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眼泪 ...
-
话说当白天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圈在怀里，两人之间距离毫厘，近得几乎能闻到少年衣服上青苹果清新剂的味道，但凡她微微抬头，便能碰到男孩下巴。
这样过分亲密的接触是她二十多年从未经历过的，谁能料到她第一次被人拥抱居然是在这样一个尴尬挣扎的过程中促成的呢？
想到这，白天只觉得无限窘迫、尴尬，以及所有不愉快一下子全部涌入大脑，她鼻头发酸，眼眶顿时通红。
“你真的好讨厌！”白天一把推开孙翔，恨声道。
“我……”孙翔来不及辩解，瞥见女孩泫然欲泣的模样当时便愣在原地，一时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知所措看着她。
直到白天匆匆跑走，他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问人家什么名字，刚刚他真不是故意要推倒她。
“看我这脑子！”孙翔后悔莫及地拍上自己脑袋，头都大了。
白天一路畅通无阻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泪腺就是不受控制，心里充满了被人欺负的委屈像浪潮般倾巢而出，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恨自己的懦弱，不懂拒绝，恨自己被人欺负连骂人的话都不会说，只会软弱地指责一句“你真讨厌！”，她更恨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面对只会跑走逃避，甚至还要躲起来像个弱鸡一样独自哭泣。
真是软弱无能极了，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一刻，所有自暴自弃的负面想法一股脑都涌现出来，白天抱膝坐在地上，眼前渐渐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
有她上学被人拿笔戳后背，她不敢吱声，只能默默承受的胆小怕事。
有她穿了新裙子被人故意泼墨水，只好咬牙哭着拿校服挡住跑回家的无可奈何。
还有被几个小混混堵在路上敲诈勒索，她因为害怕所以把所有钱交出去后，被人看到却被骂没出息的有口难言。
……
以及，被自己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收藏送给暗恋对象的礼物，被人拿在大庭广众下宣扬践踏的难堪绝望。
……
所有所有的一切，就像一把把利箭将她好不容易织起来的坚强铠甲击得粉碎。白天攒紧拳头，咬紧牙关，全身气得发抖，眼泪断线般嘀嗒嘀嗒往下流。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人敲响。
敲了几声没人应，又继续敲。
半晌，传来张新杰的声音：“小白，开下门，是我。”
白天通红着眼从膝盖弯里抬起头，涣散的瞳孔渐渐聚起光。
她顿了顿，没作声，门外也没有再传来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走到门边，缓缓拉开了门，发现张新杰正站在她门口，一向淡定自若的神情在触及她满脸泪痕时，顿时沉了脸。
“谁欺负你了？”
白天盯着他，也不出声，就是这样默默看着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希望得到他人的救助，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的要求太过分而被人拒绝。
张新杰只觉得她这样的目光令他喉咙发紧，心坎里最深最脆弱的那块肉似乎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张新杰想象不出白天哭成这样究竟是受到了多大委屈。
印象中白天永远是乐观阳光的，虽然性格腼腆胆小，却总是笑嘻嘻地与人相处，偶尔在他面前会有些小聪明却不令人讨厌，甚至他愿意包容她的小任性。
平日里，在战队她与人相处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墙角里不被人瞩目的小草，顽强而又炙热得活着。她的牧师在训练营里成绩亮眼，她本人却从不自高自傲，始终一颗谦卑之心对人，久而久之霸图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安分守己，乖巧懂事且技术高超的小姑娘。
就连一向不怎么会和女孩相处的韩文清，也对白天格外温和，生怕自己凶恶面相再吓到她。
这些改变不是因为她减肥成功变得好看，也不是因为她水平突出高人一等，而是她一点一滴默默努力真诚待人换来的。
——他不允许，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
“先进来。”张新杰一反常态没有再多问，而是先将白天拉入屋内重重关住门。
他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倒入烧水壶中，开始烧水。桌上摆放的零食盘里有袋糖，张新杰挑了一袋草莓味的，撕开，剥好，递给白天。
“吃点糖，心情会好点。”
盯着眼前手掌心里的糖果，白天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方才开口，一出声，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师父……”
张新杰未拿糖的那只手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掐起了拳头。
“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太丢脸了，白天不太愿意说。她总不能说自己刚刚被一个不怎么认识的男孩耍流氓了？可是那个男孩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不小心两人抱在了一起而已。师父会不会觉得她太小题大做？又或者怪她自作自受？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问题。
“白天。”张新杰一屁股坐在床上，双腿跨开，双臂一使劲拉过白天的椅子和她平视而对，这个姿势像是将白天禁锢在圈里，以至于白天避无可避。“你需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隐瞒，你相信我，好吗？”
张新杰的眼神锐利而又幽深，眼镜后的他神情就如比赛时石不转运筹帷幄做决策时那般泰然自若，那份异于常人的冷静与镇定让白天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缓缓变得很轻，很轻。
“师父，你……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白天诺诺地出声，眼神茫然：“胆小怕事，做事谨小慎微，好像除了打游戏其他一无所长。受欺负连反抗都不会，只能逃避或者忍受。我不想这样，可我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想到过去软弱无能的自己，就觉得……觉得很丢脸，很……很不堪入目。真弱啊，我自己……”
从张新杰的角度看，白天就像霜打后的茄子，垂头丧气，毫无精神，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与满脸的忧郁。
“你如果相信我，就听我话。”沉默片刻，张新杰语气严肃地开口：“你从来都不是弱者，你身上拥有的品质是许多人终其一生无法获得的。白天，你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坚毅，耐心，谦卑，你不知道你的好，我都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无能为力的人和事，你不用害怕面对，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所以白天，勇敢点，你已经很棒了，我不希望你陷入自怜自艾的情形里，你不是这种人。所以以后如果谁欺负你，还回去。不用害怕，你背后有我，懂吗？”
“……”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还不够带给白天更多勇气，张新杰加重口气，盯着白天那双红通通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强调：“你有我，今后你不用再怕任何事。”
白天：“……”
谁能告诉她，玩牧师的人是不是都会感情疗伤，为什么她只是听了他这么几句话，心里委屈便一扫而空呢？谁来告诉她，现实里是不是还有治疗术？
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沿着眼角流了下来……
只是这次，是喜极而泣。
眼前张新杰的字字句句，锥入她心坎最深处，像把一颗大的几乎能填海的石头重重扔入湖泊之中，将所有一切杂念湮没粉碎，只剩那巨石所带来深沉而又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白天想，她这前二十年没干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充其量游戏打得好一点，在荣耀之中能有一席之地。唯一算得上惊心动魄的事情无外乎认张新杰做了师父，来到霸图训练营继续自己职业生涯。
可她还是个弱者，没多大翻天覆地的本事。
她也没那个野心，没那本事。
可她即便身为一个无能的弱者，能掌控的只有自己的当下，与本心。
所以白天想也没想，做了她这辈子最有勇气的一个决定。
——她身子前倾，微微侧头，准确无误将自己的嘴唇碰到了张新杰近在咫尺柔软微凉的嘴唇之上。
一触即离。
“师父，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眼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