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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国子监(八十八) ...

  •   “刚从鄞京传来线报,你们国子监的年末考核,魁首已定,就是你那位‘不得已’郑修。”

      窈月呆呆地盯了魏琊半晌,才反应过来:“年末考核在下个月,还未开始,怎么就……他们要舞弊?不可能,这次考核是由圣人亲自阅卷,谁是魁首全看圣人喜好,怎么可能提前就定好?即便是要舞弊,也该是明年春闱,怎么会为了一个监内的年末考核就……”

      \"因为有人逼着。\"魏琊打断了窈月的话,“你瞧瞧你,在国子监里与那位‘不得已’同吃同住了大半年,竟对这些一无所知。该说你是没脑,还是没心?”

      窈月只听见了魏琊的第一句,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逼?是大人?”

      “不是,既然那件宝物不在郑家人的手里,于大人而言,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是死是活,大人并不在意。”魏琊停下话语,看着窈月满脸迷糊的神情,难以觉察地叹了口气,“你以后别吃猪肘了,改吃猪脑吧。”

      见窈月瞪眼,魏琊知道她的脾气又要上来了,赶紧实话实说:“是宁堇。”

      “堇姐姐?”窈月讶然了片刻后,随即恍然,“当时她以花魁杜卿卿的身份突然出现在梦华居,我就觉得奇怪,还以为是因为那里达官显贵聚集,是个收罗消息的好地方,所以才藏身于其中。没想到,她竟是为了对付郑遂?!”

      “不单是郑遂,她与郑家人有私仇。”魏琊看了窈月一眼,“当然也包括你的‘不得已’。”

      窈月依旧只听进了前一句:“什么仇?”

      “既然是私仇,自然是她的私事,我又如何知道。你下回见着她,自己去问她不就好了。她一直宠你,定会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宁堇虽比蛇蝎还毒上几分,但素来喜爱俊美少年郎,说不定会对你那位‘不得已’手下留情,豢养起来当个面首。”

      窈月白了魏琊一眼,没理他。

      在飞云楼坍塌的那一刻,窈月就明白了所谓的飞云楼中藏着宝物只是郑家捏造出来骗人的幌子,那时她猜到郑家不会被轻易放过,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快。一开始,她还抱有幻想,以郑遂的钻营,郑修的上进,即便没了大人的庇佑,很快也能抱上新的大腿,但没料到宁堇会出手。想来,从她以花魁身份出现在梦华居的那刻开始,就在等这一日了。窈月见识过宁堇的手段,她擅用毒,更擅用人心。

      “不知堇姐姐是用了什么法子逼得郑遂这样的老狐狸铤而走险……”窈月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脸,猛地拍上魏琊的肩膀,“何峻!果然是他!”

      魏琊忍了又忍,才没将窈月那只散发着酱香味的手从自己的肩头上拂下去。

      “怪不得每回我见他的时候,不是与郑家有关,就是与堇姐姐有关……我离开之前,何峻的才名突然间人尽皆知,是堇姐姐的手笔对不对?郑遂若要保魁首之位在自家手里,对何峻要么收买要么除掉。但不管哪种,只要郑遂对何峻有动作,都会有把柄落入堇姐姐手里……十丫头,这次想要郑家倾覆的,不止堇姐姐一人吧?”

      “没想到猪肘还是能补脑的,喏,你多吃点,”魏琊用眼神指了指酱肘子,但窈月没被美食诱惑:“别打岔,我问你话呢。”

      魏琊无奈,但依旧说一半留一半:“墙倒众人推,推墙出力的有外人,自然也有内人。”

      “内人?”窈月皱起了眉头,当初为了接近郑修,她对郑家的内宅之事了解了不少,郑遂发妻早逝,膝下就一个儿子,不过发妻还有个妹妹,在郑遂父子身边不求名分地陪伴了多年……莫非“内人”指的是这小姨子?

      窈月不禁叹了口气:“啧啧,果然不管一开始多么的情深似海,到最后都会化作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怨憎。”

      魏琊见窈月虽眉眼间皆是思虑,但嘴里的话语里始终没提“郑修”两字,心情莫名畅快了许多,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带上几分笑意:“因为有情爱才会生出怨憎,你只要一直无脑无心,保你无怨无憎地活到九十九。”

      窈月嗤笑道:“九十九可不够,都说祸害遗千年,那我可得活到九百九十九才行!”

      魏琊偏头瞥了眼窈月之前扔在床上的一摊书册,声音低了些:“想要活得长,就记住我的提醒,离裴濯远点。”说罢,就十分干脆的拂袖起身,“我今日启程回雍京,不必送我了,下回给你带猪脑吃。”

      “滚!你姐姐我的脑子好得很,才不用补呢!”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不等寒风裹着冷意吹进来,就又“吱呀”一声紧紧地合上了。

      窈月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紧闭的屋门,出神了许久,久到面前还剩一半的酱肘子已经完全没有了热气,才转头看向床上的那堆书册,目光在书堆里来回游移,最后定睛锁住其中最薄也是最显眼的一本。

      裴濯给她的身份文牒。

      窈月走过去,将文牒拿起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突然闭上眼,将文牒往空中高高地一抛。

      “若是倒着就管,若是立着就不管。”

      等文牒落下的声音静下来好一会儿,窈月又深吸了两口气才睁开眼。那份薄薄的文牒正像一柄刀刃,笔直地立在床上书册间的缝隙中。

      老天也不让她管郑修的事。

      窈月无力地在床边坐下,其实即便她去管,眼下能做的也只是给郑修通风报信,让他装病别参加年末考核,甚至明年春闱也别参加……但以郑修那心高气高的性子,就算明知道面前有坑,定也是要亲自踩上去的。

      “如今只能期待郑修的皮相能入堇姐姐的眼,留条性命再谋后路吧。”窈月歪头栽倒在床上,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埋在那堆书下,自言自语道,“被一堆破事压着,居然还有心去管闲事……我若是真的没心没脑就好了,当个长命百岁……不,长命千岁的祸害……”

      但窈月这个长命千岁的梦还没来得及做上,她猛地又想起一事。

      魏琊那小子反复强调让她离裴濯远点,虽然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认真听过他的话,但也明白他从小到大就没对自己说过废话。

      如果魏琊所言非虚,那要么是裴濯将陷入危险,要么是裴濯正在制造危险。以窈月对裴濯的了解,她更信是后者。

      今天是使团留在望城的最后一日,使团里的人此刻却几乎都不在驿馆中,裴濯这个使团正使反而稳坐钓鱼台。不管裴濯是打算守株待兔,还是准备关门打狗,肯定都是在憋坏算计别人。她只是个小鬼,掺和不了神仙和阎王打架,但隔老远看看热闹应该可以吧。

      窈月给自己找好理由后,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也顾不得收拾桌上的半根肘子,直接冲出门去,奔向裴濯所住的院子。

      窈月刚出门,就发现驿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但看衣着和听言语,多是岐人,应该是要陪着魏琊一同回雍京的随行官吏。

      窈月逆着行色匆匆的人流,脚步略微放缓,在其中断断续续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怎么回得这般急,京中出事了?”

      “莫非有陛下的传召?”

      “许是国巫……”

      “会不会是大司马……”

      等那群岐人走远了,窈月才重新加快脚步,心里却在暗暗琢磨,岐国的这滩水可比鄞国的更浑了,她该怎么做才能从这滩浑水里把自己娘亲全须全尾地捞出来。

      窈月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埋头疾走,直到差点一头撞上裴濯的屋门,才堪堪刹住脚步,脚下还传来“喳喳”几声。

      她低头一瞧,廊下的台阶上摆满了奇形怪状的雪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周合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手艺。不过此刻已被她踩碎了大半。她之前随意嘲讽这些雪人两句,周合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如今这些雪人成了她的脚下亡魂,周合还不直接抄家伙跟她打起来?

      窈月上下左右前后里外张望了好一阵子,都没瞧见意料中的幽怨身影。

      周合不在?

      虽然窈月没见过周合出手,但也知道周合是裴濯身边贴身保护的。周合若不在这里,那裴濯岂不是也不在?

      难道她对裴濯的猜测是错的?裴濯根本没守在驿馆,只做做样子给自己看的?

      还是有人已经对裴濯下手了,把周合和裴濯都一起……

      窈月越想心里越慌,不行,她还指望裴濯帮她救娘亲,这个节骨眼上,裴濯可不能出事!

      窈月没有犹豫,直接“砰”地推开面前的屋门,屋内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迷得她的眼睛险些睁不开。

      当她一边揉眼睛,一边大跨步进门时,画屏后传来波澜不惊的声音:“何事?”

      裴濯在屋里?

      窈月忙睁大眼睛朝画屏的方向看去,后头的确端坐着一个身形熟悉的人影,手里似乎还执着卷书,是常见的一派闲适安然。

      窈月提起的心瞬时放下,又莫名有些心虚,只能冲里头干笑道:“无事无事,只是担心先生屋里的炭火不够,所以来瞧瞧。”

      “一切都妥当,你回去吧。”

      “是。”窈月应了一声,可刚转身走到门口处时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随口道,“对了,先生之前吩咐的汤婆子备好了,可需现在给先生送来?”

      画屏后传来的声音依旧平静地无波无澜:“不用,你自己留用便可。”

      话音刚落下,画屏外就忽的旋起一阵寒风,桌案后正襟危坐的男子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脖子压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你不是裴濯。”窈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这张和裴濯别无二致的脸,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此刻泛红充血,杀意骤起,“裴濯在哪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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