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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繁花枯水
      片段一:幽都冥王(悠明)
      我在孟婆那里要来忆忘丹让她服下。让她忘掉前尘往事,忘掉忧愁,忘掉命运纠缠如掌纹。并且发誓生生世世照顾她。不论时间漫长如黑夜,岁月斗转如沧海桑田,还是繁华刹那。
      片段二:庞瑶
      日落黄昏,海面漾起粼粼波光,由远及近的闪烁若长夜漫漫的繁星。海风吹来伴着一股腥咸的味道,却让我莫名的喜欢。轻柔摇曳的发丝和绫纱裙摆,像是在弹奏一支上古琴曲,诉说一个优美的传说。他们说这里叫“东海”。
      我在世间流浪,可我每隔一段日子都会回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里能给予我宁静。我没有前尘过往,有的记忆就是在世间流浪。陪伴我的只有身上的墨云剑和面纱下的丑陋面孔。
      蓬城是东海边一个富饶、美丽的城市,今年更是热闹非凡。因为这个月十五东海会出现五百年一次的海天繁星夜。传说东海每隔五百年会出现天水坠海的奇景,也就是天河的水缓缓注入东海。一千年前的天水坠海是淮河神女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东海龙王的日子。神女为此锦上添花,招来赤焰之火剪成万千光点撒于东海形成海天繁星夜。如一块镶嵌星光的纱幔在海上轻轻抖动。世人为此奇景心动,为此传颂。东海龙王、淮河神女的爱情故事传为佳话。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人们依然为此陶醉。今夕何夕,故人何在?
      我也是其中的看客,听着商贩的吆喝声、小孩的追逐嬉戏,等待静夜的归来。日落黄昏,天色逐渐阴沉。时间拉下帷幕,关上厚重的门。随着路人的一声“快看、快看”。首先看见一粒星光在海上飘荡,两粒、三粒。。。。。。渐渐蔓延整个东海。蓬城海港逐渐被染上一层淡黄晕色。在这微光中,我偶然回头看见相隔不远处一张瘦削却不瘦弱的脸出奇的熟悉,他的目光凝视,终点似乎是我,好像在对我说,“一切可好”?在我们短暂的目光相交后,他赤黑色衣袍淡出我的视线。我拨开人群向他站的方向走去,杳无踪迹。我心里出现莫名的失落与慌张,脑海中闪过一些的记忆片段。一个人的手牵着我跑过花海,赤黑色的衣袍和我的白色纱裙相衬相映,染上淡淡花香。他说:“瑶儿,这是我为你在人间为你种的第一片花圃,它们都是有灵气的,让它们为你祈愿。以后我会在六界各处都为你种上花”。
      可我总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当时自己心里一片幸福荡漾,他的声音如钟磬敲响。
      “瑶儿,我叫瑶儿”,我终于找到自己的意识,内心充满欣喜,眼角却滑下心痛的眼泪。仿佛是触动身上最痛的伤。
      “姐姐,别哭!这个麦芽糖给你吃”一个声音清脆,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
      我看着被她啃得不成形状的麦芽糖“噗嗤”笑出声来,试手揩掉眼角的眼泪。
      “这么难看,像被狗咬过一样。不过我接受了。”
      “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我伸手摸在脸上,才意识到在人群中把面纱挤掉了。脸上大片的青斑肯定呈现在小姑娘眼前。虽说童言童真、无忌无畏。我还是害怕吓着她,赶紧把面纱戴上。
      “你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豆豆,娘说我出生在青豆泛黄的七月,是农家的希望。”
      我听到“希望”的时候沉默了。凡人生命短短数十年,却有希望、有信仰、有支撑。孩童等着一年到头的热闹,少年时希望能够遇见和自己相守一生的人,中年希望合家安乐,等到老了就盼着天伦之乐。这样生命才不至于淡如清水般乏味。这些都是我所祈愿而不能得到的,我生命漫长如河流又有什么意义。
      “姐姐,我要回家了”豆豆搔挠着头上用红绳扎起来的短发。笑起来的时候可以清楚看见少了两颗门牙。
      “好啊!我送你回去。”我拍手掸掸身上的灰尘,牵着她的手跟着她走。今晚倒好,十五月圆清辉满载,到处一片明朗。不用提灯火也能看见路。其实即使是四周漆黑我也能看见犹如白天的清晰。
      “姐姐,你本就应该送我回去。回我家的路上要穿过前面好大好大一片竹林。我一个人害怕”
      “你就不害怕我是坏人?”
      “不怕,娘说好人和坏人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的。你的眼睛很漂亮,不会是坏人。”
      “你娘说对了,我不是坏人,我是吃小孩的大灰狼。”说着向豆豆扑去。她边跑边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漫透整片竹林,像是在这郁郁苍翠中演绎的欢乐曲。散洒在明月竹间的每一个角落。
      走过竹林看见一家用竹块围成矮栅栏的农家小院,四周种了菊花。院中的石桌上摆着擦具。茶壶里可能是菊花茶吧!我好像闻到了茶壶中渗出的菊花清香扑鼻而来。屋子里灯火摇摆的影子在窗纸上跳着鬼魅的舞蹈,应该是为等豆豆而留的灯盏吧!
      “姐姐,这里就是我家。你就住在我家吧!我去给娘说。”
      我拉着豆豆的手,“不用了,豆豆。姐姐还有事。你快进去吧!姐姐在这里看着你进去。”其实,我害怕看见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那样温暖的画面我会不忍心道别。
      “我明天可以找你玩吗?”豆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问道。
      “可以”,
      “在今天遇见你的地方能找到你吗?”
      “能,我明天在那里等你”。
      “一定要等我,大人骗小孩会被狼吃的。”
      我在栅栏外看着豆豆轻快的步伐向院中走去,正欲抬脚转身的我听见一个妇女的喝叱声,“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在外面玩疯了。”
      看见一个绿鬓如云,虽青布衣裳却掩饰不了容貌清丽的女人。此刻正一手拉住豆豆的胳臂,一手疼惜的向豆豆身上打去。
      “娘,娘,别打了。姐姐在外面。我会羞,会羞的。”豆豆揉着被她娘打的部位,脸上泛着点点红晕。
      “姐姐?”
      “就是一个我在海港遇见的姐姐,是她送我回来的。就在那里”豆豆说着用手指向我。
      她母亲顺着豆豆的手才注意到栅栏外的我“豆豆,快去叫姐姐进来。”
      豆豆欢快的跑出来将我拉在她娘的面前:“姐姐,这就是我娘。”
      我曲身施礼叫道,“大姐”
      “姑娘也是从远处来看海天盛景的吧!”
      “正是”
      “这天色也这么晚了,你就住我这里吧!再说蓬城住宿这几天也不好找。孩子她爹出海了,还要十多天才回来。家里就我们娘儿俩。姑娘,别见外。”
      “那瑶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大姐几天。”我真的很想和豆豆多呆些时日。
      “姑娘,别客气。你愿意住下来就好,多个人多个伴”微笑爬在她脸上,写满了知足。
      不远万里的海风吹拂而来,亲吻着海面。洗衣服是我唯一能帮豆豆家做的事。海水随着我摇晃的衣服左右摇摆很是可爱。
      “姐姐......”急促、慌乱的声音从远处扑面而来,是豆豆的声音。我扔下手中的衣物向豆豆声音的方向跑去。灰白相见的青石板路因为心急而显悠长,让我落下一世纪的惊慌。坐在路旁的豆豆一脸害怕的写意。地上散落几块石块凌乱摆布。
      豆豆拉着我的衣角指着石像说:“姐姐,他刚才拉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我拨着豆豆散乱的留海笑道:“豆豆,这石像我们每天经过的时候都会看见的,肯定是你弄错了。”
      “王妃......”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石像中传出。石像上的石块渐渐脱落,像干涸的泥块经不起岁月风霜的盘剥而尘埃归土。
      一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手中的拄杖在青石板上敲得铿锵作响。
      豆豆在我的身后紧拽着我的衣角,我反手拍拍她让她不要害怕。这些年我看惯世界的千奇百怪,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惊奇。
      “王妃,五百年不见。一切可好?”
      “你是谁?为何叫我王妃。”
      老者半眯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一番 ,然后掐指盘算许久。抚着胡须说道:“也罢,也罢。前尘往事何须执着。等一生,只会念一生。主上的做法是正确的。我是东海的神杖祭师,你就叫我神杖爷爷吧!”
      对于他说的话我十分疑惑,“老者,可否告知你是否认识我?我们未曾谋面,可是对你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老者笑道:“曾经认识吧!你是我的主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他说完的时候就使用法力将我身旁的豆豆推向远处。我伸手没有抓住,只有惊呼豆豆的名字。
      老者呵呵笑道“别担心,小姑娘只是回家了。”
      “你单独留下我有事?”
      他没有回答,只顾催动法术聚集力量,可以清晰看见他的发须因为法力的膨胀而散乱。顷刻之间,他化成缕缕青烟围绕着我快速旋转。
      只听见他的声音,“主上当年找到变成石像的我。他给我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破除你身上的诅咒。我在这里沉思五百年就是为了等你今日的到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老臣也可以去追随主上了。”
      “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我记不起五百年前的事?”
      不一会儿烟雾散去,天边传来“因果自定,姻缘巧合。东海”
      我感觉体内气流通畅,无比清爽。脸上没有以往的灼痛之感。我快速跑到水边,看见脸上的青斑已经消失,恢复了记忆碎片中的容颜。心中的疑惑胜过欣喜。
      我带着一团疑惑辞别豆豆一家,决定雇船到海面上去找我的记忆。
      一年的时间里,我找遍东海边上的每一个城市、每一个岛屿。可是都没有我想要的记忆。经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境;梦里男子只会吹笛子,可我偏要他弹琴给我伴舞。他依言坐在琴旁给我伴奏。琴弦划破他的手指,血流蜿蜒成细小的线在琴台上延长,可是他仍在弹琴。此刻在船上的我听见船老大的惊叫。我出船看见鱼样的海怪正在袭击船上的人。我没有多想拔出剑向海怪的颈部刺去,它疼痛难忍甩尾向我袭来。
      当我被它的尾巴掷投入海里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切。身体下沉漂浮的过程,记忆重新拼凑反复翻转。记起一切很简单,回到海里就行。这里有我止不住千里万里的想念,我本来属于这里。有些记忆是时间沙漏过而不漏,已经入骨噬髓。
      一千年前我是被恶蛟吞噬的淮河神女,只剩下游魂。王母感念我治理淮河有功,就把我的游魂养在天河里,让它不消不灭。王母说,这是我生命里的一劫。倘若她救我就是逆天而行。她还告诉我,那恶蛟是龙族一员,因犯下大罪被贬出龙族为蛟。龙族犯下的罪自会有龙族来偿还。当时我还不明白其中的玄机,直到遇见东海龙王敖孟。
      那日天水坠海时,我在天河里睡着了。就顺着天水流到东海。东海的水沾染了太多的尘世俗气,没有天水的纯净。我的游魂在慢慢的被侵蚀,只剩下一缕光点。我慌了,急乱在水中乱撞、挣扎求助。敖孟正在组织天水的引入,防止天水祸害人间。一袭赤黑色衣袍穿出一股无限风流倜傥,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隐藏于金色玉冠之上。一曲笛音赛过三月春暖,似有万千桃花飞舞切断思念。他看出了水中的端倪,将我的游魂用法力吸出藏于袖内。我现在还记得他袖中的温度,他笛音的悠扬暗藏的婉转。
      回到龙宫后,他撕下自己的鳞片与我的游魂融合放在一个像是罐子的法器之中。他想为我重塑真身。罐子外传来他叹息的话语“你的游魂只剩下一缕光点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何物。也许是小猫、小狗。我用鳞片为你重塑真身,待归来之日你就做我的宠物吧!”
      听说现在的龙王才管理东海三百年,年轻有为四海皆知,法力在六界靠前神魔惧怕,英俊潇洒更是迷惑天庭一众花痴妹妹。没想到私下里却这般胡闹。
      我拼尽全力去撞罐子便是抗议。
      看见罐子摇摆的敖孟倒是来了兴致“你同意了,还这么高兴。那以后我你每日给你度入真气,让你早日重塑真身,早日陪在我身边。”
      我当时就被敖孟气晕在罐子里。
      敖孟依言而行每日给我度入真气,然后边喝酒边对我吐露他的烦恼。末了还加一句“你是我的宠物,以后是要陪在我身边的。所以你要提前了解我。”
      我心里想着“这孩子是不是从小缺爱啊?这么大的人还需要人陪伴。”
      总的来说,敖孟这个龙王做事还是很沉稳,还算称职。心里难免出现对他的好感。
      日子如白驹过隙,流转飞快。我的真身渐渐塑成,但距离出罐子还有一段时间,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意识长期昏迷。
      一日敖孟到天庭述职,王母对敖孟说道:“本宫遗失一件物品在东海龙宫。不知可否取回。”
      敖孟疑惑问道:“臣不知道娘娘遗失的何物?”
      王母玉手一挥,天边出现龙宫中罐子的幻像。
      敖孟小声嘀咕道:“不会吧!这罐子不是我小时候去凡间玩的时候买的吗?没想到还是宝贝。”
      “本宫说的是罐子里的东西”
      敖孟回想起王母多年前跑丢一只金丝犬。于是就认定罐子里的是金丝犬。眼看自己多日的心血将要付诸东流,十分不甘愿。
      “娘娘,那是我从东海中捡来的。我发誓要让它永远陪在我的身旁。还请娘娘忍痛割爱。”
      王母语气凛冽说道:“敖孟,不后悔。让她永生永世陪在你的身旁。”
      敖孟手袖一挥慷慨说道:“不后悔。”
      “众卿可都听见了。传旨下去东海龙王和淮河神女择日成婚。”
      “不是您的宠物吗?那,。。。。。。那罐子里的是。。。。。。是”敖孟惊讶的一时语塞。
      王母笑道:“是淮河神女庞瑶。”
      “娘娘,这事好商量。臣知道您是气我上次没有将东海明珠奉献给您。这次我忍痛割爱。还请您收回成命。”
      王母拍案而起,道:“荒唐!你以为本宫是那么小肚鸡肠吗?这罐子本宫暂时取回。你回去好好准备婚礼吧!”
      敖孟第一次马蹄失足却是栽在王母手里。他气得将回龙宫的一日路程走了成十日。
      这些都是我从东海祭师神杖爷爷那里听来的。可怜我被他们当做物件讨来论去。
      婚后的敖孟日渐成熟,他说他是我的天,得为我筑起一道保护我的墙。他带我游遍山川秀丽。见过北国草原遍地葱郁,风吹鼓动肆意奔跑。看过西边沙漠棕黄镶嵌绿色荆棘,长河落日近黄昏。赏过南国阳光烂漫如若曳地的纱裙般美丽。他也时常玩笑说道,“我就是他的宠物。”
      我们的幸福生活走过时间的墙跨越五百年,直到一日敖孟重伤而归。满身的血渍灼伤了我的眼睛,仿佛这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海洋。在他倒下的前一刻,微笑挂在嘴角,伸手抚着我的眉头对我说,“别担心。”
      我访遍世间神奇,寻遍天下灵药都不能救敖孟。神杖爷爷不忍心看我日渐憔悴,告诉我东海的一个秘密。东海之巅有一种叫“烛”的药物有起死回生之效。取药之人须带着至真、至诚、至爱的心方可取得。但是取药之人必须经受诅咒。死是最宽恕的诅咒,最可怕的诅咒是会剥夺我最珍视的一切然后折磨我一生。
      我告诉神杖爷爷,以一命换一命也是值得。若是最可怕的诅咒,至少活着也是一种希望。我看见当时神杖爷爷眼眸里不屑与鄙夷一闪而过。肯定是我看错了。做决定的时候,我将手边的珊瑚摆设化成粉末撒向海水中若凡间飞舞的白雪,滴落的是我的心情。
      我给敖孟服下“烛”之后,他的伤势渐渐好转。醒来后的敖孟第一次对我发脾气,还摔碎了我手中的药碗。
      “瑶儿,我死不足惜。你能熬得住这时间的折磨吗?这样会让我生不如死。”
      “你死?我会同意吗?”我转身跑出去,为了不让他看见我眼角泛潮。他曾说过他的整个生命里都是水。他不希望我再落泪,那样他会心痛。
      在这苍生之界、万物定律之中,我没有侥幸。青斑渐渐出现在我美丽的容颜上,直到我变得丑陋不堪方才停止。从此我性情大变,猜忌、多疑、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敖孟始终宠溺我,无论多么荒唐的行径他都能容忍。
      一日敖孟回宫,我闻到他身上有槐花的香味。那种淡淡的馨香在我的心上划上了一道疤。我知道他是去过槐仙那里。我就去将槐仙打成重伤并且将随身佩剑插在了她的胸口。
      敖孟将我插在槐仙身上的剑摔在我的面前,一脸铁青:“瑶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玩着自己的夜明珠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的话语从远方飘来。
      “槐仙不是一直爱慕你吗?我嫌她碍眼。”
      敖孟爆吼到:“你知道她只是我的表妹。”
      “表妹?你用得着和他单独相处?身上还沾染上槐花香味。”
      “表妹生辰,往年你都会去的。今年你推辞不去,我害怕在旁人眼里你失了礼数。所以才去送贺礼。”
      我扔掉手上的夜明珠走在他面前说道,“你是喜欢她的年轻貌美吧!”
      他欲打我的手扬起又放下,心里肯定万分挣扎,爱恨交融成江海。
      “不可理喻”
      他拂袖转身在窗前负手而立,接着说道:“你立刻回淮河反省。我不想再看见你,你马上走。”
      “敖孟,难道我们的爱情会像花一样经不起季节的推移终将谢去。”
      我含着泪跑出了龙宫,跑出了东海,在世间流浪。也让一往情深在尘世如炊烟般飘散。
      最后一次见到敖孟是我刚取下西海龙公主的龙胆的时候。我听一些妖怪说龙胆可以恢复我美丽的容颜。我只有找单纯、法力低下的西海公主下手。
      敖孟匆忙赶来的时候一脸惊恐:“庞瑶,你真的疯了。肆杀龙族是犯天条的大罪,你以为你躲得过天条刑罚吗?西海公主才两百岁,是那么单纯、天真。你怎么忍心?这次看你怎么收场?”
      那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这使我更加激怒火,“我是疯了,是爱你疯的。”
      敖孟一脸哀伤,似秋叶枯死的惆怅。语气缓和说道:“瑶儿,别任性了。把龙胆给我。”
      “敖孟,你如果爱我,就帮我掩饰这一切。等我变回美丽容颜就跟你回东海。”
      “你若执意不给,别怪我不客气。”
      “不给。敖孟,你有本事动手。”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我利用他不忍心伤我之机将龙胆吞下。我驱动最大法力离开。徒留敖孟悲伤、孤寂的背影呈现出几世的沧桑。我没有理会敖孟的那句“你欠下的债我来还。”
      片段三:东海龙王敖孟
      东海蓝色的海洋美丽得像凡间的琉璃珠子。我在这里日子平滑得似空中的云彩,看着美丽,伸手去摸却穿手而过。瑶儿是我的意外,是世间给我的宝贵礼物。她天真、善良、美丽,带给我很多快乐。我拼尽全力保护着我的公主。也许就是这样的保护才让她放下对世间的警觉与防备。就像凡间的花,那种温暖过度的炙热反而会让他很快枯萎。
      龙宫的底牢是关押罪恶滔天的海妖所在地。一日,瑶儿误闯入龙宫底牢。她听信了海妖不再危害生灵的谎言,也同情他暗无天日的遭遇。就打开结界放出了海妖。当远方传来海妖为恶的消息,我才洞悉这一切。
      “历代龙族殚精竭虑所换来的海晏河清难道要毁在我的手上”我负手叹息。
      我不想责怪瑶儿,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犯下的错。但我有责任阻止海妖祸害苍生。我趁她熟睡的时候,离开龙宫去制服海妖。那日龙宫夜明珠的闪烁也驱散不了我心事的沉重,海水的轻盈也托不起我步履的厚重。我虽然杀死海妖,可自己也重伤而归。这才是一切噩梦的开始。噩梦的火焰渐渐燃烧,染红一地的残阳,踏过东海朦胧的雾尘。
      “烛”是东海之巅被受诅咒的药物。特别之处就是既是毒药也是解药。一个人服用一次是毒药,再服用一次就是解药。天帝告诉我诅咒的布施者是上古的神仙,他已经烟消云散。所以还没有人能解除诅咒。派出去寻找解除诅咒办法的虾兵也没有从远方传回消息。
      诅咒让瑶儿一天比一天痛苦,一天比一天憔悴。我也日益痛苦,总是用笛音吹散海边最后一道晚霞。
      东海的水愈见深沉,装点出我内心的颜色。瑶儿也渐渐变得精怪、顽皮,闯下的祸让我一次比一次头疼。她打伤槐仙后,我耗尽五百年修为才将她治好。回到龙宫后已经气血紊乱、法力乱窜。上次制服海妖,我元气几乎耗尽。这次又耗费五百年修为。让她回淮海去是不想让她看见我虚弱的样子,不想让她再次为我担心。转身的那一刻,我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汁,待她走后才吐出憋住的一口血。
      瑶儿出海的时候打碎了水中的纹理啪啪作响,珊瑚挂下她纱裙的一角,小乌龟被她撞得四脚朝天。看来她真的是急了。我只想让她出去散散心。只想待自己痊愈后去找她。
      最后一次见到瑶儿是她取下并吞下西海公主龙胆的时候,莫名的恐惧与担忧刻在我的心上。我恨命运给我们的捉弄,也恨岁月在我们身上划下伤痕越来越深。我只想保护她,她犯下的错由我来承担。我带回西海公主的身体。海水吐露出淡淡雾气缭绕,渔村有万千灯火星星点点夜未眠,银河划下一颗流星“叮咚”一声打破夜的宁静。我做下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用自己的龙胆复活西海公主。送回西海公主后,我用几千年的修为支撑最后的时光。我要见两个人,一个是冥王悠明,一个是槐仙。
      槐仙住的风鸣山没有往日的槐花争艳斗奇,洁白如冰天雪地。此时槐树枯萎落下片片黄叶。每个人都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结果都如这黄叶般不由自主。冷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颤,拾起最后一串槐花向槐仙的住处走去。槐仙看见我露出如春风的笑容,暖和不少槐树。
      我没有心情回应她的笑,看着手中的槐花说道:“这里的槐树都开始枯死,诅咒已经开始应验。你可有后悔?”
      笑容僵滞在她的脸上格外扭曲,她平静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不久,我找到了被你变成石像放在东海边上的神杖祭师,见到落在东海之巅的槐花。”
      “你杀了我吧!从你取回那个女人的那一刻我已经生不如死,每日如千蚁噬心般痛苦。”
      “我一直把你视为最亲的亲人,你却这般恶毒。你知道我的法力深厚到可以治愈外伤,即使重伤也无性命之忧。你却去东海之巅取回“烛”给昏迷的我喝下,又将回海的神杖祭师变成石像。自己化作神杖祭师告诉瑶儿,“烛”有起死回生之效。为了让瑶儿接受可怕的诅咒却不惜搭上自己。你真可怕!”
      槐仙阴沉的说:“孟哥哥,你还是那么聪明。可惜知道得太晚,可惜不能救她。”
      “你自己犯下的罪自会受到惩罚。我来是告诉你,我已经没有了龙胆,数日之后将不存于世。也许这就是对你最可怕的诅咒吧!”
      槐仙听到这里僵入木偶,瞳仁中留存着死鱼般的灰白。
      我无暇顾及她。一百年的时间又到了,我得去见悠明最后一次。身后传来槐仙凄厉的笑声如恶鬼的哭泣。
      片段四:冥王悠明
      世间真实都编上了花枝招展的传言,正如我和东海龙王敖孟。六界传说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宿敌,每隔一百年都会在北极之地又一次大战。其实我和他是至交好友。一百年的比试成为了我们见面的特殊方式 。这次比试,他却输在我一招之内。最多打个平手的我察觉到异样。敖孟却笑得云淡风轻:“我们今天不比了,好友难得见面。不如一醉方休。我带来了东海最好的佳酿。”
      我们谁也没有喝醉,而是越喝越清醒。我打破心里的憋屈:“敖孟,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望着被冰雪映的亮晃、阴沉的天,说道:“我已辞去东海龙王一职。我没有了龙胆,将要不存于世。”
      受伤的酒瓶摔在冰上刺耳的响裂,酒立刻化成冰块释放出入骨的寒气。我垂着头沉默很久之后说道:“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敖孟深深喝了一口酒咽下,嘴角上扬,“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瑶儿。去找她,她总是躲着我。她最喜欢剑。我将把自己已死亡的身体化成一把剑永远陪在她的身旁。我需要你把这把剑带给她。”
      我忍下心中的酸痛,故作平静的说道:“我答应你”
      敖孟搭在我肩上的手已经没有温度传来,“做我的朋友那有这么简单。我希望你想办法让她忘记一切。这样她就可以减少痛苦。并且答应我永远保护她、照顾她。”
      我夺过他酒瓶咽下最后一口酒,“我答应你。”
      我将敖孟化作的墨云剑送到庞瑶的身旁,并且给她服下忆忘丹。从此,我总是穿赤黑色的衣袍,为了纪念我的好友敖孟。
      结局
      微浪吹来,给海边织出一条美丽的裙边,云层映衬下的礁石被海水侵蚀而显得斑驳。海鸟们在喃喃细语,飞过大片大片的水域。庞瑶白色的纱裙又一次出现在东海边。她用来自肺腑的声音朝海面喊道 :“敖孟,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找你吗?”墨云剑仍紧紧握在她的手上。
      悠明在奈河旁看着河水显现的这一切。他的嘴角出现一丝苦笑,伸手打碎奈河中庞瑶的幻影,瞬间平静的水面出现道道褶皱,光圈如年轮般散开。他自言自语说道:“以前看你只是确保你是否安全,现在看你已成为了我每日的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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