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后归云霄》花琬儿

5、宫闱佳人

　　这新来的顾美人儿，得到了后宫众嫔妃的集体拜访。
　　顾美人确实生得好，五官精致端庄，身段窈窕婀娜，女人该有的她都有。妃子们拧碎了小手帕：世间有如此尤物，难怪自己不受宠。
　　也有人表示不屑，顾美人就是再好看，受宠多久，还不得看皇后什么时候放大招，赶皇上去上朝。
　　只是不巧，因皇后在狩猎中受了伤，皇上一直住在中宫。顾美人的院落来来去去几拨人，最终还是安静地被遗忘了。
　　中宫里，陈琬翘着一只脚，靠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吃葡萄，全无平日端庄沉静的模样。苏珑在她身边批折子。
　　“喂，皇上，”陈琬伸脚踢踢他，“听说新来的顾美人生的不错，你不去会会她？”
　　苏珑不理她。
　　陈琬重重咳了一声：“皇上陪新来的美人妹妹，是天经地义的嘛，陪我一个病号多没意思。人家一个小姑娘刚进宫，正盼着雨露恩宠，你不去看看这也说不过去啊。”
　　苏珑看了她一眼：“伤养好了？有力气说废话了？来，把折子批了。”
　　陈琬忙道：“不不不，我很虚弱。哎呀，我好虚，给我水！”
　　苏珑登基了五年，她就帮着批了五年的折子。就算他寻欢作乐，她禁足宫中，每日的折子也是雷打不动地先经她手过一遍，再送到苏珑处。
　　好不容易放个假，让苏珑一个人受折磨，她才不要白白丢掉这样的大好时光。
　　苏珑递了一盏茶过去，她慢腾腾喝完，百无聊赖地玩了一会儿茶杯上的盖子。又忍不住说：“其实呢，也不是不让你广施雨露。只是俗话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也该节制点。”
　　苏珑黑了脸，一字一句道：“其实朕不喜欢临幸后宫。”
　　陈琬撇撇嘴：“蒙谁呢，就后宫进新人这个速度，赶得上你当年打仗的时候攻城的速度了。虽然我也能理解，男人嘛总是喜欢新鲜的，但是进人太快，后宫的开支就成了问题，饭钱胭脂钱月例银子……”
　　下面的话，被苏珑尽数吞入嘴中。
　　长久寂静。
　　苏珑盯着她的眼，一秒钟变成了那个冷漠的帝王：“陈琬，你苦心孤诣地往后宫塞人，为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不必在这里假惺惺了。”
　　陈琬推开他，冷笑道：“成全了你男人的欲望，反过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苏珑扳过她的下巴，逼视道：“不如我们今天就把房圆了，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成全。”
　　陈琬的脸白了一白。这脸色没能逃过苏珑的眼睛。
　　“好了，”他放开她，又回到摞成小山的奏折旁，“你放心，我不会对一个伤者做出什么。等你养好了脚，我就走。”
　　陈琬的脚伤还未痊愈，庆贺苏珑生辰的千秋宴便来了。
　　正是秋菊灿烂的季节，乾元殿门外的大广场了，摆满了品种珍贵的菊花，设宴于花丛中，既雅致又不失皇家的威仪。重臣使节，贵族世家，后宫女眷，都于这偌大的广场上赏弦竹歌舞，饮酒赋诗。
　　苏珑与陈琬皆是华服重冠，携手出现在乾元殿台阶最高处。陈琬有一丝恍惚，原来他当年许诺的共赏山河，是这种感觉。
　　陈皇后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了，甚至有许多人，包括后宫新来的妃子，都不知道她的模样。
　　众人早就认定，自皇上登基清洗了包括陈家在内的前朝贵族之后，失去外戚依靠的陈皇后也已经失宠，被废是迟早的事。今日皇上携皇后前来，大家不免要多打量一眼，这一打量不要紧——
　　原来陈皇后，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戴着百鸟朝凤金丝镶明珠冠，缀着金流苏耳珰，额间点赤金花钿，颈间坠金银璎珞。这一切耀眼的妆饰，却盖不过她本人风采之万一。肤若冰雪，乌发高髻，眉飞如鬓，唇若落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尤其是那一双眼波，明明冷清地扫过来，却勾人魂魄。好像皇上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轻轻笑出来，一霎那，世间万种风情皆由她一人独得。
　　整个乾元广场，都失去了呼吸。
　　皇后失宠？真是磕坏了脑壳才会相信。更何况皇上一晚上都没怎么注意别人进献的礼物歌舞，眼里全是皇后一个人，与她夹菜说笑，帝后恩爱真真是羡煞旁人。
　　从前苏珑不带琬儿露面，确是觉得琬儿这样的容貌被人看了去，徒惹麻烦。现在他改主意了，要特意作出恩爱的样子，让呼达尔宋清砚之流的干看着，都死心吧。只是在席间，他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他起兵夺位最艰难的一年。身边大将背叛，与人里应外合，夜袭了他的大本营渊城。苏珑招架不及，只得仓皇出逃，那时多亏了琬儿的好马术和出神入化的易容手艺，拼了三天三夜，迷惑了追兵，逃进不知名的荒山里。
　　山里的猎户收留他们住了一夜。那夜他坐在院落里极是沮丧，因为自己一贯的不疑，害得将士们无故枉死。
　　琬儿却悄悄端着一碗面过来，神色期待。原来那日凑巧是他的生辰。琬儿说，等以后成功了，就可以天天煮长寿面给他吃，还可以加个蛋。他被逗笑了，却有些心酸，琬儿从小锦衣玉食，却甘愿跟着他受这样的苦。
　　他依然记得山风微凉，虫唳不休，琬儿为了安慰他，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跟他讲当了皇帝有很多好处。
　　那时他对自己发誓，这辈子都不能让琬儿受半点委屈。可后来他得到了江山权力和一切，却再也没吃到琬儿亲手做的长寿面。
　　思及此，他看琬儿的目光，更是溶溶如月。
　　今晚月色很好。宴会散去，帝后两人略有些疲惫地回到寝宫。苏珑忽然握着陈琬的手，有些不自在道：“朕有些饿了。”
　　陈琬疑惑：“你晚上没少吃啊？”
　　苏珑别开脸，淡淡道：“朕想吃面，细面最好，加个荷包蛋。”
　　陈琬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温柔地笑起来：“臣妾这就去，亲手为陛下做一碗面。”
　　遣退了所有宫人，苏珑端着面碗坐在殿前的石阶上，陈琬坐在一旁，抬头看星星。苏珑吃了两口，夹起一筷子面递到陈琬嘴边，陈琬自然的接住吃了。陈琬知道他不饿，故而也只是稍稍地煮了几根面，一人一口，就见底了。
　　她毫无形象地往后一仰，躺在石阶上，嗔怪道：“好撑啊，都怪你让我晚上吃东西，又要长肉了。”
　　苏珑腾出一只手去揉她的肚皮，她惊悚地一把挡下：“哎你干什么你！”
　　他一本正经地说：“帮你减减肚皮上的肥肉。”揉了两把，又道：“没什么肉啊，唔，这里不需要了，看看其它有肉的地方。”大手毫不含糊地往上游移。
　　陈琬死死地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脸涨得通红：“你……你耍流氓！”
　　苏珑伏过去，对着她小巧精致的耳垂咬了一口，在她耳边道：“我哪有耍流氓。我怕你吃多了撑着，帮你活动活动。”
　　陈琬泪目，苏珑你真的是饱暖思那啥啥吗？
　　今晚的气氛太过温馨，抑或是宴会上喝了几杯。她脑子有些晕晕的，迷糊中抓着苏珑的衣裳，任他搂着亲了几回，上下其手了几遭。
　　苏珑撑起身子，见她仍懵懂地看着他，眼里有春色水光，喉头便滚动了下，低笑道：“我们回房去，嗯？”
　　她乖顺地点点头，苏珑将她横抱起来，轻柔地放到床上。
　　直到苏珑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她才恍若惊醒，紧紧地护住衣襟，死命的摇头。苏珑彼时已经衣襟敞开，目光就冷了下来。
　　“我只问你一遍，”他道，“你还是不愿意？”
　　她轻轻地点点头。
　　过了许久，久到她已经觉得发冷，苏珑才道：“很好。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他敞着衣襟，墨发散乱，大踏步地走出去。
　　月光依旧照着。月光碎了一地。
　　陈琬慢慢躺下，将头埋在被子里。好像上一秒，身旁还是他温热的气息；下一秒，自己还是同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一个人在冰冷的黑暗里翻来覆去，止不住去想今晚他又是同哪个女子在一起？
　　每到这时候，她就一个人在黑暗里恨得发狂。
　　容月，我真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