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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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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的八级地震一下子震惊了全国。
舒妈妈坐立不安,成都虽然没有汶川那么凶,但破坏也很严重。
舒妈妈打电话给舒欣,都是关机。
舒爸爸整天守在电视面前看新闻直播,姜妈妈安慰舒妈妈:“成都的大学都没有什么事,别担心,或许只是手机丢了没联系家里。”
舒文紧紧的抿着唇,脸色苍白。
晚饭一家人吃得都很沉默,舒妈妈端着盘子去洗碗,差点撞到墙上,舒爸爸一个劲的播电话,仍然是关机。
舒文魂不守舍的荡回房里,心慌意乱的拿出课本复习,却怎么也看不进一个字。
记得有一年暑假,舒欣跟着同学去游泳池游泳,结果腿抽筋差点溺死,那天下午很闷热,他也是这样的难受。
姐弟之间的心灵感应,他一直都相信。
舒文慌忙跑出房间。
客厅没开灯,舒妈妈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舒爸爸站在窗户边抽烟。舒文坐到舒妈妈身边,疲惫的揉着额头,许久之后,他才艰难张口:“妈,姐可能去都江堰了。”
舒妈妈“哇”的一声,趴在舒文的腿上嚎啕大哭。
舒妈妈像是铁了心一样要去成都,谁都劝不住。
舒爸爸反对:“你去不是添乱么?现在余震不断的,不要闺女没找着,自己反倒贴了进去。”
舒妈妈只是呆呆的坐着,谁说都不搭理。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飞机场,先飞到姜循那里,再由姜循陪着舒妈妈一起去。
算是两方协调的结果。
生平第一次坐飞机,想不到却是为了这个。
千里寻女,舒妈妈有资本上新闻联播了。
舒妈妈走的那晚,舒家两个大老爷们格外的沉默,一个人傻愣愣的窝在卧室里抄《心经》,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客厅里一根一根的抽烟。
姜衡抱着被子来时,看到卧室里铺满了宣纸,纸上的小楷端端正正: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睡觉吧。”姜衡收起满屋子的宣纸,工工整整叠好,放在了舒文的桌上。
舒文一愣,轻声道:“好。”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满是舒欣。
小的时候他总喜欢粘着姜衡,舒欣老是狠狠地拍他的头,那时候年纪还小,他总在想,姐姐总是欺负他,被雷劈了就好了。只要吓吓就好,也不要真的劈上了,那该多疼啊,她最怕疼了。
要是真的被在地震中遇难了怎么办,困在层层的断壁之下,只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可以活动,那该怎么办,又或者,砸到了手脚,砸伤了脸,砸坏了脑袋,那该怎么办?
黑暗之中突然有一双手包裹住了他,手心暖暖的,很安全的感觉。慌乱的情绪慢慢平息,他缓缓睁开眼,身边的人呼吸顺畅,闭着眼睛在睡觉。
黑暗里那人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那般温柔婉转。
舒文心里瞬间安宁了下来,他闷闷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舒爸爸一整晚都没睡,每隔半个小时就给舒妈妈打一次电话,每隔一个小时就拨一次舒欣的号码。
舒文早上起来只闻见满屋子的烟味,烟灰缸都搁不下了,舒爸爸睁着眼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满眼的血丝。
舒文上前“啪”地一声关了电视,冷冷道:“我去上课了。”
舒爸爸一双手捂着脸,压抑的低声抽泣。
等待是最漫长也是最痛苦,姜衡已经把座位换到了简单那里,天生的乐天派蒋鸣每节下课都会过来说说笑话逗逗舒文,说着说着就冷了场,再也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舒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的混过这一天的,好像等久了就麻木了,反而平静了下来。
晚上十一点才接到舒妈妈报平安的电话,那边的人语气轻松喜悦:“啊……没事,舒欣把手机弄丢了……现在陪她在买呢……没去都江堰……这边需要志愿者,欣欣报了名,我也跟着去搬搬物资……过几天再回来吧……文文放心吧……好好准备高考。”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姜衡仍然抱着被子来陪他,两个人傻愣愣的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舒文快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有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掌心滚烫。
“晚安。”舒文道。
“晚安。”姜衡道。
六月的风带着灼灼热气,校门口的那一排桂花树的桂花开得正茂,六一那天生活委员买了两箱AD钙,一人发一瓶说是庆祝六一儿童节。
照毕业照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天干净得像是洗过的一般,不带一点杂质。班服是班委设计的,女生是日式漫画里的白衣蓝领的水手服和蓝色的百褶裙,男生则是白色短袖衬衣和牛仔裤。
舒文看到照片差点没喷出来,摄像师果然跟绝大多数集体照摄像师一样,把极少数的人拍得比较好看,极多数的人拍得非常扭曲,不幸的是,他是极多数,而姜衡孙宽正是那极少数。
简单一直催他把照片扫描给他,磨磨蹭蹭又过了一两天,他才去打印店把照片扫给简单。
照片里舒文姜衡站在孙宽的后面,身后是碧蓝的天空,高高的教学楼,小花园里各色鲜花在阳光下稍失艳丽,景致却是极好。
简单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舒文,虽然我觉得姜衡华而不实,但终究还是比你实而不华好。”
笑完又继续唠嗑:“啧啧啧,我觉得我眼光真不错……起码比你的好吧……你看姜衡和孙老师站在一起一比,还真是……没处可比啊哈哈哈哈哈哈。”
舒文一阵无语。
姜衡在旁边小声嘟囔:“声音这么大,我都听见了。”
简单在那边嚷嚷:“你说这么大声,我也听见啦!”
姜衡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
简单道:“舒文,为什么你的旁边,就是孙老师的正后方那个位置是空着的?”
舒文半开玩笑,道:“你也说了,我实而不华,当然没有人愿意站我旁边啦。”
拍毕业照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执念,留个空位,就当是留给简单的吧。这种想法从一开始萌芽起就莫名其妙的占据了他的内心,以至于后来,摄像师想让旁边的同学靠过去,他始终坚持:“这个地方有人了。”
摄像师执拗不过,只能这样草草的拍了照片。
简单说:“高考加油。”
舒文“嗯”了一声,自信满满:“你也加油。”
高考第一天的下午下了场太阳雨,高二高三的教学楼之间竟然挂了条彩虹,所有人都很开心,年级主任监考完之后抱着密封的考卷出来,很高兴的和其他的监考老师说:“吉兆啊,吉兆。”
高考后一天刚好是姜衡的生日,前一晚姜衡就在开始在家里计划生日要做什么要吃什么要玩什么。
姜妈妈轻轻拉上姜衡卧室的门,小声道:“嘘,睡着了。”
姜爸爸叹了口气,道:“要不后天再回去吧……衡衡十八岁生日,不要弗了他的意。”
姜妈妈道:“那好吧,也不着急这一天。”
简单买了一串崭新的星月菩提子送给了姜衡,之所以是崭新,实在是因为稍微有些成色的菩提子都贵的不行。
姜衡苦笑不得,当着简单的面转手就送给了舒文。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学校,高三的老师大都放了假在家休息,那天却碰巧在校门口遇见了孙宽。
孙宽辞职了。
姜衡特意叫走了大家,留下独立的空间给简单和孙宽。
两个人就站在校门口的那株大桂花树下,树上蝉鸣阵阵,花香四溢,两个人都颇有些尴尬。
站了好一阵,简单才叫了句:“孙老师。”
孙宽朝着她笑了笑,问道:“考得怎么样?”
简单道:“还不错,至少能上二本吧。”
孙宽“嗯”了一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简单低下头无聊的数着地上的小石子。
孙宽道:“简单……对不起,那时候我……”
简单抬头,打断他的话:“孙老师,您应该不知道吧,我是真的喜欢你,三年了。”
孙宽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简单黯然道:“孙老师,您和您的女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你们的喜酒。”
孙宽道:“分了。”
简单大惊:“分了?为什么?!不好意思……我多嘴了……”
孙宽道:“不关你的事,别多想。”
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两人实在找不出共同话题,孙宽只好告辞。
转身之际突然听到简单说:“孙老师,我们打个赌吧。”
孙宽扭头看她,问:“什么赌?”
简单狡黠一笑,道:“赌七年之内,再次相遇。”
孙宽皱了皱眉,道:“你凭什么笃定七年之内你不会喜欢上别人,又如何笃定七年之后我还未成婚?”
简单道:“就凭你喜欢我。”
孙宽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炎炎烈日之中。
简单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你是喜欢我的。”
吃了中饭一群人又跑去了学校附近的KTV,女生唱歌男生玩牌喝酒。
姜衡被灌得醉醺醺的,晃倒在KTV角落,指着简单大声嚷嚷:“你用的着么,不过是孙老师聊了那么几分钟么,一整天摆个死人脸……啊呸……一整天摆个木头脸,像是我欠了你几百万似的!”
简单白了姜衡一眼,站起身道:“这首歌我会!”
姜衡试图拉起舒文,道:“你也别坐着啊,快去喝两杯。”
舒文道:“你醉了。”
姜衡重重的坐在舒文旁边,道:“没醉啊,就是有点晕。”
说完一头栽在舒文的身上:“我要睡一下。”
舒文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睡吧。”
姜衡蹭了蹭舒文的手,有点撒娇的意味:“你陪我。”
姜衡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是被KTV的空调冷醒的。女生们还在不遗余力的鬼哭狼嚎,几个男生在掰手腕,输的喝酒。
蒋鸣提着蛋糕姗姗来迟。
唱歌的女生们一见到蛋糕就立马放下了话筒,掰手腕的男生们也凑了过来,嚷着寿星过来切蛋糕。
姜衡才走过去,就被大家抓住,涂了一脸奶油。
舒文远远的看着,偷偷的笑。
简单把手靠在背后蹦了过来,道:“你不去吃蛋糕么?”
舒文警觉的拉开距离,道:“你手里藏了什么?”
简单猛的往舒文脸上一抹:“知道了你还问?”
KTV里一片混乱,尖叫声盖过了隔壁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