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才能让我疯狂》姜姜米

89、第八十九章

　　冬至那天，梓沫正在医院陪着诗苑，张拓的电话突然来了，她不耐烦的按下接听键，声音里也透着不悦：“怎么？有事？”
　　对面的张拓突然口齿变得不清，紧张的小心翼翼开口：“中午来我家吃饭好吗？我妈一直念叨着想你了呢。”
　　“对不起，我今天一整天都有事，谢谢了。”
　　“不着急，你先忙你的，忙完我去接你。”
　　“到底是你没听懂，还是我没说明白？今天我真的有事。”，梓沫语气更加不耐，间或眉头紧蹙。

　　在喧闹的大街上，他听到她的话后，缓缓地蹲下来，右手紧紧地攥住手机，而左手却是紧张的一直在地上按着冰冷的地面画圈圈，“我知道你有事情，那今天就算了，明天有空吗？明天你下班我去接你去。”
　　梓沫本性纯良，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愿说一句伤人的话语。没人知道，别看她冷峻的脸上现在写着很不厌烦，但内心正为自己凉薄的语气自责煎熬。
　　书柠在一旁着急的不行，一直追着问她：“谁啊？是张拓吗？”
　　“哎呀，你起来我来说。”，书柠不管不顾的抢下手机，笑着开口：“张拓吗？梓沫本来说要回家拿点东西，我帮她拿去，她今天有空。”
　　挂了电话后，书柠赶紧挽住梓沫的胳膊，一脸讨好歉意地望着梓沫。出乎意料的是梓沫好似没有为她的擅自做主生气，她的目光复杂，澄明清澈的眼睛不知不觉也染上了尘埃，让书柠一点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看完诗苑后，梓沫直接去了本市最有名的保健品养生堂。面对几千元的阿胶糕和葡萄籽，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淡定的付款结账，剩下的就是营业员对她不停地巴结，介绍，送小礼品意图贿赂她多多光临。
　　她静静的看着他们，转而，微微一笑，潇洒的提着礼品离去。

　　等到约定的地点，张拓一看到她，清冷的神情顿时卸去，热脸贴上去一再地解释：“我妈很喜欢你，天天吵着让我把你叫过来吃饭。你别看她不爱说话，其实她是个热心肠，心里可喜欢你了，就是不爱说。”
　　如果这个人是别人，梓沫都不会觉得任何的什么，但这个人是张拓。清高自律的张拓，一向喜欢把手插裤兜，严峻认真，不屑讨好任何人的张拓，才令她心酸不已。
　　她跟在他后面慢慢进了小区，周围不少的人略带羡慕的望着她，毕竟这个小区是有名的富人别墅区，她又是从玛莎拉蒂这样的名车上下来的。梓沫也看见左手边一个年纪和她相当的女生一直盯着她看，好像在研究她的衣着发型，对于这些自己曾经也有过的心理，梓沫想起来竟有些好笑。
　　“张拓，我的头发乱吗？”
　　他已经习惯她一直唤自己阿拓，猛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出来，有些陌生又有些隔阂，竟然幽幽地回道：“不乱，挺好的。”，是什么时候开始，从前自持清高的自己也变得有些敏感了。

　　“那就好。”，梓沫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生怕和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进张家的这条花园小道不长，但因为彼此的小心谨慎，而变得漫长压抑。
　　梓沫在敲门的那一刻，突然回忆起上次来他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只是抱着好玩的态度跟着他来做客，她当时十分惊讶，他家竟然这么有钱。算是上天的赏赐吗？她虽出身贫穷，但认识的异性竟然是好多绿茶拼命猎寻都猎寻不到的富二代，对她的极度惊讶，一旁的张拓泰然处之。那天的张妈妈确实不爱说话，但对她还是细心备至，生怕她饿着，一直让阿姨给她添饭添汤，除去话少，人倒真是和蔼可亲。
　　如果那天之后，她能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谋划。不再挣扎，不再沉沦，不再作茧自缚，就是和他在一起，会怎样？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梓沫轻蔑的摇摇头。

　　“怎么了？”，他以为她紧张，转过身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门开后，梓沫本着脸，刻意没有对长辈微笑。但张妈妈却是十分热情，伸手拽了一下梓沫的胳膊：“外边冷，快进屋。”
　　梓沫楞了一下，之前一直提醒自己要冷漠，千万别流露出笑意，最好让他妈妈对她越讨厌越好。但现在，她还是忍不住的甜甜笑了。
　　整个一中午，梓沫过得日子完全就是太皇太后的写照。明明家里打着空调，但张妈妈非说怕梓沫冷，把特意给她在小熊专柜买的大衣给她披上，又让阿姨把坚果，水果都端上，客厅的小圆桌摆满了各种零食，张拓把他的iPad拿来，里面下载的都是她最爱看的功夫片。张爸爸也和以前一样，只要一有生意上的电话，他就回复对方，家里来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大家全都围着她转，生怕她饿着受着。脑洞大开的梓沫一拍脑袋，指着张拓就问：“天哪，你该不会给他们说我怀孕了吧？你太过分了。”
　　“没有啊。”，他被她数落的莫名其妙。

　　有很多事情，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曾经为了你付出过什么。
　　自从张拓知道梓沫的那番话，以为是妈妈不爱说话给梓沫造成不喜欢她的错觉，所以他特地叮嘱妈妈，一定要对梓沫非常非常好，多和她说说话。别用对待别人的态度对待她，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奔着结婚去的人。儿子的看重，儿子的喜欢，做父母的愿意成全。

　　从张家走之前，张妈妈从房间拿出一个鞋盒子，打开绑着粉色丝带的盒子，里面是一双今年最流行的雅氏雪地靴。
　　“沫沫，我听张拓说你穿37码的鞋子，就给你买了这双。你穿穿看，要是大了小了，我今天去商场换去。”
　　梓沫看着这双时下年轻人最爱的款式，鞋盒子上的包装纸闪着粉色的亮钻，想来一定是挑选很久用了心思的，心里暖暖的，咽下要拒绝的话语，笑着接过鞋盒。试穿一下后，一直说自己很喜欢，非常喜欢这双鞋子，等再冷些就可以穿了。
　　“咦，沫沫，你脚上的这双是接吻猫的鞋子吧？”，张拓舅舅家的姐姐突然开口。

　　梓沫点点头，然后呆愣片刻，迅速的说些别的转移话题。
　　“还真是呀，姑妈，咱们幸亏没给她买这双，不然买重了。我还记得价钱呢，特别好记，九百八十八吧，沫沫你买的时候也是这个价嘛？”
　　张拓听后明显的楞了一下，他诧异的看着她点了点头，他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探寻真假，但在这之后，她突然沉默了，低垂眼睑，不再看他一眼。
　　等他们上车后，他一直咽着口水，想跟她说这件事情。倒车镜里看到妈妈在后面一直喊他，他把车子停下来，妈妈把一大包零食塞给他，让他顺道去看叔叔家的堂妹。

　　他沉默的接过那包零食，心事重重的上车。他开车之前，突然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忧愁的望着街上的霓虹灯，忧郁的侧脸让他突然打消了要问她的那些话。
　　“阿姨叫你干什么啊？”，她还是呆呆的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我妈让我先送你回家，等回来的时候顺道看看我堂妹。”
　　“你堂妹叫什么名字啊？”
　　“昕昕。”

　　“喔，她多大了？”
　　“十九。”
　　梓沫听了这话，瞬间正襟危坐，她诧异的解开那个袋子，不解的问道：“十九了？怎么还喜欢喝旺仔？还喜欢吃棒棒糖啊？”
　　“她有脑瘫。”
　　梓沫惊讶的嘴巴大张，过了一会，她收回胡乱的心思，对他说道：“先别送我回家，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去。”
　　“啊？你还是别去了，我堂妹有时候一不高兴就打人。”
　　“没事，我不怕。”

　　在梓沫执意要求下，他只好先开车到叔叔家。十五分钟后，车子在高层区停下。在温馨的三居室里，梓沫看到他的堂妹昕昕，容颜身高相貌都是十九岁的样子，甚至个头比她还要高，但却在那哭鼻子，像个孩子一样的吵闹：“我就不，我就要打僵尸。”，说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一会再打僵尸，好乖乖，听妈妈话，手机正充电呢，等充完电就能打僵尸了。”，昕昕妈妈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妈妈不给我手机玩，气死昕昕了，昕昕生气了，谁都不想理。”，昕昕突然开始撒泼，拿起床上的枕头砸向她妈妈，梓沫想上前制止她，也被她拿枕头摔过来。
　　“昕昕，不能打妈妈啊，不然你就不是好孩子了。”，梓沫笑嘻嘻的哄她。
　　“你是谁？”，昕昕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瞪着梓沫。
　　“我是梓沫啊，你可以叫我梓沫姐姐。”
　　“我没有姐姐，我不认识你，你肯定是坏人，我要打死你。”，说着，昕昕突然朝梓沫吐口水，因为刚才的哭泣流了鼻涕，她还不嫌恶心的把鼻涕往梓沫身上抹。

　　张拓忙着拿纸巾给梓沫擦拭鼻涕，昕昕妈妈也一把扣住昕昕手腕，喝住女儿：“干啥呢你，不能往姐姐身上抹鼻涕，听见了吗？”
　　“我就抹，我就抹，谁叫你不让我玩游戏。”，昕昕气哼哼的抓挠梓沫的衣服。
　　“有完没完。”，昕昕妈妈用手使劲打了女儿几下。
　　“没事的，阿姨你别打她。昕昕，姐姐手机里也有植物大战僵尸，给你玩好吗？现在就能玩，昕昕别哭了，姐姐陪你一起玩游戏。”，梓沫一点没生气，还给她下载这款游戏。
　　“嘿嘿，真的吗，姐姐好，姐姐好。”，昕昕这才停止发疯。

　　张拓安静的立在一旁，看梓沫耐心的陪伴昕昕，还从包里拿出头绳和水钻发卡，为昕昕细细的梳头发扎辫子，一直笑着逗弄昕昕：“哎呀，这是谁家的女娃娃，怎么这么漂亮呢？太好看了，比白雪公主还好看呢。”
　　“对，昕昕最美了，姐姐也好看。”
　　昕昕不肯躺在床上，执意跪在地上，把手机放在床上玩游戏，梓沫就陪着她，跪在一旁，不嫌烦的手把手教她打游戏。
　　昕昕和梓沫慢慢熟了，用脏兮兮的小手把吃过的口香糖团啊团，团成一个圆疙瘩递给梓沫：“姐姐，这是溜溜球，送给你了。”
　　昕昕妈妈看见了连忙夺过去，对梓沫歉意的说道：“昕昕不懂事，你别生气啊。”
　　“不生气，溜溜球给我吧，回去我还可以玩呢。”，梓沫不顾昕昕妈妈的阻拦，执意把昕昕送她的“溜溜球”攥在手里。

　　他在一旁，不知不觉看呆了。

　　临走时，昕昕抱着梓沫不肯松手，非要跟梓沫回家。昕昕妈妈问她：“昕昕，你跟姐姐走了，你不想妈妈了？”
　　“想妈妈，可我也想姐姐。”，她紧紧地攥住梓沫的手，愣是一下不肯撒开。
　　梓沫听着十九岁的昕昕像个孩子一样呓语着：“姐姐别走，我喜欢姐姐，我喜欢姐姐……”，个头比梓沫还高，但赤诚天真的内心却和孩子一样。心里感动极了，在回去的路上想着一定要没事就来看望昕昕。
　　从张拓口中知道昕昕是天生脑瘫，昕昕爸妈花了好多钱走遍全国各地遍访名医，还是没看好昕昕的病，但他们没有放弃昕昕，她的吃穿用度和她弟弟一样，从来没有因她的病情怠慢过她。
　　梓沫听后，默默地打开手机，把淘宝购物车的东西一一清掉，衣服有几件穿的就行，没必要天天换新衣，香水有一瓶就够了，没必要天天像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一种味道出来……未了，她看向张拓：“是不是有什么脑瘫基金救助会什么的，我想捐点钱。”
　　他点点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为她的善良真诚感到自豪。

　　“我看看时间，等周末有空再过来看她。”
　　“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梓沫一口回绝他，淡淡疏离的语气像是外面飘过的凉风。
　　他没细想，车子开到最繁华的街区，他把车子停在这里，兴冲冲的拉着她给她买东西。

　　在一家高档进口零食店，他走一步停一步，问她：“蔓越莓干喜欢吃吗？多买点。”
　　“不喜欢吃。”
　　“那就蓝罐曲奇吧，你看好多女生都在买。”，他顺手拿起两大罐蓝罐曲奇饼干。
　　“不要，我真的不喜欢吃。”，梓沫摇摇头，把那两罐蓝莓曲奇从购物篮里拿出来。
　　“别啊，现在不喜欢吃，过几天就喜欢吃了。”，他还在那温温的笑着，而她越来越不耐烦，“走吧，我想回家了。”
　　他努着嘴巴点点头，快速地在货架上拿了好些零食。
　　“你干嘛？我说了我不想吃，别买了，还往篮子里面装什么装。”，梓沫的声音很大很凶，周围的人都诧异的望着她。大家看见她在训斥身旁一个气质极佳的男生，那男生高高帅帅的，一直低声哄她：“别生气了，我不是怕你饿着嘛。”，都觉得梓沫这个女朋友实在太作了。

　　“走吧，我有话要跟你说。”，梓沫强硬的把购物篮放在地上，急急地拽着他往外走。
　　“有些话我早就该跟你说了，是我不果断。对不起，一开始错都在我，我不该招惹你，对不起，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原谅我，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张拓，我们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吧，以后不要再见了。”
　　他双手插兜，看着车水马龙，等她说完话，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着拖着她走：“你不是说你最喜欢买小饰品吗？前面那家店看着还不错。”
　　“张拓，你别这样。”，梓沫神色严肃的推开他。
　　“我不该怎样？好了快走吧，咱们快去看看，肯定有你喜欢的，待会你别嚷着要剁手就行，嘻嘻。”，他执拗的拉着她，她始终没能挣开他的手。
　　在这家高档的饰品店，他欣喜地拉着她，看见好看的都想买给她，全程梓沫黑着脸，一直看着他，没有言语。

　　直到最后，他在那询问店员，有没有适合梓沫的手链？梓沫终于发火了，她甩开他的手，声音很小但是不容拒绝：“张拓，我们去外面说话。”
　　“出去说什么？有什么不能在这说？”，他也恼了，赫然立在那里。
　　“好，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有什么要在乎的？张拓我们分手了，不，也许从来就没开始过。”
　　“我不同意，咱们不分，别闹了好不好。”，他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难过竟忘了自尊。
　　梓沫闻言笑了，接着冷笑着开口：“我别闹了？是你闹够了没有？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我不爱你，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你明白吗？”
　　店里的客人纷纷驻足，诧异的看着他们争吵。
　　他努着嘴唇，扬手把眼前的一盒香粉放到购物篮里，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我到底哪里不好？”
　　“你是哪里都好，可我不爱你，你明不明白？我不爱你，也不能接受你，不管之前发生什么，都是成年人了，也都会寂寞的对不对，就当是玩玩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她这一生，很少伤害别人。但现在，有个男生却因为她被当众羞辱，让她觉得罪孽深重，再难宽恕。
　　“玩玩？呵，真逗，你跟我说这些天你都是在玩我？我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男宠？还是一夜情？”，他站在她身后，大声质问她。
　　“随便你。我们分手了，别再纠缠我了。”，梓沫头也不回，看不出一点的不舍之情。
　　他一直伫立在那，半天没换姿势。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

　　围观群众因为梓沫的离开，也渐渐散了。
　　他们观看的故事落幕了，而他却被她在心口扎了一刀，要多久能愈合？
　　这不是她的本意，可却是她的错。
　　她哪也没去，只是一个人慢慢的走着，走啊走啊，穿着六厘米细跟高跟鞋的她，越来越像是踩在针锥上，脚痛难忍。华灯初上，没吃晚饭的她，肚子饿的咕咕响，走了很久很久了，也有个三四个小时了吧，时间就这样被浪费掉。一个人已经都不怜惜自己了，还会怜惜什么？
　　她站在不知名的街道上，随意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
　　冰凉凉的地面，配着脸上冰凉凉的泪水，她才惊觉，到底什么时候流的泪水，她竟恍然不知。
　　“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命运。”，梓沫喃喃自语，有冷风吹过，她缩了缩身子，苦笑着说道：“这算不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书柠说得对，自己是喜欢张拓的。没有女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生，聪明睿智，好看，性格虽然清冷但对喜欢的人却很好，家境殷实，还有着平和慈爱的父母。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现在的自己，早就变成曾经她最讨厌的样子。她不配得到张拓，甚至，她不配为人。

　　她走后，好长时间里，他都没动一下。从小到大，因为家境富裕，爸妈人脉好，让他从来没受过什么罪。这竟是第一次，他体会到心痛，体会到生不如死。他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难过，失去她，他承受不了。可想到那些话，他却只能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