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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国子监(三十七) ...

  •   管家郑安来到后院郑遂平日用来看公文和小憩的书房前,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碗碟坠地的清脆响声,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里头推门冲了出来。

      虽然只是匆匆而过的一个侧脸,但郑安还是认出这个人影是郑修的姨母孟嫱,眼尖的他甚至还看清了孟嫱跑出去时,脸上挂着泪。

      郑安在门外无声地摇了摇头,等房内响起走动声,他才上前敲了敲并未合上的房门,恭声道:“相爷,国舅府的二公子来了。公子已经去门口迎了,您是……”

      衣冠楚楚的郑遂走到房门处,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小的不知,收到拜帖后,立即就来禀告公子和相爷了。”

      郑遂冷笑:“看来他果然同裴颐老匹夫一样,专挑别人痛快的时候给人找不痛快。”

      郑安心头一紧:“那相爷的意思是……”

      “既然上了门就是客人,我这就去见他,失礼可就不好了。”郑遂甩了甩袖子,并不太把裴濯放在眼里,“修儿那个同窗来了吗?”

      “张公子来了,正陪在公子身边。”

      “好,正好一道见了。”郑遂抬步离去时,又补了一句,“房里乱了,叫人来收拾。”

      “是。”郑安跟着郑遂一道离开的时候,飞快地往书房里瞥了一眼,只见房里的地砖上有一片湿漉漉的,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几块瓷器碎片,像是倾洒了什么热汤。

      郑安赶紧收回目光,在心里偷偷吐了口气:相爷的心是石头做的,孟娘子的汤再热,也捂不暖。

      郑遂还没走到待客的前厅,就有气喘吁吁的仆从赶来,“相爷,那位裴公子进门后,直接就往内院去了,小的们也不敢拦,只能来报……”

      “裴颐教的好儿子!”郑遂愤愤地哼了两声,“去哪里了?”

      “看那方向,应该是飞云楼。”

      郑安见郑遂的脸色瞬时沉下来,赶紧说:“相爷放心,飞云楼四周安排了不少的护院,应该不会让他靠近……”

      郑安宽慰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个仆从赶过来:“相爷,公子带着那位张公子去了飞云楼,还支走了看守飞云楼的护院,不让小的们跟着,说开席前会就回来,让您勿忧。”

      这下,不仅郑遂脸更黑了,管家郑安的脸也变得惨白,“飞云楼怎么能轻易上去,快!快去拦下公子!”

      仆从们诺诺应声,拔腿就往飞云楼的方向跑,而跑在最前头的,是原本衣冠楚楚现在已经裙袂飞扬的郑遂。

      郑安来不及抹去头上渗出来的冷汗,也赶紧跟在后头狂奔,心里则默默地把漫天诸佛求了个遍,千万别出事。

      “真的太破了……”窈月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只剩下灰尘和蛛网,和其他四层别无二致的飞云楼第五层,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你爹真在这里藏了宝贝?”

      郑修用袖子捂着口鼻,瓮声道:“你已经问了八百遍,有没有你自己用眼去瞧。”说着,又侧过头,用目光点了点一旁的楼梯,“最后一层了,你自己上去看完风景就下来吧。”

      窈月朝郑修露出一个谄笑,“郑兄说笑了。这楼看着破,却处处有玄机,我还是跟在郑兄后头妥当些。”

      “算你还不傻。”郑修看似随意,实则颇有章法地踏上通往顶层的木质楼梯,“跟着我的脚步走,这边。”

      “来啦!”窈月还没走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就听见身后隐隐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微风吹过檐下丛生的杂草,又像是枯叶飘到了水面激起了涟漪。

      但窈月知道,这声音是在提醒她,除了她之外还有杀手跟上了楼。

      窈月凝眸看向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郑修背影,万一第六层和其他五层一样,空无一物,自己到底是杀了郑修,还是保护郑修?

      虽然五层通往六层的楼梯似乎格外地长,但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郑修来到六层的一面窗前,解开栓锁,推开紧闭多时的窗户,扑簌簌的灰屑瞬时落了下来,他掩嘴咳嗽道:“咳咳咳……喏,过来瞧瞧吧。”

      当窈月缓缓提步从楼梯走上来,看到一眼就能看遍的第六层,灰尘遍地的地板和蛛网连绵的楼顶,十步就能绕着走完一圈的地方,毫无藏物的可能。

      窈月浑身瞬时崩紧了,但还是把第六层里每一处每个角落都摸了一遍,最终依旧是一无所获,只能低头看着沾了厚厚几层灰的双手发愣。

      “张越,”郑修看着窈月的奇怪行为不解,“你在做什么?”

      “郑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窈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郑修的眼睛,“你爹在这里藏了宝贝吗?”

      “我不是说了吗,有没有宝贝你自己瞧。”郑修不耐烦了,指着身边大开的窗户,“这里是飞云楼最高的地方,你到底还看不看了?”

      “看,当然要看了。”窈月展唇一笑,眉眼弯弯地朝郑修走来。

      郑修被窈月脸上的笑容晃得有些脸热,偏过头看着窗外,话也有些结巴:“这、这里只能看到些高低错落的屋顶,远处的宫、宫城倒是能看到一角,但不能看到……国子监也是看不到的……不知道你想看些什么……”

      窈月走到窗边,但她的目光并没有看向窗外的景色,而是始终锁在郑修的脸上,笑着说:“郑修,谢谢你。”

      郑修觉得脸更热了,眼角瞥见窈月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子不自主地想往后退,完全倚靠在了窗台上,声音很低,说的也很慢:“没、没什么,只要你想,我都会努力帮你做到。张越,其实,我做这些,是因为,因为我……”

      窈月并没有用心听郑修在说什么,她的双手别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拿出一直藏着的那份寿礼砚台,然后取下用来包裹砚台的油纸上的红绳。

      这根红绳足够长,也足够坚韧,能将郑修的脖子绕上几圈后,再从这飞云楼的顶层抛下去,最后悬于半空中,直到死。

      这便是那位大人要窈月在郑遂寿宴上送上的寿礼。

      窈月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郑修,你过来些,我有话同你说。”

      郑修闻言,还没把脸转过来,就听见自己依靠的窗台处传来“吱吱呲呲”的声音,不等他低头去查究竟是什么声响时,木质的窗台轰然塌了大半,他的身体瞬时失了依靠,猝不及防地就从窗边掉了下去!

      “郑修!”窈月脸色瞬变,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但迟了一些,郑修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手,却抓住了从她手里落下来的红绳。

      窈月赶紧拽着手里的红绳,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上拉:“郑修,别松手!我拉你上来。”

      惊魂未定的郑修大口喘着气,抓着红绳颤巍巍地往下看了一眼,他现在大概在飞云楼四层的位置,若是跌下去,即便不死,手脚定是要废了……他不敢再想,仰起头往上看,能看见窈月拽着红绳的手,正一点一点地把他往上拉,不知怎的,乱跳的心和颤抖的身体渐渐定了一些,忙把红绳在手腕上缠了几圈。

      就在窈月将郑修往上拉了些许,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人的鼻息声,窈月整个人一震,那个一直跟着她的杀手现身了。

      “你要救他。”身后传来一句带着别扭口音的官话,窈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杀手,是那日在世宁堂见到的那个裁药伙计。

      果然,来的人是陆琰派来的。

      “我不是要救他,只是有些事情没问清楚。”窈月一边刻意拖延着时间,一边将红绳在手臂上牢牢地捆住,“他还不能死。”

      “你救不了他,”身后传来的不再是别扭的官话,而是换成了流利的岐语,杀气腾腾,“他要死,你也要死。”

      窈月闪过身,躲过一道利刃的寒光,神情陡然变色,出口的也是岐语:“你不仅要杀他,还要杀我?!”

      “奉命行事。”

      “谁的命令?”窈月眯起眼,“大人的,还是陆琰的?”

      杀手不再多言,双手持刀,一刀砍向窈月手里的红绳,一刀砍向窈月的面门,招招致命。

      郑修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第六层里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急剧晃动的红绳上感觉到窈月遇上事了。

      就在郑修想着是靠自己爬上去,还是踹开四层的窗户跳进去时,红绳像是被什么浸湿了,一寸寸地从上到下漫到郑修手心处,他才发现是殷红的血。

      “张越!”

      郑修在半空中喊得撕心裂肺,但身在六层里的窈月并没有听见。

      窈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满血的砚台,又看了看不远处满脸是血的杀手,笑了:“陆琰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能活到今天是因为什么?”

      窈月看着脑门被自己砸了个大窟窿的杀手,笑得越发开心:“因为我怕死,我不敢死。谁若想要我死,我定会让对方死。陆琰让你来杀我,就是让你来送死的。”

      杀手抬手抹掉眼睛四周的血迹,伤口狰狞的脸上,表情木然:“死前,杀了他,再杀了你。”说完,又双手挥刀朝窈月砍来。

      窈月用手里的砚台格挡下砍来的一把刀,又抬脚踢飞了杀手手里的另一把刀。

      飞出去的刀带着足以致人死地的力道,刀刃朝下直直地砸进地板,不仅将地板砍出了一道裂缝,刀身也彻底没了进去,手臂长的刀消失在了那道缝隙里,好一会儿才传来刀身坠地的闷响。

      “空的?”

      刹那间,窈月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飞云楼不止有六层!自己所处的并不是第六层,是第七层,真正的第六层在自己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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