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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阴雨里的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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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昭忍不住在陆元洲面前发了疯,落实了不胫而走的“脾气差”传闻。
陆元洲暗想:周昭果然是个神经病,同时又不由得回想起在仓库里那回眸一搂。他就像个克制不住想吃垃圾食品的人,明明知道顿顿吃炸鸡薯条是作死,但还是经受不住那股馋劲儿。
得给周昭道个歉,陆元洲琢磨着,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道个什么歉。
陆元洲开始给周昭买东西。他大概是用了哄姑娘的那套,不买大件,就买点零食玩具,不痛不痒,而富有巧思。
可惜周昭不是姑娘,他活脱脱是个冷血无情的小疯子。那些东西,他见一次,就在心里给陆元洲扣一分,直接把陆元洲扣成了负数。
这厢陆元洲有一点与周昭培养感情的闲心,可负责舞台剧的小个子不干了,差几天就开演了,周大少到底要不要上台,海报上演员名字里的“周昭”到底打还是不打!
小个子不敢自己去找周昭,就扯了那位“罗杰克·陈”一同下水。罗杰克·陈者,原名胡奇致。他生的浓眉明目,个子高大,浑身都是腱子肉。他人如其名,很有一点传奇色彩。在学校,他是个参加各种文娱活动的积极分子,而在校外,据说还跟□□有点关系。说是□□也不对,其实就是拿西瓜刀的混混。不过学校里胡奇致很乖,只要没人来寻仇讨说法,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奇致在前,小个子在后,在放学的路上把周昭截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周昭面有乌云,语气不善。
胡奇致发现是周昭,横了小个子一眼。小个子只说要陪他壮胆,并未说见的是谁。胡奇致不怕周昭,然而他是臭流氓,不是臭傻逼,此时义不容辞地站到小个子后面去,充当起了沉默的人墙背景。小个子恨铁不成钢地一甩头,“周昭,舞台剧你还演吗?”
周昭挑起了眉毛,这可是他开展新生活的第一步,不能轻易就罢演了,于是他非常坦然的说道:“我有说不演吗?”
“啊?哦……”小个子张了嘴,一下怂了,缩起脖子,“那排练,你、你来吗?”
周昭眼前冒出陆元洲葡萄似的大眼珠,斩钉截铁地说:“不!”
“这样啊……你的意思是,嗯,嗯,你直接上台?”
周昭思考了一下,觉得十分可行,谁不会演死人,还是只要上台几分钟的死人。
“下周开演那天,我会去后台的。”周昭说。
小个子的编剧两眼一闭几欲厥倒,干涩地飘出两字:“好吧。”这剧他是管不了,演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周昭回到家里的时候,找到了在书包里皱得一团糟的剧本。他盯着自己的那半面,仔细地把“震惊而又释然地倒下”这个句子读了五遍。他慢慢蹙起了眉,妈的,“震惊而又释然”是什么鬼!周昭咚一声仰在床铺上,薄薄的A4纸悠悠飘下来,落在地毯上面。
也许他该去问问卢飞白?
周昭飞速地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这次很是有点跟卢飞白划清界限的准备。只是陆元洲也是莫名其妙,俨然不能成为他新的小伙伴。
S市的这个周末笼罩在厚重的乌云里。雷声像野兽喉咙里卡着的咕噜声,滚在天边,透露着隐隐的威吓意味。雨水酝酿了两天,终于在周一的时候落了下来。5点的时候天就像子夜一般漆黑,电光闪过,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
如此下了1个多小时,雨势渐渐小了,雨脚织成细密的帘子,空气里开始泛起一丝秋季的寒凉。周昭坐在高脚凳上,慢慢吃着煎鸡蛋、烤土司,管家安排了车子接送,所以下雨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非常困扰的事情。
吃毕,周昭直起身,潇洒地将书包一提,临走前,他在家门口的穿衣镜前拢了拢头发。不错,周昭点点头,难能可贵地对自己的样貌进行了一番欣赏,而没过几秒钟,他两根漂亮的眉毛又拧在了一起,今天还要跟那个该死的大眼怪演舞台剧!
天空阴霾,雨水淅沥,尽管到了下午,仍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致远学院门口,一辆雪白的保姆车唰地停了下来。半响,只见一位高个长腿,相貌风流的少年开了伞,随后从车内钻了出来。
“飞白,你确定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卢飞白吹了个口哨,“经纪人大人,我可是三好学生,怎么能够无故缺勤?”
黑框男人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的经济人了?你以后真要走这条路了,再来联系我。”
卢飞白立正敬礼,笑嘻嘻地道:“遵命”
保姆车扬长而去。几日的阔别,让致远学院看上去有些陌生。卢飞白甩着长腿,脚步轻快,他上节目的效果十分成功,但因为是录播的,要在几周后才会播出。卢爸爸这样评论道:“飞白,你很快就要红了。”卢飞白沾沾自喜,同时也隐隐担心——他若真成了明星,可不能再与周昭这样鬼混了。这让卢飞白十分心烦意乱,这方节目刚结束,他就马不停蹄地就催人把他载到了致远学院。
雨中的致远学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暗。学校的宣传栏里,五彩的海报杂陈着,其中有一张新贴上的舞台剧宣传因为潮湿,边角已如同年久失修一般翘了起来。卢飞白无心瞥了一眼,暗自好笑,这是之前让周昭演树的那部剧啊。
卢飞白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雨点滴答滴答坠在伞面上,他就这样站了一会,身体一凛,一步迈回了宣传栏面前。
艹!卢飞白盯着主演“陆元洲”下方的“周昭”二字,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着,周昭这小疯子果然是!卢飞白狠狠跺一脚,朝着教室方向气势汹汹地奔去。
卢飞白“砰”一声踹开教室的门,室内有了几秒的安静。卢飞白阴沉地扫了一圈,果然周昭不在位置上。
“周昭去哪了?”卢飞白冷冷地瞥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个男学生。
男学生很无辜,你俩发小还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周大少去哪,尽管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不知道啊,早上来过,下午匆匆走了。”
卢飞白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冷笑,“好,好得很!”
他的长脚从教室里退了出去,风一般,迅速不见了身影。
这校舞台剧虽然被他们搅得跟胡闹一般,但实际上,还是致远学院每年十分著名的一项活动。一般话剧社一年会出两场戏,上半学期一场,下半学期一场,由于资金丰沛,演员认真,比不上专业的,但在各大高校中还是显得卓尔不群,甚至其他学校的学生都会购票前来观看。
周昭人到后台的时候,此处堪称鸡飞狗跳,乱如菜市。他在一堆奇异的服装中,找到了正在化妆的陆元洲。周昭蠕了蠕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陆元洲像察觉到了什么那样,扭过了头,在众多的人影里只花了一秒就捕捉到了周昭的视线。
周昭盯着陆元洲的右颧骨,那上面有一块很滑稽的青斑,他记得第一场是“奥莉薇·王”拿着扇子抽“陈小东”的戏。
“你来了。”陆元洲说。
“嗯。”周昭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别开了头。
“来了就好,我们抓紧时间过一遍戏。”
陆元洲站起来,指了指前方的一扇小门。他们一前一后穿过背台词的演员、乱七八糟的行李,以及那位纸扎的歌妓小姐。陆元洲手搭在把手上,轻轻一扭,门就开了。这里估计是个储藏间,迎面一阵灰尘飘来,周昭猛烈地咳了两声。
陆元洲从角落里拉出一张军绿色的垫子,蹲下去,用手压了压,再掸了掸灰。
周昭踱过去,四周环视一圈,目光才落到陆元洲身上,“你准备得倒挺周全。”
陆元洲一双大眼睛水波粼粼,“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来。”
这话说的周昭有了些别扭,他纠结了一会,才咒骂似的嘟哝道:“那还不开始。”
陆元洲笑了,纵使他们上次见面时周昭对他又吼又跳,但他仍然坚信着他在周昭心目中的与众不同,甚至更加得意——周昭可是只在自己面前发了疯!陆元洲施施然起身,走到周昭对面。满是蛛网的储藏间,陆元洲心里闪过许多诡异的念头,但眼神却渐渐变得犀利。
“哥哥,再见。”
陆元洲一字一句吐出了台词。这一刻,他眼里终于只剩下愤怒、扭曲,以及不知真假的自得与快意。那几乎是逼近一个真实演员的演技。陆元洲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周昭心里念道着那句“震惊而又释然”,犹如一根木头,毫无演技地直挺挺敲在了垫子上。
安静了大约5秒,陆元洲“噗嗤”一声划破了寂静,随后“哈哈哈哈哈”地笑倒在垫子上。
周昭额上爆出一条青筋,一腔邪火从胃里直通颅内,“陆元洲,你他妈的给我闭上嘴!!”
陆元洲不笑了,颇有几分爱怜地看着周昭,“我亲爱的哥哥啊,你别介意,你这是演得太好了!”
“陆元洲,你是把我当傻逼吗?”
“不不不,”陆元洲抹掉眼角的泪,“我应该说你演的太有我们剧组的风格了。”
风格?周昭一滞,哦,是了,他都忘了这剧里的人都是神经病!如此想来,说不定他这演技,还真有几分荒诞喜剧的效果。
他们两人静下来,储物间里泛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周昭……”陆元洲突然唤道。
周昭扭过头去,陆元洲直直盯着他,原本琥珀色瞳孔此时凝成了一湍黑色的漩涡。那里面燃烧着的是周昭不曾见过的火焰。
“不要动。”
陆元洲手撑在周昭身侧,身体前倾,沙哑的声音轻轻吹进了周昭的耳畔。周昭打了个激灵,身体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他飞快看了眼在垫子上依旧目光深深陆元洲,扭开门把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