新王后——维多利亚公主。
今天的维多利亚说不出的迷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春宵,她看向爱德华的脸上也便多了几分娇媚,眼波流转如水,盈盈地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她向我的方向扫视一眼,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得意。
而爱德华此刻却仍是老样子,冻死人不要命的眼神冷冷扫视过议会众人,在我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便又一次被他收了回去。
昨夜的一切放电影一般在我眼前倏然出现,那限制级的一幕,花园中优雅摇曳的玫瑰,他反
常的哭泣,还有——彼得嘴角那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想来经过这一夜,我也就永远不会知道恐惧为何物了吧!
不知怎的,爱德华最近仿佛是铁了心的想要让新教在英格兰立足。不仅大力支持父亲所设立的圣公会,还在英格兰各地修建起不少新教教堂。与此相对的,每一次的议会上,全部像阶级斗争一样,守旧的天主教派和激进的新教派也便开始了长达一上午的对抗赛,而且每一次,都会吵得不欢而散。
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起来——他的王后维多利亚,似乎也要参与到这政治斗争中来,颇为颐指气使地命令着上下议院的一大堆议员,倒是有几分王后的意味,只不过——她的见解时常令众人哑口无言,想来她是有意在丈夫面前显出自己的才华,却反而弄巧成拙。
因此,每一次轮到我发表意见时,我都会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以期不激怒这位很难伺候的女主人。
实践证明,这位维多利亚公主,似乎比我想象中还不好对付。
我不由得暗叹一声倒霉,干脆假装对议会所讨论的事情丝毫不关心,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本圣经,看着那几乎能背下来的《新约》内容延缓困意。
“国王陛下,新教的立足,比我们预想的要容易许多。王宫附近曾经被救下孩子的家庭,全部表示他们愿意全力支持新教。还有——大部分天主教徒也心甘情愿地改变了他们的宗教信仰。”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颤巍巍的走上前去,缓缓将如今的情况陈述了一遍。
我用大袖子遮住半张脸,看似埋首于圣经之中,实则认真地听着议会中的动静。
“那就好——父亲的遗愿,终究得到了执行。我希望新教,能够代替天主教成为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信仰,这也是我不顾一切阻止玛丽姐姐那可怖命令的意义。”爱德华轻轻咳了一声,左手支起下颌,一举一动,经由他身上恍如天成的贵气,也便全部优雅到了极致。
不知是否看错,维多利亚公主的眼中,似乎多了几丝计策得逞的喜悦。
我脑中迅速蹦出昨天的场面,心里似乎是猜到了几分,却说什么也不敢完全承认,只是淡淡地看着前面一对夫妻。
如果维多利亚公主想使用自己的身体来留住丈夫的心和王后的地位——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话,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明明知道那人对自己没有感情,还要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似乎闪过一丝窃喜。
如果——爱德华真的没有喜欢上她——这就说明他还我玫瑰花时那罕见的感情流露,也并不是假的了?
我自嘲的一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了爱德华的地步,所有感情全部藏在一张面具下,什么也看不清,没想到,自己的心还是会因为一点不经意的事情而动摇的啊——只要,那件事,是和他有关系的。
“既然如此,新教取代天主教的地位,也便择日可待了吧!”爱德华微微抬手,制止了议会中愈加响亮的辩论之声。
众人皆随声应和,除了——坐在王座一旁的玛丽公主。
以她对新教的仇恨,这时只怕要气疯了吧,竟然还能够忍那么久没有发作,这样的包容力实在令人惊讶!
“好了,散会!”正在瞎想,爱德华的声音让我清醒了几分,连忙随同身边的议员们出了议事厅。
*** ***
爱德华昨天施行仪式时曾经无数次提起过温莎这个地名,我是不是——也该去看一看了?如果这件事和消失的木之力有关系的话,我这次去,也该尽快找到真正拥有木之力的那个人了,而不是——那具彼得的尸体。
想了一下,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既然要背着爱德华进行调查,就没办法使用他的风之力进行远距离传送,守护神也就更是免谈。威廉哥哥这一阵子身体并不好,一直卧病在床,也没有办法帮忙。琴•格蕾的嘴又松得要命,真怕她一不小心就将我偷溜出去的事情说出来。
权衡了半天,似乎只剩了一个人——塞西里亲王。虽说对他那个可怕的老爸畏惧几分,但他也的确是一个可以帮忙的人。
这样左右思量着,我机械地换上普通衣服,,反转了自然之钥,转身走出房间。
*** ***
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塞西里亲王的城堡,时候正是夜晚,天空中的一轮冷月仿佛就垂挂在城堡后面,为那峭愣愣的黑色剪影平添了几分肃杀,几分神秘——
对于吸血鬼的城堡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的,不是么?天知道这里面死去了多少无辜的人。
我暗自想着,熟门熟路地溜进城堡,摸到先前见过塞西里亲王的房间,左顾右盼一阵子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塞西里亲王并不在,接待我的,是他的守护神——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此刻,它正乖乖地趴在地上,看见我来了,便亲昵地凑上前来,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腿。
我将火狐抱起来,抚摸着它绸缎一般光滑的软毛,感觉到它热得反常的体温像火炉一样,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等了一会儿,我感到体力迅速流失,连忙坐到了塞西里亲王惯常坐的椅子上,抱着火狐,静静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火狐惊喜的鸣叫让我迅速回过神来。
刚一抬眼,我便看到了塞西里亲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酷似程岳的面容,完全不同的神态,犹如暗夜中的罂粟一般魅惑人心。
“真没想到,你喝下父亲的血液之后,竟然还能够保持着人类的身体。”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容有些讽刺:“这样的话,就和你崇拜的那个人完全相同了,都有一半的吸血鬼血液,并且,有嗜血的冲动。”
“你在说什么啊!”我拧起眉头,感觉到他接下来说出的一定没什么好话。
“要我重复一遍,或是说的详细一些,你要付出代价。”塞西里亲王挑眉一笑,眼中忽然多了一些暧昧之意。
“说吧,你要什么,我尽量——”
话还没说完,我便感觉唇上微凉,仿佛有罂粟花的淡淡香气充盈其中。
我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花了接近5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连忙用力将他推开,并尽量不让他离我更近。
“怎么,你不愿意?”这一次,塞西里亲王倒是真的安分起来,眼中有一丝愠怒闪过。
“能愿意才怪——”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了——这次来毕竟是有求于人,要拒绝也该换个委婉些的方式才对。
不过——毕竟是来了,我也不愿意白跑一趟,只好用最小的声音说出了来意。
“那个——我想——”
话没说完,又被他粗鲁地打断。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问我的是什么——因为父亲的事,你顺带着也开始恨我了吧!我向你道歉,并不是我不愿意阻止,而是——白天的时候城堡外总有一层结界,也就是你那时看到的样子。父亲用这种方式吸引胆大的愚蠢人类挨近城堡,所有的新鲜血液,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平时我并不过问这件事,也与他一起吸血。只不过——我并没有动手杀人的勇气。”塞西里亲王沉默片刻,忽然将城堡中最大的秘密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眼神异常的诚恳,让我几乎没有任何理由地选择相信他一次。
“这么说的话,城堡晚上的荒芜样子,才是本色了?”我的头脑中迅速将所有的疑问牵线整理,并进行整体分类讨论。
“不错,我一向不愿进入地下室,在棺材里睡觉,就一直住在这里,只是实在克制不住嗜血冲动时,才去下面喝一点鲜血。”塞西里亲王优雅一笑,有些引诱味道地挑了挑眉毛。
“那个——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刚想开口,塞西里亲王便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抓住我的双肩。
“是不是因为那个家伙订婚了,你就难过得过头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并不值得你喜欢。”塞西里亲王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不顾我郁闷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你在说什么啊,我想问的是——”话又没说完他的话便又一次响起,第N次打断了我的话。
“不要装了,我能看出你喜欢他,很喜欢——可是那个人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至此么?他并不是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啊,他只是——”说到一半,塞西里亲王像是想到了什么,愣愣地张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虽说对他反常的行动有些难以理解,但对这秘密的好奇心还是让我暂时放缓了自己计划的实行。
“你要说什么,我洗耳恭听。如果这个秘密能够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真的不再喜欢他,我就太感激你了。”尽量平静下来,我表情淡淡地看着他,尽量捕捉他脸上的每一点表情变化。
不出我所料,他的脸上先是一阵迷惘,紧接着便是些许的欣慰,到了最后,竟演变成一种有些残忍的快意。
“你不会失望的——”终于,塞西里亲王淡淡开口,眼中已没有那丝骇人的喜悦:“如果我说,那个家伙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你会怎么想?”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
瀑布汗——这个消息,简直跟猪会爬树一个级别。如果历史上那个蓝胡子的亲生儿子是个吸血鬼,岂不是吓死无数胆小的议员与贵族了?还有,欧洲众人当成上帝旨意来奉行的血统纯净论,也该遭受巨大的威胁了。
我连忙托起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又一次收起自己的情绪,淡然地问道:“你说的笑话,我怎么觉得——不太好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塞西里亲王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微笑很淡,看那个样子,的确不像在说谎:“爱德华国王,其实是我父亲德拉库拉和人类女子韦罗妮卡所生的孩子,所以他连纯种的血族都不是,只是一个可恶的杂种。”
唉,先不管爱德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杂种这个词,实在是让我——有点生气了!
等等——如果说韦罗妮卡是个人类,而爱德华才是她和德拉库拉的孩子,那我的挂牌姑姑简•西摩岂不是改过名字不成?
还有,如果爱德华才是韦罗妮卡的孩子,那塞西里亲王又是谁?
“原来你这么讨厌他啊,那样的话——我可没法相信你的话是不是为了嫁祸于人才说的,除非你找出证据来,证明你自己的话。”我想了一下,犹豫道。
“这个简单——”塞西里亲王微微一笑:“十七年前,韦罗妮卡离开我的父亲德拉库拉,紧接着便传来她被西摩公爵救起,并暂住的消息。同样是在那一年,一位叫简•西摩的女孩子便嫁给了当时的国王亨利八世。在她离开父亲城堡半年后,爱德华便作为王室的继承人,出生在伦敦的白厅宫,而他的母亲就是——半年前嫁给亨利八世的简•西摩。”
“这个——有什么关系么?”我的脑中又一次转悠起了无数问号。
“据我所知,西摩公爵并没有姐妹,这简•西摩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就是刚好逃到西摩公爵那里的韦罗妮卡,十分不巧的,她又被亨利八世在一次很偶然的拜会中看上了,这才嫁给了他——带着我父亲的孩子。”塞西里亲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问,便耐心地向我解释起来。
“这样的解释还是无法让我信服。”想了一下,大约是这个消息太惊人,我有些难以理解地直视他的眼,尽量将话语放到最平静。
“我不知你见没见过爱德华房间中的花园,”塞西里亲王踌躇一下,嘴角笑意更大,隐约有一丝嘲讽之意:“那座花园的作用,就是以血祭的方式,封印住他嗜血的冲动。它的实行,就是让一个曾经被吸血鬼咬过的人自愿牺牲生命后以法术保持身体不腐,借由咒文与法术被施术者暂时复活,并将施术者体内的冲动转移到自己体内。”
我更加无语,想到那天看见的——彼得嘴角的一抹微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如果他被咬过,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又自愿牺牲,总不可能是你那天现咬的吧!”我冷冷一笑,挑眉看向沉默的塞西里亲王。
“不是——是在你和爱德华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不知怎的,你们走之后没多久他就突然出现,并质问我是谁。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上拥有木之力,但是当时我一个没控制住,就——把他给咬了。没想到他被我咬过之后不仅没有死,木之力——还因此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被封印在他体内,另一部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塞西里亲王叹息一声,似乎想到了那天的情景,眉间有些后悔之意。
“怎么可能,那为什么——我在第一次见到他和爱德华的时候,没有发现他带有木之力?”我仍旧不相信,继续反问。
“因为——爱德华所拥有的风之力,是五种自然之力中最强的,有他在,你怎么可能感受到最弱的木之力呢?”塞西里亲王悠然一笑,满脸的平静从容,仿佛只是在说一声“早安”。
天啊——这怎么可能——今天我在这里听到的一系列事情,全部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围。
爱德华是半个吸血鬼,彼得曾经被吸血鬼咬过一口——名义上的姑姑简•西摩,竟然怀上了德拉库拉这个大变态的孩子——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上帝老爷爷啊,如果您想留下我的话,赶快扔下来几块豆腐把我砸死算了——
“那你又是什么人,难道不是韦罗妮卡生的,还是你老爸和某人偷情生下的?”我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惊讶,冷冷地看着他,自我感觉目光中仿佛能挖出冰块来。
“其实——我不算是德拉库拉的亲生儿子,而是——他为自己创造出的一个分身。所以说——我是一个很纯种的吸血鬼,我的身体中,同样流有吸血鬼之王这血族最为高贵的血液。表面上,我是他的儿子,其实父亲他在乎的,只有那个名叫韦罗妮卡的女人而已,而我从小到大,都基本上没有看到他几次,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地下室里,四周没有任何人——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刚好来探望父亲的光明法师黛洛。”不知是否是幻听,塞西里亲王的语气中竟出现了几丝难掩的颤抖,与他那天渴求德拉库拉放开我的音调几乎同出一辙,带着深深的落寞和自厌,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罂粟花般的邪异,又似乎对自己身体内的血统怀有莫名的憎恶之意。
上帝啊,饶了我吧——我好像对这个家伙起了一点同情的心思——这样寂寞的童年,哪是别人能够想象到的。
“紧接着,黛洛便教我如何使用魔法——我也记不清自己练了多久,终于让黛洛满意了,并当上了她手下的干将——光明族第一族长。那时的我,只要有人理睬我就够了,更别谈亲情,友情和爱情。所以——那个时候,我基本上是发疯了一样崇拜着黛洛,并愿意为她献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塞西里亲王完全无视我,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我也不打断他,只是安静的听。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故事吧——没想到,那个妖艳的吸血鬼,背后竟隐藏着那么多的心酸与无奈——
“黛洛在与黑暗势力决战之前,便将自然之力中我使用得最好的火之力托付给我,希望——我能够等待她安排的那个人出现,来解放光明族的力量。那个人——就是你。”
我点点头:“这个我早就知道,不必你重复。还有——你说过的,这个秘密能够让我完完全全地恨他,,但我做不到。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不是人,我都没办法真正的恨他,就像以前一样,即便是明白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我也从不愿离开。”
塞西里亲王听到我的话,身子似乎晃了一晃,脸上浮起一丝痛苦的笑意:“伊莲,虽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但我现在——已经完全看不透你了。当然,我还是——爱上了那一抹注定从我指尖飞逝的浮云,即使明白它注定要围绕在另一个人身边。”
我微微一怔,被他隐含着痛意的话语说得心中一凉——并不是不喜欢他,而是——自从第一眼见到他我便明白,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他,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然而——这一刻,却变成了真的。
就像——仍在现代等待我的程岳一样,似乎是前世注定的单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