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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许贡士双喜临门 赵妙元花落何家 ...

  •   寂寞春山远,空寥槛内花。

      同心终可悟,真意定能达。

      月下怀韶绮,云边忆梦华。

      余年无苦乐,林野了生涯。

      古往今来,天下喜乐之事何其多。现如今正值季春,这扬州城中的许府,以及一江之隔的润州赵府,便都是喜气洋洋。所为何事,且听笔者一一道来。
      俗语有云:“三十老名经,五十少进士。”然而是年春闱,这扬州许家七郎许恒竟然以十八岁的年纪高中进士。一时满城惊羡。当日许家接到金花帖子,合府喧腾。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扬州刺史等亦都派人前来道贺。这许恒之父许之义犹如年轻了十岁。率领子侄酬神祭祖、迎送宾客,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润州长史赵世祯亦携其长子赵友君前来道贺。席间,赵世祯道:“令郎攀蟾折桂,文章衔华佩实。着实可喜可贺,许公教导有方阿。”许之义道:“哪里哪里。犬子尚在长安未归。等他回来,诸事安排妥当,便选个好日子,去贵府上纳吉。咱们年内就把婚事办了。日后生活还要令爱与犬子枝叶相持。”赵世祯道:“一切听凭许公安排。”
      一时许赵两位又聊了许多话,俨然已是亲家。
      这边厢润州赵府也是一片喜气。赵世祯夫人陈氏与她女儿赵妙元刚刚饭毕。母女俩一处说话,陈氏道:“原以为许家七郎进京赴考,不过是去见识见识,没成想竟然极第,真不埋没了他的才。”又道:“当初和你父亲犹豫是选他,还是回乡为你结亲。倒是你一直坚持,现今嫁过去竟是进士夫人。”
      妙元还未答话,她的婢女涟漪在旁笑道:“我们娘子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妙元道:“只怕这话说得太早。”
      当时风俗,若两方有意结亲,可把少年郎君请去女方府上做客赴宴。长辈们可以通过席间交谈,参详男子的性情、志向。女孩子则可以在屏风或帘后悄悄地悄悄看看对方,也算是父母的一片苦心。
      这赵妙元于屏风后见过许恒,便认定他是意中之人。妙元父母也觉得他很不错,便彻底打消了回乡为赵妙元择婿的念头。
      一时陈氏又嘱咐女儿嫁进许家之后要孝敬翁姑,与姑嫂和睦相处,佐助丈夫。种种许多话,妙元一一答应着。
      下午,妙元父亲和哥哥赴宴归来。说到定下年内准备结婚的事,妙元内心欢喜,只是不敢太显露。
      春光明媚,妙元无心多赏,闲来只和庶妹妹一处针线,准备嫁妆。
      约摸过了两旬,传来消息,妙元哥哥赵友君被当今宰相裴起裴相公提拔为朔州大同军录事参军,三个月后赴任。妙元一家惊喜非常,却又有少许疑惑。赵友君两年前曾向宰相行卷,现在想来,文章并不出彩。为何时隔两年,突然提拔?
      一家人在疑疑惑惑之中,开始忙着为赵友君打点行李,筹划随行之人。因为朔州远在苦寒之地。赵世祯心疼两个孙子,遂决定不让媳妇和孙子过去,赵友君娘子王氏带着两个儿子留在润州,赵友君带着他的妾室过去。王氏心中不舍,可是公公已然决定,无可辩驳,唯有点头答应,
      合府忙乱了十来天,行李总算初初完备。一家人心中各有不舍。怎奈律法规定,官员不可在家乡本籍为官,父子亲眷之间也要避忌。是此赵世祯离乡为官多年,一年前来到扬州,如今儿子又要离家为官,亲眷分散。可以说宦游是外任官员的宿命。
      转眼时光就过了立夏。这日,一家人用过晚饭,一起坐在院中看赵世祯两个孙儿玩耍。赵友君忽想起一事,说道:“听人说许七郎回到扬州有一段时日了,怎么没见他们家人过来商量妹妹的婚事?”
      赵世祯道:“你听谁说他回来了?”
      赵友君道:“扬州城中还有不知道的?是不是派人去他们家问个好?”
      赵世祯道:“不用,这事催不得。”
      妙元母亲陈氏道:“不能去,去了倒显得我们着急似得。或许是回乡事多,等他们安排好了便是。”
      妙元一直听着,低头不语。
      晚间妙元回自己屋中呆坐,丫头涟漪笑问道:“娘子今晚怎么不绣嫁妆?”妙元道:“许郎君应该不会来了。”涟漪道:“娘子你说什么呢?怎么胡思乱想起来了。”妙元不答话。涟漪也不好多说,她家娘子凡事藏在心中,并不与自己多谈。因此便借口有事退下了。
      窗外流光照进屋内,妙元坐在窗下,看着绣线发呆。
      又过了十来日,这天下午妙元去她母亲房中问安,竟见她父亲、哥哥也都在,与她母亲都坐那低头不言语。妙元知道有事,便问她母亲怎么了,她母亲强笑道:“并无甚事,你且去园子里逛逛吧。”
      妙元已猜到七分,遂道:“阿娘不如直说,总是要知道的。”
      妙元父亲赵世祯道:“元儿,自古婚姻实乃天成。恐怕你与那许家七郎并无缘分。”
      妙缘全身凉透,知道自己所忧之事终于成真。
      只听赵世祯说道:“今日我听到消息,许进士及第后参加长安曲江宴。被当今宰相裴相公看中了。如今已定下与裴相公小女儿成婚。”
      妙元知道长安曲江选婿的风俗,当下心腑碎裂,只是哭不出。
      赵友君道:“怪道裴相公近日提拔我,原是打我妹妹一巴掌,再给颗甜枣与我们家。宰相真真好手段。这个官,不当也罢!”
      赵世祯道:“裴相公乃当今显僚,也是你能得罪的?”
      赵世祯又道:“我们与许府,只是口头说了婚事,没有报婚书,没有受聘财,也没有定贴。如今他要另娶,是奈何不得他的,更何况此事牵扯当今宰相。已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儿女之事。”
      赵世祯看看他女儿,对他女儿说:“元儿啊,人往高处走,由他去吧。阿耶再替你找个好的。”
      妙元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一家人忙上来劝她。妙元抱住母亲大哭。她母亲也哭了。
      冬去了春来,花谢了花开,等了这般久,他却成了成了别人的爱。
      这妙元心事虚化,便不茶不饭,终日枯坐,无人劝的了她。
      一位小丫头看了此情此景,作了打油诗一首,为她可怜的娘子:
      不知石阶凉
      未觉春夜长
      庭前闲花落
      独坐空思量
      也不知苦坐了几日,妙元终发起烧来。她母亲哭着劝她,方吃了点东西。又过了两天,烧渐渐退了,人也有了反应。一家人方安下心来。
      赵府上下再不敢提“婚事”两字,之前置办的嫁妆,包括妙元绣的针线,统统藏着不让妙元看到。
      妙元终日不过与母亲,庶妹相伴,闲来逛逛园子。时下正流行女子打马球,家人劝妙元出门击球散心。赵家在润州并无亲眷,妙元总觉得被退婚太丢人,所以不愿与其他官宦人家女子见面,更不愿出门。于是便终日在府里待着。
      花开花落,时光空过。转眼已过去了半年。
      一日,赵世祯休假,觉得天气晴好,秋高气爽,便命人在园中摆下点心,一家人合坐赏景,席间,赵又祯道:“元儿。最近可还读什么书?”妙元答道:“没有,不过闲时写几个字。”
      赵世祯道:“光阴似流水,似乎昨日你还总着角,和你哥哥一处玩闹。如今我却两鬓斑白,你们也都大了。”
      赵世祯又道:“如今你已16岁,不是小孩子家了。陛下有诏云:‘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并须申以婚媾。’吾乃地方官员,当作民众表率。不能长留女儿在家。作为你的父亲,也希望你能有终生的好归宿。”妙元母亲亦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终会有个好郎君陪伴你。”妙元答道:“但凭阿耶阿娘做主。”
      于是乎,赵府又开始为妙元物色郎君。看来看去,都没有人能让全家中意。
      转眼已快过年,妙元一家除了赵世祯假期不够,与妾室同留扬州,赵友君远在朔州之外。其他人都准备回苏州老家过年。陈氏到妙元房中帮她收拾行李。娘俩共坐床边,她娘亲劝道:“当初定下许家七郎为婿,也是看他相貌好,有文才。只是天下这样的人哪有许多。如今看来,到不如找个老实的,安安稳稳的跟你过日子,便是很好。”妙元低头不语,她娘道:“趁过年回老家再看看罢。”
      腊月二十一一行人回到老家苏州赵宅,赵家尚未分家,祖父祖母俱在,亲人相见,共叙离愁,又兼过年,甚是热闹。妙元和十几位堂姐妹,还有侄子侄女们玩得甚是开心,似乎什么悲哀烦恼都没有了。
      可惜回家住了月余,也没有相中合适的人家,要么是妙元之母陈氏看不中;看中了,又有亲戚传来小话儿,说此人如何如何。总之未成。时光已到仲春,妙元一家返回润州。
      妙元年岁已是17。二老面上虽无忧色,内心却开始着急。
      这日已是三月十五,下午时分,赵府下人前来陈氏处回话:“扬州石府老夫人说近日新得了些湖州的柑橘,特命人送来两筐。又问夫人的好,问小娘子的好。”
      陈氏知道上次石府老夫人携她的媳妇林氏来府上做客,便相中了妙元,时常送礼示好。只是她家石三郎石涤太过寻常。因此自己并未松口。如今又见她家送来水果,不禁再细细考量。她家石三郎虽则寻常,但是人还算老实,兼之石家老夫人和他儿媳都是和善之人。或许妙元嫁入这样的人家,便可安稳过完一生?
      当晚,陈氏便和赵世祯商量此事。赵世祯知道石涤的父亲石佐良现任青州寿光县县令,数年前彼此曾有一面之缘,见石佐良还算是正派、省事的人。当初赵世祯曾托人打听石家三郎,是个老实的孩子。见他来家里做客时,也规规矩矩。
      见妻子有此意,赵世祯思量一番,便也点头同意,又道:“好好的去跟元儿说,切莫逼迫她。”
      第二天上午,陈氏命小丫头洗了数个柑橘端着,和自己一起去妙元房中。妙元见她母亲来了,笑挽她她母亲胳膊坐下。见小丫头放在桌上的柑橘,笑问道:“父亲买的?”陈氏道:“石府老夫人送的。你尝尝罢。”妙元摇头。
      陈氏知她女儿实不开心,便道:“元儿啊,你知道何种女子最为有福?”妙元摇头。陈氏道:“公婆和善,夫君疼爱,子女孝顺,便是有福。”陈氏又道:“女孩子家,思虑太多,有什么用?夫君是否面相好,有才气,也不要紧。能好好对你,才是你的福气。”
      妙元看看柑橘,问道:“阿娘,您看上了石家郎君?”陈氏道:“你慢慢想想,不必立刻作答。阿耶阿娘让你自己拿主意。”说完拍了拍妙元,便起身携丫头出去了。
      妙元曾于屏风后见过石家三郎君一面,他长什么样,如今已经记不清了。他家老夫人和夫人来过自己家两次,每次都要见自己。两人都是极为和善之人。
      这样的人会是良选吗?
      什么才是幸福,什么才是良人?妙元不清楚,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可是,嫁给一个连他长相都记不清楚的人,真的就能幸福一生?也许,要看婚后的相处吧?
      如今,自己已经十七岁,庶妹妹已经15岁,如果自己不出门,妹妹也不好出嫁。再者,国家律法有定,女子十五岁以上,便应该准备出嫁。自己的父亲是官员,不应该让他为难。
      石家的老夫人、夫人都极为慈祥,有这样的人做自己的长辈,是很不错的吧。也许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孩子,性情也不会差吧。也许选他就对了吧。
      妙元思量数日,心道:“许进士,为了您,奴曾拒绝了很多人家的求亲,然而你又有了更好的选择。这一切都是命运吗?愿你一切都好。奴也该去走自己的人生之路了。”
      是年六月二十日,妙元嫁入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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