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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为了重逢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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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时，尼德安主教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站在窗前，看到缤纷的花瓣飘落，看到愚昧的人群颤抖着折服，看到传说中的神使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的神力，一丝自嘲的笑容的出现在老人的嘴角。
“大人，”犹不知道失败业已经注定的侍从恭敬地在他耳边提醒：“您该下楼了。”
但枢机主教却微微摇头，他随手将象征着权力的赤色斗篷解下掷于地上，推开门，却未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而是迈步前往主教们聚集的房间。
在他身后，忠心耿耿的侍从急急拾起披风，想弹去那之上的灰尘，但枢机主教制止了他。
“不需要了。”老人说，声音里竟有一丝解脱：“接下来无论会发生什么，都不再需要这件斗篷了。”
他推开门，围绕圆桌整齐端坐的主教们一齐抬起头，十二双眼睛严肃地看着他。
“尼德安大人，”其中一位最为年长的庄严开口道，他发须皆白，在额间沟壑纵横的皱纹下，一双铅色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他：“您不该出现在此处。这是怎么回事？”
尼德安主教关上门，雕花的木门在他的身后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关上了他通往金色圣座的道路。
“我们可是听过您的保证，”看向尼德安的白须主教布满老年斑的手中夹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它已有十五年的历史，但直至近日才被开启，那之上剑与狮鹫的火漆仍存：“说那少年不是伊尔特兰家的种。”
“他确实不是。”尼德安主教对他手中的证据点头：“如各位所见，在皇帝和侄子之间，阿斯纳特轻而易举地做出了抉择。”
“那为何您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阻止他的加冕典礼？为何您仍在这里？！”另一位稍显年轻的主教从椅子上站起，他的年龄与职阶皆在尼德安主教之下，因此虽然愤怒，却依旧勉强保持了基本的礼节。但即便口气再谦逊有礼，问题却依旧尖锐：“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确认皇帝病重的消息，阿斯纳特就像食腐的乌鸦般急不可耐地回去。他带走了帝国驻扎于此的大部分兵力，只留下一小支队伍保护他软弱无能的侄子。尼德安大人，机不可失，这可是您自己说过的话！在没有军队的威胁下，这是我们唯一能趁机除掉这个可恶棋子的机会了！”
“流言已经散开，”又一人开口：“舞台也已经为您搭建好，只要您在此刻出现，那傀儡小儿必定不堪一击！”
围坐在圆桌前的其他主教也纷纷点头赞同，在数日前的秘密会议上，他们早已做出了决定——圣都的权力中枢决不能被帝国的傀儡染指。
曾经因困于军事实力上的显著差距，前任教皇辞世时圣都不得不答应了帝国近乎荒诞无耻的要求，承诺立一位未满十五岁的男孩为教皇。
但如今，神明保佑，没有继承人的皇帝即将病逝。届时帝国内部将陷入争权夺利的乱战，再也无暇分心控制他们的城市。数位已在大圣殿内奉献了数十年光阴的主教们抓住了这一近乎奇迹的机会，意欲制造声势，废除教皇，一举推翻先前可耻的妥协。
而眼下，万事俱备，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即将上演。
但身为这场戏主角的尼德安主教却未去往帷幕之前，而是站在此处嘲讽地微笑。
“各位大人，”他走到窗边，拉开天鹅绒的厚重窗帘，向窗外的街道低头看去：“事态已经变化，棋盘上有新的玩家入场了。”
坐于窗边的一位较为年轻的主教低头看去，当那银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时，惊疑不定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变幻。
“这是……”年轻的主教颤抖的声音里有不可思议和恐惧的味道：“……神使大人！”
这一声惊呼如同投石入水，惊起端坐于座位上其他主教们倾身前来观看。
他们看到神使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看到蓝发的男孩在女神像下庄严的演说，也看到无数双恭敬跪下的膝盖。
“这一局，我们输了，大人们。”尼德安主教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计划需要调整。”
“这怎么可能！”有人不可置信地双目圆睁：“神使萨丁已有数百年未曾现身，怎么会刚好在教皇的加冕仪式上出现？！”
“这一定是假的！”他道，周围有几人纷纷点头同意：“阿斯纳特那个狡猾的东西，一定是他在捣鬼！”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尼德安主教神色未变：“只要那群跪下的民众相信，真假本身便没有意义。”
“那以大人您的看法，我们该如何？”被反驳了主教一时气愤，话中开始带刺：“打自己的脸，也如底下的那群愚民般，向那位小教皇和帝国屈膝效忠吗？”
“正是如此。”枢机主教点头微笑，对零星响起的嗤笑置若罔闻：“我们向他效忠，哭诉自己的有眼无珠，诚恳地祈求教皇大人的宽恕，然后期待他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地原谅。”
“可能吗？”另一位主教嘲笑枢机主教的天真：“在我们背叛了他，置他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之后？”
“我们需要一位主谋，”尽管众人都纷纷挤到窗边观看，但年纪最长的白须主教仍端坐于原位，此刻，他松弛眼皮下的双眼与尼德安主教对视：“我们需要一位以诡计和巧语哄骗麻痹了我们的罪魁祸首，在交出他后，为了维护自己宽大慈悲的形象，教皇大人必会对余下的人们展现他的仁慈。”
尼德安主教神色未变。
“自然。”他点头认可这将自己推上绝路的提议：“我很乐意为圣都牺牲小我，不成功便成仁，这也是我当初自愿站于台前就已做下的决心。不过请诸位牢记，如今的教皇既然已有神使的加持，便已不再是帝国可以操纵的傀儡。”
“而我们手中的证据如若运用得当，”他诡秘一笑，指尖点向桌上发黄的信纸：“他或许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
白须的主教点头，以示自己明了他话中的意思。
“无须担心，吾友，”他说：“那小儿有女神的加持，我们今日的失败不算耻辱。毕竟在这场游戏中，我们只有能力在棋盘上落子，但女神却能掀翻整个棋盘。”
“但这是人间的游戏，神明无法久留。”尼德安主教接口道：“棋盘终究会被重新拾起，棋子也会再次下落。只要权力的游戏仍旧继续，胜利终究会属于高超的棋手，而非莽撞的破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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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最后一位红衣主教亲吻他的戒指，宣誓对他的忠诚后，时间已是星光漫天的深夜。
安赛疲倦地揉揉眼睛，目送着白须老人从觐见之间的门中离开，有难以抗拒的睡意向他袭来。
自早上开始，他便一直紧绷神经直到现在，这一天有喜有悲，有紧张刺激也有感动温馨，因而犹显漫长。
此刻处理完所有事务的安赛虽然困得连连打哈欠，却仍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支撑着他维持最后的清醒。
“安赛。”未听到敲门声，也未听到脚步声，安赛抬起头时，便看到红发的少女立在他的面前，温和地对他浅笑。那张以往被他认为蠢透了的脸如今看来竟有一丝圣洁高贵，仿佛仍带有白天时从天飘落下的影子。
“小……呃，女神大人……今天谢谢你了。”他本想直呼她的名字，但在开口后就后悔，因而转叫她“女神”。
少女眨了眨眼，对他突如其来的客气表示不满：“我还是以前的我呀，就像安赛即使当了真正的教皇也还是安赛一样，不管身份怎么变化，内里的东西永远都是一样的。”
少年轻叹口气：“如果是那样就好了。”他说，因回想起不久前的主教们的效忠，声音里有点点低落：“你是怎么做到在别人对你谄媚、对你奉承、对你虚伪地笑的时候不被那些东西迷惑的？你是怎么做到即使身份变化，也能保持内心不变的？”
“我曾经以为很简单，”安赛垂头：“但如今这只是第一天，我就发现这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因为我就是我，”少女蹲下身来轻拍他的手：“而他们崇拜的，奉承的，微笑的那个人，不是我。”
安赛迷茫地看她，眼中仍是困惑的色彩。
“不要走好不好。”他祈求道，握住少女覆于他手上的指尖，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渴切：“求求你，留下来陪我好吗……不要离开我……”
但她只是对他微笑着摇头：“有些事是别人没法为你做的，安赛，正如有些事是别人无法替我做的一样。”
“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道路。”少女的眼中一瞬间有悲伤的阴影闪过，但很快，便隐藏在温和的笑意下：“但除了我之外，你有很多能帮助你的同伴呀。”
她示意安赛向门口看去，棕发的高瘦男孩和灰发的骑士长出现在门后，安赛对劳德绽放了一个微笑，这位朋友是他旅途中最重大的收获。
“我，我已经决定了！”劳德对安赛说：“瑞文先生和骑士大人们已经在教我剑术了。在明年春天四月时，我要去参加圣殿骑士的选拔！”
“我可能没法像你一样负担起整座城市的职责，”棕发的少年羞怯地挠头：“但我也想尽我所能做点什么，改变这个世界。”
朋友的话让安赛的眼前蒙上一层氤氲的水雾，他耻于伸手擦去即将流下的眼泪，因此只能重重地点头，希望没人能看见他的窘状。
“那么再见了，安赛、劳德。”见证了他们成长的少女对男孩们挥手：“希望再见时，你们还有一样清澈的内心，一样纯粹的灵魂。”
“我会长成了不起的大人的！”安赛吸吸鼻子，冲她喊道：“厉害到让你吓一跳，厉害到让你佩服，让你后悔怎么没有亲眼见证过程的程度！所以——”
“——所以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再见。”劳德声调不稳地说：“小路，我们约好了。”
女神无声地点头，然后轻盈地转身，背对着男孩们准备离开，仿佛是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
一直立于门边的瑞文微微转头，在她经过他身边时，悄声道了一句：“谢谢。”
骑士队长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只色泽黯淡的赝品红宝石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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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早已久候的神使将马儿的缰绳递给终于出现的女神。
“萨丁，”但若有所思的女神并未翻身上马，她怅然地抬头看向天空，异色的双瞳中首次出现脆弱的神色：“你说我这次做的对吗？让安赛一个人担起那么重的责任？”
“我好怕我又犯了一个错误，”她不安低语，眼睛一闭上仿佛仍能看到瘦小的伊恩在她面前哭喊着挣扎的模样：“我好怕又像伊恩一样……”
神使无言，将近一周的时间内，即使少女再如何掩饰假装，她那时常看向远处的眼神以及突然中断的话语时刻透露着她惊惶不安的内心。
自伊恩离开的那一夜以后，自责和愧疚便如甩脱不掉的暗影尾随于她，在她的身上笼罩上一层阴郁的影子。
“曾经有一人大言不惭地告诉过我，”良久后，萨丁开口：“如果犯了错，只要还没有死，就尽全力去弥补它好了。”
“如今这人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蠢脑子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他冷哼：“所以我好心地再提醒她一次——因为害怕错误而止步不前是最蠢最无能的人才会做的选择。”
骑在马上的神使说完后便不再管出神的少女，而是一夹马肚，挥鞭赶路。
未过多久，有一匹白色的母马载着她的主人赶上了他，马上的少女昂头看他，月色下的脸上已恢复往日飞扬的神采。
“好过分啊，”她说：“骂完人后就跑。”
神使被藏于阴影下的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因为我知道你会跟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交代完了！！再也不写勾心斗角了啊啊啊啊啊（抓头发哭泣ing
这篇没来得及再读，可能有错字啥的，扒鸡下次更新时会一并修改滴~
接下来就要开启新地图啦，萨丁番外里那个被他吐槽过的维德出场预定！有福利章节~其实本来想让伊恩在这章刷脸的，结果写不动了，挪到下章~（后妈！
由于最近学习比较忙，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不定，那么小甜心们，我们本周末见啦~（如果扒鸡能写完论文的话QU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