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者的故事》埃里安

1、也许答案并不重要

　　我虽然还未老去，却也开始知晓，并不是所有的为什么都会有一个答案。当然也未必是没有，只是有的时候，它们也并不再重要。

　　这是个略显老套的开端。

　　Z先生要结婚了，对象不是Z小姐。

　　那一天Z先生在朋友圈发布了自己的登记照。大家例行发了祝福留言，回头却立刻开了个小群，表示各种傻眼。

　　倒不是要为Z小姐抱不平。就是这笑得灿烂的新娘子，实在和Z先生几年前分了手的Z小姐长了一张肖似的脸。

　　作为Z先生与Z小姐唯一的共同好友以及那段爱恋史的见证者，L小姐自然也被拉进了小群。

　　群里讨论得厉害，有的说Z先生找替身，有的说Z先生喜欢的就是那一款，有的说可能就是巧合，就是基本没人说到是真爱。

　　也是难怪。自那次分手之后，Z先生空窗数年。而这段感情又来得太快，大抵可以称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明明当年他们爱得深刻，难道有谁没有相信过他们的地老天荒。
　　——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好呢。

　　L小姐到底还是回复了一句。然后彻底进入了沉默期。

　　这几年她工作外派，与故乡朋友的联系已经大不如前。Z小姐更是鲜少联络。但她发现即使过去近十年，记忆却并不褪色，它们只是退居角落，为未来的画面腾出空间。

　　Z先生和Z小姐相识在高中，和L小姐一起是同班同学。第一年的时候，Z先生万花丛中过，占了不少花。第二年的时候，Z先生被班主任安排到了Z小姐的后排，突然就循起了规矩。

　　大概是真的情不知所起，第三年的时候，Z先生和Z小姐就那样在一起处起了对象。

　　L小姐作为Z小姐的同桌，可惜恋爱雷达从不运转，她坐在粉红泡泡的包围圈里，浑然不自觉地做了2个月白炽灯。

　　那个时候的Z先生还未弃文从商，真真是文采斐然，每每写起情书都是才思横溢，连空气里都飘了浪漫。Z小姐则是更钟爱外文，总是喜欢抄下几句十四行诗，转首递给后排的Z先生。

　　现在看来可能是有些傻，有些酸腐，但十多年前，那还是非常罗曼蒂克又令人倾羡的相处方式。不过分张扬，也不尽然是内敛。倒像磨合了数年的夫妻，怎么看都觉得十分般配、默契。

　　但那时高中班主任最爱拆CP，Z先生和Z小姐被叫了无数次办公室。每次大家都猜测，这次是真的要黄啦。

　　不过班主任到底是理科出身的大龄单身男，小女儿情怀懂得不够深，少年的心思也是不能察觉。

　　于是经历几次强拆的两人，关系反而愈加稳固。

　　直到毕业的那年，Z先生高考失利，而Z小姐在父母的压力下接受志愿调配，去了A城。

　　似乎这场关系再也逃不出毕分的桥段。但隔年Z先生就卷了铺盖，飞去了Z小姐的城市，开始了4年的异地大学生涯。

　　朋友们只当是两人情不该绝，竟能考去了一处。但是L小姐知道，Z先生所有的志愿都只填了那一座城。

　　L小姐曾听过一句话，如果是女方义无反顾地追去另一个城市，多半是要分，反之，则多半是要成。于是L小姐开始考虑，是要少包一份红包，还是把两个红包并成大份。

　　后来的三年里两人往返于三个城市，他的家，她的家，和他们短暂居住的A城。

　　虽然奔波，但每次他们总也是笑着的，让L小姐看着便觉得心生欢喜。

　　故事到这里，本该是要王子跟公主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但既然故事都说到了这里，自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Z先生和Z小姐分手的时候，L小姐只知道他们的恋情并未消亡。那次两个人都反常地冷静，没有争吵，没有眼泪，没有说再见。

　　那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年，在一起的第五年。

　　Z小姐最后大学毕业回了自己的故乡，而Z先生即将迎来在A城的第四年，但是那里已经没有让他日夜思念的人，仅剩一座孤城。

　　分手的理由呢？

　　世间碍于世俗而结合的婚姻太多，无法终成眷属的爱恋太多。到底L小姐也没问出这句话。

　　去年春节来得早，已经在社会里独当一面的Z先生亦早早发了一条状态，他写，

　　——今年会怎样？
　　——一定会好好的。

　　只Z小姐一句留言，再也没有第二个他们相熟的人留下只字片语。

　　那已经是第十年。

　　12月的中旬，L小姐请了假回去了故乡。个中曲折一言难尽，最后竟是L小姐作为伴娘，见证了他们的婚礼。

　　那天新娘带了淡妆，脸孔依旧与Z小姐肖似。但说话了就不像，笑了就不像，性格不像，气质也不一样。

　　但是就像当年L小姐没有问Z先生和Z小姐分手的理由，这次L小姐也没有问Z夫妇相爱的契机。

　　也许答案并不重要吧。

　　L小姐拿过婚戒，按着司仪的手势，走向了那对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