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家国梦》云水禅心3693

36、刺杀（11）

　　海军俱乐部
　　章啸林在大厅中坐着，独自喝着酒。这时，他看到阿诚拎着包进了大厅，神秘地朝两边张望，从包间出来两个人迎接他进去了。
　　看那两人模样，像青帮的人。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阿诚从里面出来。他正往门口方向走去，章啸林上前叫住了他。
　　“阿诚老弟，请留步。”
　　阿诚回头见是章啸林，便和他一同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招呼服务生过来，拿出一张卡给服务生。
　　“去把那瓶开过的红酒拿来。”
　　服务生把酒拿过来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章啸林拿起杯子，摇晃了两下，喝了一口，说道：“真是好酒！”
　　阿诚笑笑，说道：“你尽管喝，今天我请你。”
　　“阿诚老弟真是阔气，这酒可金贵，价格不菲。”
　　“你要喜欢，我送你一瓶。”
　　章啸林又喝了一口酒，眯缝着眼，打量阿诚这一身精致笔挺的西装，甚至与明楼不相上下。他说道：“跟在明长官身边做事，一定有不少生财的门道吧？什么时候带我们也挣点小钱花花。”
　　“怎么，堂堂76号的行动处处长还缺钱花不成？”
　　“哎，你是知道的，政府发的那点薪水，只能是管到你饿不死而已。这要是没有点生财的门道，我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养活。还有76号那帮兄弟，哪一个不是指望着我，都嗷嗷地直叫呢。我现在可是一直在吃从军中带出来的那点老本，总有一天坐吃山空。”
　　“哦，也是。听说你的大公子就要结婚了，正是要用到一大笔开销吧？”
　　“正是。老弟帮帮忙怎么样？”
　　阿诚放下手中的酒杯，盯住章啸林。
　　“说吧，你老兄需要多少，我量力而行。”
　　章啸林摆摆手，说道：“我不是要跟你借钱。我的意思是，你带老哥我混混，如何？”
　　“别看重庆和南京明面儿上打得你死我活，听说政府里不少长官私底下和重庆军统干着走私的勾当。你是李士群的同乡，难道他不带你一起捞一点油水？”
　　“别提了。他是从军统叛变过来的，军统的人抓住他能捞不少赏金，他哪敢找军统的人合作。”
　　“你相信我？”
　　“当然。就凭你在那位财神爷跟前鞍前马后，游刃有余，我就不得不佩服你。”
　　“哼，我也是看人脸色，铤而走险。干上几年，就溜之大吉。你真想跟我一起干？”
　　“真的。”
　　阿诚看了看四周，身体向前倾，章啸林把耳朵附过来。
　　“我这倒是有一条通往苏北的走私渠道。你只要能搞到货……”
　　章啸林心中一惊，问道：“什么货？”
　　“那边缺什么货，就要什么货。当然，你可以看着办，风险太大的货，可以不做。”
　　“保险吗？”
　　“海关和特务委员会的签字盖章，我来搞定。码头那边，76号的例行检查，不都在你嘛。”
　　“这事明长官知道吗？”
　　“他才看不上这点小钱呢，他眼里盯着的都是银行金矿。这事你干不干？不干的话，你可不能走漏风声害了兄弟我。”
　　章啸林想了想，拍着大腿，说道：“好，我干。不过，76号可还有一位主儿得防着他啊。”
　　“汪兆玄？不用怕他。你我一切小心行事即可。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去资敌，抓到了顶多罚一罚吧。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

　　明公馆
　　阿诚回到家进了书房。明楼正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留声机里放着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的唱段：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阿诚没有打扰他。
　　接下来是一段琴曲，只听明楼兀自吟诵着一段念白：
　　“烟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荫。叹长宵兮孤冷，抱玉兔兮自温……”
　　“咳、咳……”明楼被阿诚的清咳声打断，睁开了眼睛。
　　“真是扫兴，不解风情。”说完，起身把留声机关掉了。
　　“您这真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林小姐她肯接受您吗？”
　　“她从小就喜欢我。只不过从没见过我真人，现在突然间见到了，一时适应不过来。”
　　阿诚一听，呵呵大笑，笑得那声音似有魔性，明楼忙说道：“打住、打住，别笑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诚才说道：“我今天听青帮的人说，杜月笙亲自发电报警告傅筱庵，别妄想打通商银行的主意。那他会不会回头来找您？”
　　“银行之利近而厚，有政权在手，他不打银行的主意才怪。通商银行他拿不到，他肯定会来找我想别的主意。”
　　“还有，我在海军俱乐部碰到章啸林。他又来跟我诉苦缺钱花。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我想可以收线了，我把他拉到苏北这条运输线上来如何？”
　　“可以。这样我们会少一些阻碍。”
　　明楼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再辛苦一点，把家里这些留在上海和周边的产业做一个详细的资产报表。”
　　“要做什么？”
　　“早前我劝大姐把两家银行的资产转到香港。其实，这样方便于管理，方便为我掌控，也方便为组织上提供资金补给。我想把剩下这些产业资产重组，都做成资金和债券，尽可能转移到香港的银行，统一做资本管理。这样可以省很多力气，专心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这样做，恐怕会引起日本人那边的怀疑吧。”
　　“当然要留一些充充门面，主要方便我们做任务时掩人耳目。另外，合伙的尽量不要撤股。”
　　“好。我明白了。”

　　两人在花园的球场里打羽毛球。
　　门房跑过来，说道：“大少爷，有一位林先生前来拜访。”
　　两人停了下来。明楼接过门房手中的名帖，对阿诚说：“林修敬来了。”
　　明楼边擦汗，边吩咐阿诚：“你请他去客厅坐坐，叫阿香泡好茶，我去换了衣服就来。”

　　林修敬进了客厅。他站在明镜的照片前驻足看了一会儿。
　　明楼随后在书房里换好衣服，就出来了，上前招呼道：“林先生，您请坐。”
　　修敬回道：“明长官有礼了。”
　　两人坐到沙发上，明楼问修敬：“林先生，您认识我大姐？”
　　修敬点点头。
　　“哦，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认识。”明楼感到好奇。
　　因为大姐去林家给他提亲的时候，林修敬那会儿已经去欧洲留学，并且直到大姐去世后，他才回到上海。按理说，他应该和大姐没有交集。
　　“我们从小在一起玩过。”
　　“哦？”
　　“明镜是在苏州出生的。”
　　“对，大姐生在苏州。我出生的前一年，我父亲才把家搬到了上海。您和我大姐很熟吗？”
　　“怎么说呢，曾经很熟。你大姐为了你和明家，终身未嫁？”
　　明楼低下头，点了点。
　　“她曾是一个那么有理想和热情的女性，却为了家庭和弟弟，甘愿牺牲了自己的理想，还有一生的感情和幸福。”
　　明楼抬头看着修敬。
　　修敬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盒，递给明楼。
　　明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白金镶嵌钻石的戒指，看样子，应该是对戒。
　　“林先生，这是什么？”明楼疑惑道。
　　“这是你大姐的定婚戒指。”
　　“什么？！”明楼一下子激动了，“我怎么不知道大姐定过婚？她和谁定的婚？”
　　“我的堂兄，林修齐。”
　　明楼听到这个名字很陌生，除了在巴黎认识了林修敬，他和林家其他人并不熟悉。
　　“他的曾用名是□□。巴黎索邦大学金融系的黄教授。”
　　明楼心里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尽管他表面上仍波澜不惊。
　　这个时候，他不能在林修敬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异动。
　　因为，正是这位巴黎索邦大学的同行□□黄教授把他引荐给了伍豪。此后，他加入了党组织，一度曾是巴黎党组织的负责人。
　　但是，据他所掌握的材料，□□并不在巴黎所有党组织的成员之列，也不曾参与过他们的任务和活动。明楼一度怀疑，他是共产国际的人。
　　明楼不清楚林修敬是否从□□那里得到过关于他身份的信息。其实，他也不确定□□是否知道他加入党组织的事。
　　他装作一无所知，说道：“哦，黄教授，我认识。我们曾在巴黎大学的经济沙龙，一起研讨过新的统计方法和经济模型。天哪，他竟然和我大姐定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