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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独山祭奠 ...


  •     后唐帝都洛阳京郊外独山.

      迎风而来漫天飞舞的落叶,更为这晚秋时节凭添了几分萧条肃杀之意。

      连老天爷仿佛是为了合此时的气氛似的,阴云密布,寒风呼啸之中又夹杂着刺骨的意,空气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悲愤和哀怨来。

      一身黑衣素裹头戴黑纱斗篷的林若萱,此时正伫立在这京郊外一座无,字碑的孤坟前,暗自伤魂,她缓缓地取下斗篷,露出她那虽显苍白憔悴但却难掩娇美精致的容颜。

      她未施粉黛,也未佩戴任何装饰,只在发间插了朵素雅精致的白花,却将她衬托的更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她取出一方丝帕,蹲下身细细地擦拭着眼前的墓碑,她的眼神此刻温柔的宛如要溢出来的一池春水似的,她嘴角微微上扬浅浅地笑着,将人的心都融化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墓碑,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天人永隔的痛楚早已将她的心撕碎了。

      时间能带走许多东西,却带不走过往经历过的种种,有些人,有些事刻骨铭心,深藏在心间,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时间越久,在心中越清晰,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冰冷的墓碑,触动了她心底最深的伤。在世人眼中,她出身名门,独享尊荣,系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的舅舅也就是当今的后唐皇帝--唐景帝李继,她的母亲是景帝的胞妹--平阳长公主李珂,她的父亲位极人臣之首,又是世袭王位的封疆大吏--长陵王林同远。

      而她的夫君也就是这座墓的主人,身份同样显赫尊贵,是景帝胞弟楚王李询的独子--李承厚。

      可这些尊荣并没有带给她世人想象中的幸福,反而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如果人生可以任由自己选择,她宁肯生在寻常人家与李承厚尝尽人间疾苦,携手终老,也不愿生在这侯门显赫之家,承受这骨肉相残的切肤之痛。

      她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有察觉身后聚集而来的一群人,此刻正低头悄然无声地侍立在她身后。

      惊觉有人扶住自己,她猛地一回头,见是自己的侍女碧君,不由得眉头紧蹙,她知道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碧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而这个特殊的原因却是她深恶厌绝,却也无可奈何,避无可避的。

      林若萱起身站起来,从碧君手中接过斗篷带好,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这群人。

      虽然隔着黑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神圣不可冒犯的威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震慑人心。

      这群人中为首的一个宦官模样的人,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不敢抬头直视林若萱,在这寒风刺骨的时节里,他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额头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让他只得不停地用手去擦拭,他迟疑片刻长舒了一口气唯唯诺诺地走近前去跪下,陪着笑脸轻声说道:“奴才郝英给郡主娘娘请安,郡主......”。

      “免了吧,郝公公。这里那有什么郡主,有的不过是逆犯遗孀,戴罪之妇而已。”郝英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林若萱打断了,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却透着冰冷的寒意,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郡主娘娘您说笑了,在皇上的心里乃至这天下人的眼中,您永远都是我大唐的永宁郡主,老奴又岂敢在您面前造次呢?”郝英依然一动不动地恭敬地低着头跪在那儿说道。

      林若萱心中无奈地长叹一声,她早已远离红尘,隐居家中不问世事,只想守着清净了却残生,却偏又不能遂愿,总逃不过这人世间的是非恩怨的纠缠,她回过头吩咐碧君说道:“碧君,你去把郝公公扶起来吧,他年事已高,在这荒郊寒冷之地跪久了,身体怕是要受不了的。”

      “使不得,使不得,郡主如此是要折煞老奴了。”郝英连连摆手推辞着,碧君却已走上前将郝英扶了起来,又退回到林若萱身后站着。

      郝英人虽然站了起来,但是忐忑不安的心情却似乎非但未减反而加添,他局促难安地看了看林若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依然跪着的随从们手中所奉皇上所赐的祭品。不知该如何开口,跟林若萱怎样说才好。

      他心中明白他开不开口结果都不会改变,他奉旨所办的这差,注定是费心费力却不讨好。非但不会让皇上满意,又会惹郡主心中不快,只是不知道这次回宫之后龙颜盛怒之下,又会降下怎样的刑罚。

      “郝公公,有劳你如此兴师动众,不辞劳苦地奔波至此,只是怕又要让你白跑这一趟了,无需多说你还是请回吧。”林若萱不等郝英开口,便如此说道,她实在是无暇在这件事上耗费精力在此纠缠下去,此刻她只想独自一人安静地祭奠亡夫而已。

      “郡主,您就别再让老奴为难了。”郝英回头从离他最近的一个随从手中接过祭品,奉到林若萱面前恭敬地说道:“郡主,这可都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啊,老奴说句不当说的话,请您莫怪往事已如烟云,逝而不回,若再如此纠缠下去,只怕又要凭添祸端了,活着的人才最重要,郡主您还是收下吧。”

      “公公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并非是我有意为难,往事虽一去不返,却并非如烟云消散。有劳公公替我传句话,就说殊途难归,死而不往,以后就不必再白费这样心思了。”林若萱说完这些话就转过身去,背对着郝英不再言语。

      郝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待在皇宫中近五十年,几经沉浮,一生阅人无数,见惯了人世炎凉,也早已看透了人情冷暖,可每次见到这位永宁郡主,却还是依然能使他的心震撼。

      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也难逃这命运的捉弄,她和小王爷本该做一对恩爱夫妻也本该是一对天造地设令人羡慕的璧人,奈何却因人的一己之私,留下了这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斯人已逝空留伤悲,只是可怜活着的人却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他开口轻声劝慰道:“郡主还请节哀,倘若小王爷他若泉下有知,虽感念郡主对他的情深,但只怕也要因郡主今日所受的痛苦伤心至极,不能安息了。斯人已去,郡主还当保重。”

      “让公公为难,我也实在是于心难安。只是今日此景,我只想独自一人祭奠亡夫,不想被打扰更不想再提及过往的种种了,还请公公见谅。”林若萱言及至此,已是语气哽咽,泣不成声了,往事不堪回首烙印.心.间,每每提及仍会痛击心扉不能自已。

      空中扬撒而落的细雨无声落下,犹如晶莹剔透的泪珠,似是在申诉着人世的不公,哀叹着这位永宁郡主不幸的人生遭遇。郝英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把雨伞,挥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他低着头走到林若萱的面前,将手中的伞递给碧君,压低声音说道:“夫人的下落老奴已经打探到了,她嘱咐老奴给郡主带句话,说她一切安好请郡主切勿挂念,她还让郡主保重顾惜好自己,善恶到头终有报,沉冤终有昭雪的那一日,她要郡主一定陪着她等到那时。”

      听了这话的林若萱猛地转身回头看着郝英,郝英冲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林若萱只觉的自己眼前一黑,差一点就要摔倒了。她身旁的碧君赶紧伸手扶住了她,郝英带来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让她悲喜交加的。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等到了,她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夫人让老奴把这对玉镯交给您,说这本是为您和小王爷大婚之日准备的,虽然事过境迁未能如愿但她还是希望您能戴上。”郝英恭敬地将镯子呈在林若萱面前。

      林若萱接过镯子,放在胸口握紧,她深知道这对镯子意味着什么 ,它的分量有多重。在这祸患丛生之时,还有什么能比知道自己久无消息的亲人还活着更得安慰的事呢?

      她将镯子戴在手腕上对郝英深施一礼说道:“公公如此大的恩德,若萱必定感念于心没齿不忘,他日自当还报,还望公公在宫中替我多照应她们二位。”

      “郡主切莫如此,您真是要折煞老奴了。”郝英慌忙跪下俯伏在地说道:“昔日二位夫人和长公主的恩德,老奴铭记与心实不敢忘,这本是老奴分内之事,自当竭心尽力。请郡主放心,老奴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自当会护二位夫人周全的。老奴这就要回宫复命了,不知郡主还有何吩咐。”

      “那就有劳公公替我回句话,告诉婉娘就说一切安好切勿挂念,我定会依约陪她等到那时的。另外,还有就是请公公对瑾姨多加照顾,掖幽庭中本就劳役甚重她又身份特殊难免处处遭人为难,让她在那里能少遭些罪就少遭些吧。若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公公尽管开口,我一定倾力而为。”林若萱举目看着越下越急的雨嘱咐道:“雨急路滑,公公回去时还请小心慢行,另外宫中耳目众多,万事小心。”

      “郡主所吩咐的老奴都记下了,瑾夫人的事老奴自当竭心尽力。昔日老奴也曾在夫人宫中受其恩惠,主仆一场情分犹在。郡主就请放心吧,老奴在宫中多年别的能耐没有,但若要保住一个人这点本事倒还是有的。老奴这就回宫去了,多谢郡主关心。这深山之中,道路难行又逢雨天,天寒地冻的,郡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身体要紧。”才不过片刻光景郝英的全身就被雨水打湿了,但他却依然屹立不动,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奴才该有的卑躬屈膝样,倒是有几分风骨犹存。

      “好我知道了,公公慢走。”林若萱目送郝英离去,又在墓前站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独山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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