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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回 闹新房 ...

  •   新房门外忽然起了一阵吵杂,新娘子警惕地放下红头巾,忧心放得不够正,又摆了两摆。

      歪了歪了!往左,再往左!唉!唐琬在旁边穷焦急。

      随着吵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房门被粗鲁地撞开。新娘子顾不上红头巾了,仓卒地将双手叠放于膝上。

      新郎官陆游拦住了房门,作势不让个个如狼似虎的兄弟闯进去,以免吓着他的新娘子。

      “绍兴人皆知,唐氏不但才高八斗,还是美人胚子,今日被务观兄娶进陆府独揽享用,吾等,不甘啊!”

      一位带头的兄台半玩笑半酸气地叫嚷,随后领着大伙哈哈作笑。

      “务观兄,别如此吝啬,让吾等瞧一眼新娘子?就一眼!”

      “对!就一眼!”

      许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跟着起哄,又叫又笑的,闹哄哄一片。

      这些“兄弟”,话虽夹带赞美之词,但听得唐琬不甚舒服,她略有不满地扫视那伙硬闯进新房的公子哥儿,无意之间,撞见赵士程亦混在其中。微讶之时,发现他并非如旁人那般放荡嬉笑,而是轻抿双唇,不言不语,目光些微闪烁,不知该投放何处一般。瞧瞧,这才是文人雅士该端的模样。

      一阵惨不忍睹、喧哗不止的嬉闹之后,陆游方把不相干的人一一轰走。某位喝得烂醉如泥的兄台,不甘心地在门外拍打,叫嚣着要与陆游畅饮至天亮。幸好懂事的家丁麻利地把他抬走,终于还新房一片该有的温馨与宁静。

      陆游深吁口气,满意安心地张望了一下,然后迈步至床边,绕着那处的新娘子瞧了一圈,微微俯身,轻声道:“娘子,今夜,辛苦你了!”

      新娘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声,顿觉失礼,又速速抬手轻掩朱唇,柔声应道:“妾身不辛苦,夫君,才是辛苦了。”

      “哈哈!”陆游豪迈地开怀大笑,随即潇洒地一手掀走红头巾,再替她摘下沉重的彩冠。

      他略带醉意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早已熟记心的婉约容貌。未知是否他目光太过灼热,还是沾染了他身上浓稠的酒气,新娘子红润的两颊,泛得更为嫣红。

      陆游执起那只乖巧的柔荑,牵着她往房中那张点着龙凤烛的圆桌走去。新娘子颔首垂眉,抿嘴而笑,灵巧地追随着新郎官的步子,直至桌案前,陆游扶她安稳坐下。

      他执起酒瓶,盛满两杯,手执一杯,另一杯交到新娘子手中,笑着念:“饮过合卺酒,小琬便是陆游过门的妻子。往后,多多指教!”

      “不敢当。”新娘子羞涩地应话。

      一对新人交错着手臂,陆游将合卺酒一饮而尽,正色宣道:“此后,陆游会全心全意待小琬,定不负你!”

      立在龙凤床旁的唐琬脑子一震,呀!务观,你原来许过如此的诺言?为何,为何她全无记得?是当年的新娘子太紧张,未将此话铭记于心,还是时光匆匆,人留不住,连情话亦记不住了?

      方才看着新郎新娘互诉衷情,你侬我侬羡煞旁人,唐琬本很欣慰,至少,那一幕幕,昭告着,她与陆游曾过着神仙眷恋般的日子。可是,当陆游那到底并未信守的诺言脱口而出后,她无声地再次落泪,黯然伤怀地离开了新房。

      静静地坐在新房外的白兰花树下,小狐说这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可唐琬却似五敏顿失,闻而无味。树上挂着红灯笼,一朵朵白色小花映成红色。时近中秋,好几朵骨子弱的被清风轻轻一扫,飘落到唐琬足前,她茫然地拾起来,百无聊赖般数着有多少片花瓣。

      新房内,新婚夫妇正行洞房之乐,丝丝嗯嗯细语,偶会入耳。

      小狐年纪虽轻,但对云雨之事亦略懂一二,有点儿羞窘,“椀榶,人已经瞧过,该回天庭了。咱俩于此偷听墙脚,着实不妥。”

      “小牙,妾身见您手执长萧,可会吹奏?”许是听不见小狐的话,唐琬平静地反问。

      小狐抬手,瞧着那根修长的黑木长萧,“略懂一些。”

      “可否送妾身一曲?”

      “椀榶要听什么调?”

      “随意。”

      小狐想了想,便把长萧凑至唇边,酝酿了片刻后,徐徐吹响一曲调子。

      她吹的调子,对琴棋书画精通的唐琬来说,并非绝世妙曲,只是,此时此刻,她与小狐,都需要借些声音来驱散别样的情绪。

      陆府上下,无人知晓,陆老三陆游的新婚宴上,两缕泛着微光却又瞧不见的倩影,一坐一立,于新房门外的白兰花树下,照着满月,默默地奏曲听曲。

      良久之后,一曲终尽,便该人散。

      唐琬站了起来,不使仙力晃法,而是沿着陆府的走道,于这座她昔日住过不到三年的院落内,一步一步地往前门走去。

      婚宴早已结束,摆宴的前厅人走茶凉,甚是凌乱。唐琬看到一地狼藉,有洒了地的美酒,摔碎了的瓷杯,吃剩的花生米,以及咬过两口的鸡腿,家丁正忙于收拾。她不由得心念,乱是乱了些,但有仆人呀,假若她与陆游的相处,能长久停留于这新婚燕尔的洞房之夜,不结束,无翌日,也不坏。

      “赵公子,将近子时,容小的遣人送您回府?”

      陆府陆管家恭敬的微声,从角落传来。唐琬寻声望去,竟见夫君赵士程仍在席上独自灌酒。全陆府,除了她与小狐,就他一位宾客舍不得走了,害得小厮们不敢上前整理杂乱的桌席。

      一脸醉红的赵士程,星目轻瞥一眼陆管家,摇了摇头。他撑着桌席,略显吃力地站了起来,大抵酒灌多了,手脚不灵活,动作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他蹒跚地往前门走去,同路,唐琬便跟在他身后。

      他的步伐有如初学行走的婴孩,左一脚,身子往左歪,右一步,身子向右/倾,要倒不倒。唐琬想上前一扶,但一伸手,才忆起自身不过魂魄,便悻悻地叹了口气。

      原以为,赵士程在宴上吃饱喝足,该回府好作休息,谁知,他竟在陆府门前踌躇了片刻,仍不愿归去,最后,更往地上一坐,不动了。

      “灌过分了!”唐琬立在他身侧,点着他脑瓜轻声指责,她转身对小狐说:“小牙,您能否告知里头的陆管家,让他遣人送德甫回赵府?”

      “椀榶放心,等会陆府的人会出来寻他的。这下子,咱们能回去了吧?”

      呀!她差点忘了这回事,她不再是凡人,而是要赶路上天庭报到的准仙家!可话虽如此,唐琬又迟疑了,她喃喃自语:“妾身仍想……多去几处地方。”

      “椀榶,虽太极星君平日挺中意小牙,迟了报到亦能摆平,但是,这天兵有如天罗地网,小牙很慌会被他们发现。”届时,太极星君也帮不了她。

      “是妾身贪婪。”

      “凡人都贪婪,可您已属半个仙家,得学会无欲无求。”

      “……”

      见恩娘又颔首垂眉,甚是委屈,方才在陆府又数回落泪,伤心事仿如多到诉不尽,小狐心软了。“罢了罢了,反正已经下凡,就一次瞧个够吧,椀榶还想往何处去?”

      “谢过小牙!”

      “念个时辰。”

      唐琬斟酌,酌了又酌。昔日与陆游把酒言诗、下棋抚琴、研字作画的日子,固然快乐,但今非昔比,正如小狐在仙梯上所言,只会越瞧越难过,越瞧越伤心,不如索性眼不见为净。

      “妾身知道要去哪了。”

      婚后两年,陆老夫人便以“无子”为由,私下向她提出和离。这前婆婆归究要与儿子商量此事,否则哪来往后的休书与再娶?未知当时的陆游,是何种态度与想法?她突然来了冲动,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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