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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鹊仙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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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音在沐家庄住下。
倒不是真为了留下来讨杯喜酒喝,只是沐钰的神色太过喜悦,而上官红芙的样子太过纠结,她总觉得这婚事没那么简单。
离婚期还有整整一月,保不准会出什么茬子。
云音在沐家庄呆了两天,不管是从下人们的谈论中耳闻的,还是自己所目睹的,都证明上官红芙与沐钰二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上官红芙与沐钰二人,虽尚未完婚,但行动处事却早已与寻常夫妻无异。上官红芙会在鸡鸣拂晓之际,为沐钰洗手作羹汤,沐钰会在月朗星稀的夜里,教上官红芙舞剑弄曲。
让沐家庄的丫头们看了,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让云音看了,甚是欢喜。
无论如何,此桩婚事的促成,也有自己的一点功劳。这样的郎才女貌,天赐良缘,就该这么喜气洋洋、一直幸福下去才好。
只是为何,每每云音动用神识时,总会发现,这表面上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沐家庄,其实正被一股哀极、悲极、几乎毁天灭地的绝望之气笼罩着?
而这绝望之气,若是云音的判断没错,竟是从上官红芙身上散发出来的。
源源不断,铺天盖地。
云音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终于在四下无人之时问上官红芙:“红芙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上官红芙低眉浅笑,“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烦心之事呢?”
云音暗忖一番,道:“若是信得过云音,不如红芙姐姐说出来,云音也好帮你。”
上官红芙却是摇头笑了,“这件事,没人帮得了我。”
“若我不是人呢?”
“嗯?”
云音敛了敛眉,又看向上官红芙道:“不知姐姐可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上官红芙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虽说凡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要怎么去相信呢?”
“那……若是,”云音吞了吞口水,道,“若是你见到了呢?”
“若是见到了……”上官红芙看看云音怔了半晌,突然如梦初醒,哆嗦着嘴唇道,“莫不是……莫不是……”
云音从怀里拿出一片羽毛来,摊开上官红芙的右手,将羽毛放在她的掌心。
上官红芙愣了,“这是……妹妹的头饰?”
“不是。”云音心一横,一鼓作气把要说的全说了出来,语速还前所未有的快。
她说:“红芙姐姐,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是人,我是鹊仙,就是喜鹊修成的仙。我从云庭偷溜出来,是想尽一个鹊仙应尽的责任,帮助凡人排忧解难,化悲为喜。”
“云……云音妹妹……”上官红芙面色发白,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抖。
云音却不给她缓和的机会,拉着她的手道:“我此番遛下凡来,一路上也行了不少善事,报了不少喜事,却都是些简单的。阴差阳错被红芙姐姐带到沐家庄来,不期然竟在庄里察觉出一股悲极哀极的气息来。”
上官红芙面色苍白,分明是水光潋滟的眸子,此刻却格外黯淡无神。云音见状,忙紧了紧握着上官红芙的手,宽慰她道:“红芙姐姐,云音不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郁结于心,但只要你说出来,云音便是不能立即帮你解决,至少也能帮你想些法子。”
说了这么多,上官红芙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半晌才抿了口茶,强自笑道:“妹妹这是逗姐姐乐呢,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是……”
云音急了,恨不得立即变成一只喜鹊证明自己,却又怕会吓到上官红芙,只好作罢。
她沉思片刻,突然灵光一闪,指了指窗外道:“红芙姐姐,你一定还记得,三日前,你曾与沐庄主在桃花林里见到了一只喜鹊?”
“你是说……”上官红芙怔怔地看着云音,手中的茶盏脱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云音身上,眼神却有些空洞。只听她道:“你就是那晚那一只喜鹊?”
“嗯,”云音使劲将头点了三点,看着上官红芙这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喜事临门,红芙姐姐本该高兴才是,却是为何一直郁郁寡欢?莫不是……红芙姐姐并不想与沐庄主成亲?”
上官红芙当即反驳道:“妹妹说笑了,我从小便盼着嫁给他,又怎么会不愿跟他成亲?”
云音不解:“那却是为何……”
上官红芙在唇畔淡出一抹笑来,“妹妹既不是凡人,想必也不懂我们凡人的想法。你可知我们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更怯’?”
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斜斜地洒进屋里,照着上官红芙苍白的脸庞,凄美中又带着些苍凉。
上官红芙不让云音为她排忧解难,云音也不好强人所难,一边在沐家庄住下,一边顺着自己的神识去外面给别人报喜。等她再次变回喜鹊一路高歌着飞回沐家庄,沐家庄里的那片桃林,已经是落红满地。
云音掐了掐手指,算来,她在外面已呆了七天有余。加上在庄里的那几日,差不多已有半个月。
也就是说,还有半个月,上官红芙便要与沐庄主成婚了。云音不知上官红芙所说的“近乡情更怯”是什么意思,只再次动用了神识去查看沐家庄里的气息。
这一查不得了,沐家庄里愁云惨淡,几乎没有一丝欢喜的气息。
可是庄里张灯结彩,分明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云音唬了一跳,忙进了沐家庄。她脚步轻盈,所到之处奴仆众多,大家七嘴八舌有的没的瞎议论一番,她边得到了不少消息。
沐钰病了,听说,病得还不轻。
上官红芙访了许多名医,却都无济于事。
所有的郎中给沐钰诊过脉后,皆说沐钰脉象平和,并无病症。可是看沐钰的那个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无病之人。
沐家庄上下忧心忡忡,总觉得沐钰这病生得蹊跷、来得古怪,怕是有什么不祥之事就要发生。
他们还担心,以沐钰这个身子,撑不过十五。
云音皱了皱眉头。
十五……十五月亮十六圆,次日,便是沐庄主与红芙姐姐的大喜之日。
于是云音伸手抓住了一个面带忧思的丫头,问她:“你刚才说,庄主病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丫头并不识得云音,只是在这种特殊时候突然被人抓着了手臂,委实是吓了一跳。
后来回过神来,见云音一席红衣似火,跟未来庄主夫人有那么几分相似,那个丫头更是差点被吓得魂归天外。她战战兢兢地把“奴婢知错,”、“不该在背后议论庄中秘事”、“庄主洪福齐天”之类的话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却一点都没有回答云音的问题。
云音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回房去了。
后来她才知道,沐钰已在病榻缠绵了五天,前两天只是四肢无力,后来开始茶饭不思,再后来,竟然开始咳血。
按照凡人们的经验,人一咳血,也便离死期不远了。
云音不知道凡间的这种经验是否真的可信,只是既然被她撞见,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自她偷溜下凡的第一天起,上官红芙姐姐与沐钰一直待她不薄,凡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身为鹊仙,总不能忘恩负义……
当天晚上,云音便找到了上官红芙,说他们鹊仙,有许多帮人度过难关的法子。只要人还活着,管他什么“药石无效”,鹊仙总能想到办法救他。
云音握着上官红芙的手,眸光闪闪,言笑晏晏,“红芙姐姐放心,云音定能治好沐庄主,让你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音以为,听完她的话后,上官红芙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当她一脸嘚瑟地讲完,上官红芙脸上的表情,却只有震惊与……惊恐。
云音愣了,“红芙姐姐?云音能救沐庄主,你……不开心么?”
“怎么会?”上官红芙反手牵着云音,恍惚一笑,道,“只是这几日听惯了大夫们的……突然听到有法子治好他,有些难以置信。”
云音闻言,得意地朝上官红芙笑了笑,仿佛急于证明自己般,拉了拉上官红芙道,“不如姐姐现在就带我去瞧瞧沐庄主?”
却见上官红芙神色一僵,“可是,云……云音妹妹,你今天才刚回来,定也累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我不累,”云音笑了,“红芙姐姐忘了,云音可是鹊仙!”
“可是……”上官红芙顿了顿,“天色已晚,恐怕多有不便,还是明日再看吧!”
“红芙姐姐……”云音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眉头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我听下人们说,沐庄主的病情很险。救人如救火,我虽是鹊仙,却也赛不过时间,万一耽搁了……”
上官红芙怔怔地看着云音,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