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谎》琼张

67、动摇

　　贝鸣雁立即从周局长的办公室逃也似地跑了出来，使劲吸吸鼻子，将眼泪吞咽下去。回到办公室拿起皮包，给二姐打电话，让二姐把希希接回去了，她提前下班了，高峰立即发现她的不对劲，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跑出门撵上贝鸣雁，问她怎么了，她看着他关心的眼神，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周局长批评她了，然后转身走了，高峰看着她的背影十分担心。
　　掉进冰窟窿的她快要冻死了，太需要温暖的炉火，太需要依靠与关爱，无助的她一路含泪地来到甘飞航的家里，甘飞航正在家里办公，因为太投入，多时才听到门铃响，走来开门，她以为甘飞航不在家，失落地慢慢走开，突然听见甘飞航在背后大声喊她，她立即转身，眼泪夺眶而出，飞快地奔向跑过来的他，扑进他温暖的怀抱里，甘飞航一愣，转而紧紧地搂着她，感受着她的无力与悲楚。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懦弱，不想再假装坚强了，她本就是一个无依无靠孤寂无助的人，她放声大哭，尽情地流泪，甘飞航带她进屋，让她哭过够，把泪流完，看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些，才问她怎么了。她嗫嗫嚅嚅多时才说，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胡思乱想，心里伤心了。甘飞航轻言细语地劝解安慰，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好些。
　　甘飞航还让人送来一大把漂亮的百合花，她接到百合花十分惊喜，把百合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又嗅，然后把百合花一枝枝地插进花瓶里，仿佛多年以前，她一边把花枝放在鼻子下闻一闻，而后剪短花茎，插进花瓶里，是那么专注，一丝不苟。甘飞航在后面看着，心思百转千回，时光这把刀狠心分开了他们，改变了他们彼此的人生，除了在他们的额头眼角留下了皱纹，在他们的心里也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呼吸她的呼吸，他心簇神摇，想从后面温柔地环抱她的细腰，受伤流泪的她愿意吗？她现在脆弱的如一枚枯黄的花瓣，只怕轻轻一触碰，就会碎掉。可是他不想只把她当作一幅画挂在墙上欣赏，更想让她进入自己的生活，携手人生，他冲动地向前一步，轻柔地环抱着她的腰枝，感受到她身子轻微地一动，他贴近她的耳边，火热的呼吸让她的耳朵发痒，他喃喃道：“小贝，今夜别走了，留下吧。”
　　她闭着眼，一直以来对他故意设置的坚硬障碍，在他的高温炙烤下，宛若春天的冰雪在渐渐融化，在一点一点地塌陷。他忘我地轻吻她的白皙的耳朵脖颈，轻轻地拉过她的身子，吻上她柔软而颤抖的嘴唇，这时贝鸣雁忽然感觉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她头脑立即清醒了，理智地推开他，慌乱地一直后退到桌边，好像靠着桌子她才能站住。甘飞航惊诧地问她怎么了，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急促地说不可以。他扶她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一杯茶，让她平静下来，她才说出自己的理由，“我的家庭破裂了，我不想再破坏你的家庭，你还有三个孩子，我们都应该理智些。”
　　他迫切地说：“我一直都很理智，因为失去你，我一直都在游戏生活，虚度人生，现在为了你，我回来了，就没有准备要那个家庭，只要能拥有你，我可以失去一切，包括我的家庭和事业。”他的眼神透着无比的坚定。
　　她很感动他的这份执着，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以，自己所受的罪不能再转移强加到他妻子的身上，她拿起皮包起身要走，甘飞航立即拦住她，“小贝，你能为别人考虑，为什么不能想想我十多年来的愤恨和悲伤，还有你遭受的杨新乐的冷落和暴力甚至背叛？你为什么不为我们考虑？我们是没有思想感情的木偶吗？任人欺凌，任人践踏，就该忍受这一切吗？”
　　顷刻之间她的心思动摇了，然而一会儿她又恢复了，她就像摇摆不定的高高挂起的旗子，风把她吹向那儿她就去那儿，她要赶紧离开，不能再被他说服了，她坚决地离开，没有回头。
　　甘飞航对于贝鸣雁来说就是秋天里的一件夹衣，当她浑身冰凉冻得簌簌发抖时，夹衣披在身上，她暖和了踏实了，就不想脱下夹衣，犹如十多年前甘飞航送给她的羽绒袄，总想偎在羽绒袄里，感受着他的温情。她不敢奢望对“夹衣”的拥有，更不敢对未来有任何奢望，向晴也曾经关心地问她有何打算，她沉默良久，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不是她以前没有考虑，而是她没有头绪，无从考虑。她举头望望不知路在何方。如今她才明白自己就是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只小船，不知要漂向何处，而且内心总恐惧地感觉，自己总有一天要被巨大的海浪吞没而支离破碎。
　　等连阴的天气一露出笑脸，这个星期六甘飞航把贝鸣雁带到郊外。已经进入深秋了，秋天的味道尤其浓郁。草坡披了一件米黄色的外衣，上面覆有零零落落的各种各样的树叶，走在上面软和和的，有簌簌的声音陪伴着，让人觉得很踏实。银杏树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很是招摇，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把心情都点亮了。红得似火的枫树变得稀疏单薄，但是在阳光下格外突出，引人注目。而山上更多的是四季常青的树木，像大白杨、香樟树、广玉兰、细针松树等等，笔直的松树尤其多，在冷峻的秋风中飒飒作响。远处的山峦起伏连绵，山的缝隙里露出闪着银光的一片水域，宛如一条白带紧紧依偎着五彩的山峦，缠绵地说着情话，轻轻地哼着情歌。
　　他们漫步在绵软的草坡上，吹着清冷的秋风，贝鸣雁的心情放松开来，心胸开阔了，郁积在心头的苦闷暂时隐在脑后，她双手插进兜里，静静地遥望着远方，漠然的眼光越过树、水、山，飞向天边，直达空洞的虚无，一如她空白的大脑。甘飞航站在旁边，定定地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一身白色的衣服，仿佛她苍白的心情，她直挺挺地站着，安静冷寂得像一尊没有一丝温度的雕塑。甘飞航多么想上前热切地拥着她，给她温度、力量、活力、希望，给她自己所有的一切。他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着，“小贝你闭上眼睛，听听有哪些声音？”
　　贝鸣雁闭上眼睛，仔细听着，轻轻地说：“有风声，鸟叫声，风吹树叶的声音，仿佛还听到了远处的水声，还有更远处人走路的声音……”
　　甘飞航深情地凝视着她，黑黑的长睫毛颤动着，修长的鼻翼高高挺起，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她在聚精会神地聆听大自然的声音，“你难道没有听到我为你而呼吸的声音，还有我为你怦怦心跳的声音吗？”
　　她的心一颤，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他温热的呼吸呼在她的脸上，有着春风拂面般的心动，他的眼睛澄澈深沉的如山间的秋潭，蕴含着多少话，多少情，再固执坚硬的心也要被他融化，流进他的秋潭里而不能自拔。他看出了她的摇晃，挣扎，倾倒，渴望，他再也不能自已，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只怕自己一松手，她又随风而逝。她的心悸动不已，头埋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再也不想出来，因为这里是温馨安宁的避风港，“飞航，你为什么总要动摇我？”她喃喃低语，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他的心为之不停地颤抖，低下头迫切地寻她的唇，她仰起了红晕的脸，迎合着他热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