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天荒地老》魔法师的蝴蝶

8、我相信你

　　第二天早上，付凌霄本来准备睡懒觉，可是时针刚指向六就醒了，在床上翻了两圈，残存的睡意没有被培养起来，反倒是渐渐消散了，他坐起身来，看看外面已经亮起来的天，心里乱糟糟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烦躁。一把扯开薄被子翻身下床去洗漱冲澡。
　　随着水流滑过全身，人才渐渐清醒，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好像唯一让他纠结的，就是他想去见林格，可是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他并非薄情之人，跟赵阳分手那天，心痛到不能自已，一个人蹲在民心河边吹了一夜的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喜欢的人，再也不会有最初见到赵阳时的那种悸、动，再也不会受那种想随时随地见到，可却又百般不希望别人看出自己的热切的折磨，可是现在，他却不明白自己了，明明应该庆幸自己从此不必再在恋爱的怪圈里兜兜转转，可却饮鸩止渴一般妄图靠近林格。
　　他看的出来，林格不是圈子里的人，他所有的关心、照顾，都基于自己是他朋友的份上，如果他靠近，如果他逾矩，他相信林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现在对林格，是什么感觉？他不能没确定自己感情之前就把他掰弯，这条路不好走，如果他真的喜欢他，一定会选择陪他一起走，而不是让他一个人承担。
　　一早上起来脑袋里就乱七八糟天马行空地胡乱想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背上电脑包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出家门到了bc街。张磊推着车子在卖锅盔，田小蕊在卖牛奶，付凌霄停好车子就听见旁边的人一边排队一边唠嗑：“这家的牛奶就是好喝，我小孙子原先说什么也不喝奶，现在好了，每天一碗，乖得不行的。”“就是，听说是从附近刚挤出来的，简单消毒之后就拉过来了，什么添加剂都没有，又新鲜又安全，回去煮一煮就能喝了。”
　　于是他也就排在了队伍里。田小蕊用那种很深的大勺子，一勺正好一塑料袋，捆好之后给他，付凌霄要掏钱，她对着下一位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低声说：“找老板给你煮了去，不用给钱。”这待遇，还真是全方位啊。付凌霄只好收回手来，拎着牛奶去找林格。
　　林格正坐在桌前喝粥，以他为圆心，周围非常有规律的每个桌子上都坐了那么一两个女孩儿，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老板喝粥动作好优雅啊，天，这么有风度的男人真是少见了啊。”
　　“老板怎么可以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的，我最喜欢这种干净的男人了有木有，而且厨艺还好得没话说啊！”
　　“你看老板那细腰，简直太诱惑了，我跟你说，他腿又长又直，天，我要舔腿。”
　　付凌霄冷哼一声，你们这群花痴的女人！林格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了，转头去看，见是他，放下勺子笑了笑，起身去迎他。惹得周围的议论声又大了一些，“老板笑了，啊啊啊血槽要空了，为什么会有人笑的这么暖！”“只有我觉得老板笑的很宠溺么？”“你不是一个人，话说这个大帅哥是谁？好像跟老板很熟的样子？我要换人萌了。”“说好来看林老板的，你立场能不能坚定一点？”
　　声音实在是有点大，林格扭头看了她们一眼，众人立马闭嘴低头，喝粥吃锅盔，毕竟当着两个主角的面就这么议论人家，终归是有点不礼貌。
　　牛奶装在大铁桶里运过来，温度比正常的要低，盛进塑料袋以后，外面就有一层水汽，凉凉的滑滑的，付凌霄举起手里的袋子：“田小蕊说牛奶要煮一煮。”
　　“嗯，对。”林格接过袋子之后一边找剪刀准备从结下面剪开一边说：“这是生的，你先坐，我去给你煮上。”付凌霄很自然地就坐在林格刚才坐的地方。虽然拿了牛奶，但不可否认林格煮的粥非常之香，坐下之后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鱼片，果断拿起勺子把粥喝完了。
　　林格端着牛奶和要来的两个锅盔回来的时候，付凌霄正拿着勺子按压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打发时间。林格想了三秒钟，他起身走的时候，碗里是有半碗粥的吧？有半碗的吧？他给喝了？林格有些不适应，毕竟从小到大，连他爸妈都很少吃他吃剩的东西，付凌霄却用他的勺子用他的碗，喝他喝过的粥？惊诧两秒之后，他冷静下来，把牛奶和锅盔放到他面前，装作不经意地把碗拿开，“不是喜欢喝牛奶么，怎么喝开粥了。”
　　“粥太香了。”他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回味，“林格，我好纠结啊，我又想和粥又想喝牛奶怎么办。”说完又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看他。
　　林格手里端着碗后退一步，“那就，先喝奶，然后粥随便喝，随便。”说完借着盛粥抓起碗就进了厨房。为什么每次他一冲自己眨眼，就有一种大型犬的即时感？偏偏他还就受不了他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心一阵一阵的软。
　　叹了口气，林格重新添了半碗粥回去。他正吃得开心，一边试图吹凉热牛奶，一边举着锅盔吃，吃着吃着还捏着锅盔把它往牛奶里泡了泡，然后举起来小心翼翼地抿一口泡软了的饼，似乎在尝试早餐新吃法，玩的不亦乐乎。
　　见林格坐回来了，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正经起来，低头吹、喝牛奶，吃锅盔，林格勺子搅动着有些烫的粥，小声问：“不玩了，付宝宝？”付凌霄身子一僵，他还是看见了？！什么叫付宝宝？他有那么小么？
　　“你叫谁宝宝呢？咱俩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他也压低声音，咬着牙说。
　　“我今年二十七。”林格抿了口粥，嗯，温度正好。
　　“你二十七？”他惊讶地叫出声来，发现周围众女眼神直勾勾地射、过来，然后下意识用手捂住嘴，继续压低声音说：“可是我觉得你看上去比我还小。”
　　的确，林格人长得瘦，又白净，就跟个瓷娃娃一样，特别显小，说实在的，十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还有十年后的他，估计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子，而且林格眼角细长，仔细看他的眼会发现他眼神清澈的让人几乎不忍直视，再加上他性格又是那种比较安稳，与人为善的，平常跟人都是好声好气的，极其温和，因此看上去就是一个腼腆的大男孩，付凌霄一直以为他跟自己差不多大，也是大学刚毕业，选择了来开店，甚至还想着他看上去那么小，没准是上学早，比自己还小那么几个月的。完全没想过他比自己整整大了五岁。
　　“那是你不会看人。”林格又舀了一勺粥，低头轻轻吹着。
　　“不可能，我看人还是挺准的。”付凌霄不服气。
　　“那你看田小蕊多大？”
　　“二十四五吧？”付凌霄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他平常一来就奔向林格了，在店里兜兜转转，也全是围着林格，说实在的，还真没怎么正眼看过那个田小蕊。
　　“这话别让她听见。她比你还小四岁，刚刚成年。”林格淡定地说，“他有个弟弟小她三岁，刚上高中，前几年他们父母出了车祸，留下的赔偿金根本就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同时生活上学，她就辍学打工，供她弟弟上学了。”
　　“她那么小？！”付凌霄难以置信，难道他真的不会看人？可从小到大，他认人认得都是八九不离十啊，原先没跟家里掰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挤作一团，身子都转不开他也仰着头分的可清楚了，任谁都说老付家那个大儿子，又乖巧又懂事，见过一遍的人，不用大人提醒，自己就知道打招呼问好，又有礼貌，学习又好，长大以后肯定有出息。
　　付凌霄不自觉地就陷入了回忆，是啊，当年那么多人都觉得他以后能成大事，可现在，任他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什么学习优异，在公司里也就是个任人欺压的角色，生活中租着二十平米的小屋子，每天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累死累活的来上班，曾经一切的梦想都败给了现实，他一穷二白，连养活自己都困难，遑论有钱来投资，来开公司。
　　曾经夸奖过自己的长辈，见了自己也是一脸嫌弃，带着孩子远远地就躲开，私下里也都议论，他竟然喜欢同、性，这不是要断了老付家的香火么，没想到小时候那么听话的孩子，现在这么大逆不道。他成了所有家长口中的反面教材。
　　觉察到他情绪有些不对，林格放下勺子，勺柄与碗沿发出的清脆声响把付凌霄拽回现实，他尴尬于自己的走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扯着嘴角艰难地笑笑。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我没有揭你伤疤的意思。”林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从刚才到现在，他觉得他的话一直都很正常，没有谈到什么能让他露出这么压抑，这么落寞神色的话题。
　　“我只是……”付凌霄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我只是觉得，现实里的我配不上理想中的我。”生平第一次，他对着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那么详细地讲述着自己的梦想。
　　M公司是一家工业设计公司，而这也是付凌霄从小的梦想，因此毕业之后才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其他金融公司的高薪聘请，投了简历过来做个小职员，他想在这里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想发展自己的人脉，想学习经验，可唯一没想到会受到赵阳的打压，设计部的人避他如洪水猛兽，也没想到连启动资金都没有的自己寸步难行。跟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都说出来了，（当然自动屏蔽了有关赵阳的事情）心里好受很多。
　　林格看着眼前人坚定的眼光，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付凌霄会有这样的抱负，可是看他灼热的目光，憧憬的神色，他明白他并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他的的叙述中，计划详细，每一步都目的性明确，并且即使是现在，他也尽最大的可能一步一步努力着，那一刹那，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日后他定能与M公司比肩，甚至超过他们。
　　付凌霄说完之后，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手不自觉攥拳，“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不。”林格飞快地反驳，“付凌霄，你听我说。”林格紧咬着唇，半晌开口：“我相信你。”
　　……店里的客人已经走出去找田小蕊结账了，一时之间，店里静的出奇，可付凌霄还是觉得他是在幻听。
　　“你说什么？”付凌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没有跟别人吐露过心声，可赵阳只是嘲笑他不自量力，笑他痴心妄想。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获得肯定，第一次有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不为任何目的，只是单纯一句“我相信你”，就只是相信你会有所成就，相信你有能力追逐你的梦想。
　　那种感觉难以言说，像是给他注入了无尽的力量，让他有一种想要出去跑上两圈，大吼两声的冲动。
　　“我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林格站起身来重复了一遍，然后拿了盒酸奶给他，“喏，给我们未来的付老板。”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可谁都感觉的出，这番深谈之后，有什么东西就再也不一样了，之后的付凌霄总在想，如果没有那年夏末的一场倾诉，他到底能不能坚持着一路走向成功，而此时的林格也不会想到，之后的岁月里，这个人会那么深的刻在他心里，再难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