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肿瘤科》沉默的年华

1、说糊话的妈妈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不同的地方的肿瘤科室都是这样的，几乎两三天，都有殡仪馆的车来到这个肿瘤科的楼房拖走死人，从开始的盲目无知，到后来的司空见惯。在我家乡的人民医院肿瘤科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妈妈去逝前的三天，我印象很深，我的记忆不是很好，但妈妈最后的日子，我想有些记忆，把它储存起来，我不想忘记，那天一大早，哥哥因为有事要做，早上6点多便出去了，姐姐大概中午才会来。妈妈一大早便说糊话。不停地在床上说；我要报到去了，这一句话重复了五，六遍。护士进来查房时，她还在说这句话。
　　护士问我这婆婆在说什么，我心里好似清楚，妈妈在说什么，但对于护士，我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我妈妈知道她的寿命的期限，又或许在告知守在她身边的人，她为时不多了。
　　我只得对护士说；我妈在说糊话了。大概又过了半响，哥和姐还没来。我妈又叫到声音还很大地说；我的通知来了，我的通知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阎王的通知来了。我不知所措。心酸地对她说；通知来了，也要等一会儿，他们都还没来，我的意思，是说我哥和姐还没来。妈妈似乎听了我的话，不做声，又昏睡过去了。我昨天一个晚上没睡。妈妈没有吩咐我替她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妈妈还需要我帮她做什么。我呆呆地坐在另一张床上，就那么望着她，看着她说糊话。心里好像已经清楚她在说什么，心里想着哥和姐能来一个，让他们听听，妈妈说的这些话。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对于妈妈濒临死亡，我不是那么害怕，曾经的我那么害怕见到死人，见到有什么事故都会避而远之，然而妈妈的离去的话，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我不会想别的，我只是感到躺在这里的是我的妈妈，她就算今天会死去但是和睡着有什么区别呢。
　　世上究竟有没有灵魂事件，我没碰到过，无从求证。即便有时会恶梦，也有唯物的证据。我不是很信鬼神，但我是个宿命者。相信老天自有他的安排。
　　大姨妈和大姨父来了，他们来时，正好是早上八点多左右，从后门正准备进病房时。后门，殡仪馆的车正停在后门的空地上。我从窗子上望去。一个在本楼上病死的人，正在车上，我看见了他的双脚。听见鞭炮声后，我扑着，抱着妈妈的头，不让她听见鞭炮声，一般殡仪馆拖走死人，都要放点小鞭炮的。我今天抱着妈妈的头，边安慰她说，没什么事。然而妈妈今天很安静，没有以往的害怕。我忘记了早上妈妈的糊话，已经告知我她的离去，但她似乎又是睡着了，我抱着她温热的头，把手臂环绕着，把她的头圈在我的怀里。
　　我见到殡仪馆的车，我的心便痛起来，便哭泣起来。我抱着妈妈的头，她可能已经感觉不到了，我抱着她的头的时候，便哭泣起来，对她的没反应，对我的无能为力。我姨妈走到她们床边喊了一声姐，我妈便唉地应了一声。我姨妈又哭了起来，我也心酸地跟着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