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稷兜

1、一

　　他们俩的相遇就像一首诗。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嘭！”巨大的烟火在空中绽放，散落无数光华，缓缓落下，犹如一场星雨。街上香风弥漫，影影约约似乎有凤萧声传来，又能听到广场中央的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
　　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
　　……”
　　大汉身系腰鼓，手持鼓棒，疾走阔步，上下舞动，一声大喝，开天辟地
　　————上元节到了。
　　“来喽！好吃的元宵，香喷喷的芝麻馅！”
　　“各位客官请看好，接下来表演的是口中吞剑！”
　　“这位夫人，看您印堂发黑，似有不祥之兆，不过贫道倒有方法解除，只看您的诚意了……”
　　子衿很久没有出门了，乍一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还略有些不适应，但没过一会就把这想法抛之脑后。
　　“我们去那里看看！”
　　“小姐……”小玉哭丧着脸，努力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挡住周围汹涌的人流。
　　“好不容易摆脱了监视，我们小心一点就好了啊。”子衿眉眼弯弯，话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良辰美景，月色当头，错过了岂非人生憾事。来，拿着这个！”一只兔子花灯被塞在了小玉的手里，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和小丫鬟颇有几分相似。
　　花灯小贩看着这对主仆，眼珠子一转，就来了主意：“这位姑娘，要不要来个面具，有兔儿的，狐狸的，还有暗花的。听我说，只要你买了，悄悄走到哪家公子旁，谈上个几句，假装不经意一掀面具嘿！那效果……啧啧啧”
　　“哦？”
　　“这主意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她。”小贩煞有其事地挤眉，同时将最值钱的镶金面具拿了出来“五两银子，一口价，一生的幸福，你值得拥有。”
　　“噗”子衿险些喷了出来，随便捞了个面具安在了脸上，“行了行了，这个就好。”
　　小贩的脸都要皱没了，介绍了半天，原来是只铁公鸡！
　　没过多久，街上就多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人，那人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妥，走的光明正大，步履昂然。要不是那一身嫩黄色的襦裙和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修长的脖颈出卖了她，还以为是哪家喜欢恶作剧的公子哥。
　　“只是五两银子，给他便是，小姐这幅样子若是被夫人看到，可就惨了！而且我们还是溜出来的……”
　　“蠢笨！”修长的手指轻轻扣起，在空中滞留了片刻，而后猛地一敲，“你不知道反差越大衬的小姐我会越美么！”
　　小玉沉默片刻无言以对。
　　“呵”耳旁突然传来一丝低笑，刚开始还是极力克制，慢慢忍俊不禁，像泄了气的皮球，“噗嗤……”即使如此，也让人生不出任何不满，因为那笑声低醇浑厚，音色极美，仿佛一片轻羽挠了挠你的心脏。
　　子衿被笑得措手不及，耳根子红了一大片，内心有着秘密被偷听的恼怒，又悄悄期待地回头，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怎么能发出如此悦耳的声响。
　　“！”子衿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一头撞进了小玉的怀里。小玉往后一个踉跄，勉强稳住了身子。
　　“咳，反差越大惊喜也就越大，你说是吧？”“青面獠牙”以手握拳，想咽下脱口而出的笑声，但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原来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怪之分，今日遇见你这个小娘子，本公子却信了个十成十。”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奇特的想法，难道不是落在人间的小妖？”
　　“哦”子衿面无表情，“如果你不是和我戴一样的面具的话可能还有些说服力，怕是公子和我想法类似却苦于没容貌支撑，只能……哎，不知道这面具下是怎样一副可怕的面孔。像我这样善良的女子也不多见，就不揭穿你了。”
　　男子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
　　“我们走吧！”子衿冲着小玉抬起了下巴，懒得理奇怪的人。
　　“不知这位善良美丽的小姐是哪家千金？”
　　子衿摆了摆手，却没回头。
　　热闹又渐渐笼罩了过来，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相逐而过，“又有烟花啦！又有烟花啦！”跑着说着笑着还不忘攥紧手中圆滚滚的糖葫芦，包裹的糖衣被口水浸的晶莹剔透，红艳艳的，来不及舔干的唾液挂在上面随着奔跑的步伐一摇一晃，继而滴落在地。
　　“滴答……”
　　“喂！”
　　子衿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
　　远方有个人在向她微笑。黑玉般的眸晕染着笑意，鬓若刀裁，发黑如墨，睫毛被花灯灯光印成了浅浅的金色。
　　他是……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