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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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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听得水声潺潺,花香扑鼻,世间万物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变得有些新奇,我就这样静静躺了片刻,直到听到闵崇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醒了。
我睡了三万年,终于醒了。
我立于祈灵山山巅那一刻,天地变色,天边的晚霞被我的红衣硬生生映成了艳红色,那抹红红得剧烈,红得决绝,带着腾腾的杀气。我的族民伏跪在祈灵山的每个角角落落,“恭迎魔尊归位”的喊声回荡天际。
我负手而立,看着阔别三万年的祈灵山,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闵崇眼睛红了,使劲眨眼愣是不让眼泪流出来,我道:“行了,随我回去吧。”闵崇这才低下头,道了声:“是。”
我走在前头,其实我如今的位置离我的府邸还远得很,但是我实在是好久未曾走过路感受过活着的感觉了,就是想走走。
我走到柒寒的那片竹林,远远就听到笛声,再走近一些,便看到那个如青竹一样的背影,万年不变的淡竹青色衣裳,远远望着如隐入竹林中一般。他还是那个样子。
我喊他:“柒寒。”
他缓缓回过身,看住我,我任由他看,笑了笑,道:“我回来了,你过得可好?”
良久,他才开口道:“你回来了。”
我负手信步走到他面前,把脸凑过去,“你瞧瞧,我可是肥了瘦了?”
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见他笑了我也笑起来,他道:“方才我已感应到,但没见着还是不敢相信。”
我上前一步抱他一把,道:“这样可真实了?”
他的声音从我后脑传来:“真实了。”
我放开他,一拍他肩膀,道:“那壶禅酿你挖出来没有?去挖出来吧,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他道:“好。”
三万年前,也就是在我差点魂飞魄散之时,我和柒寒交代过我是要回来喝酒的。柒寒酿的酒是我在六界中喝过的最满意的酒,其中最喜欢的就是禅酿。
柒寒是我的兄长,并非亲兄长,他是我父君的养子。但他待我很好,在我还小的时候就一直照顾我,我有娘亲等于没有,他就一直充当着我半个娘亲的角色。
三万年前的事我记得不是太清了,或者说我选择忘记。我觉得很多事情并非一定要个结果的,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会给你个结果。就比方说我喜欢清风这件事,它就没有结果。我把命都搭上了,却换来他一句“你这是何苦”。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堂堂魔尊,有什么事放不下。喜欢清风是我先开的头,三万年前我也给这事画下了句号。现在,我就和以前一样,清风帝君只是清风帝君,而我依旧是那个目中无人无法无天逍遥自在惯了的魔尊木缘。我一如从前那样狷狂地笑着,猖狂地活着,我不会再给自己受伤的机会。
柒寒说得对,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
我木缘从来不曾看人脸色,也从不惧任何人。从前是,今后亦是。
我醒来的消息轰动了六界,我倒是不急着回我的府邸,但是当我在柒寒那小破屋里住了三天后却被他往外赶,“你也是时候回去了,那些人见不着你,指不定要蹲到哪天。”
我道:“那便让他们蹲着,我又没请他们来。”
他叹气,“话是这样说,但是你头上顶着的,毕竟是魔族的——”
“我晓得了。”我打断他,“你不就是要我去给他们泡杯茶嘛,你给我茶叶我便回去泡。”
他淡淡道:“我只喝酒。”
我耸耸肩,“左右是他们等,反正我不回去。”
他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和清风......”说到这里他自己打住,我凉凉地看他一眼,他也不在意,给我倒了杯酒,“你真打算以后不见他了?”
我端起酒杯细细把玩,“哪能啊,见面以后肯定是难避免的,只是,”我顿了顿,“我没有从前那样的精力和勇气了,我累了柒寒。”
我累了,这是真话。
想我木缘向谁低过头,也只他清风一个。但是他却不领情,我努力过了,但没缘分就是没缘分,我那么喜欢他,想想,我和他的关系,也只是我那么喜欢他,而他不要我罢了。
这有点伤人,但不可否认是我贴上去的,是我自找罪受。柒寒就提醒过我,不要陷得太深。我是听进去了,但是我做不到。情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我虽嘴上说不回去,但翌日还是领着闵崇回去了。我虽猖狂,但并非不讲情理。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道理,人家就是来看我一眼确定我魔尊木缘是真的回来了回去禀命,我总不能误了人家的时间。
魔尊什么都好,就是在公务这件事上,让我很是头疼。
我是个不爱管事的,没发展到族与族之间的大战我都不管,全部抛由闵崇管。一般和打架沾点儿关系的,一提到我的名字就没人敢上前了。也没什么,只是当年年纪小,没事喜欢和人比架,往往结果总是我赢了却被冠上个“魔头”的罪名。
也正因此,我父君才让我到西天佛祖跟前去修炼那么个万把年,想让我变得姑娘家一点。我是乖乖的去了,只不过却没在天上好好待着。那年我两万岁,还是人间十四五岁姑娘的模样。我晓得我长得美,外表看起来还挺羸弱。也正是有了这样一张脸,我才有机会认识后来的那些人。
我的名字一说出去,别说一块玩当朋友,不是仇家马上要寻仇就不错了。都是年纪小惹的祸,人家要打架我就去了,只要一听说我魔族的谁谁受了欺负马上冲过去和人干了,最后的结果都是我父君去把我领回来,还给打伤的小孩的父亲母亲道歉。
话说那日我听完法会念完经跑出来透气,天上我不熟,就随处晃悠。我从西天一路晃到了南天门,把门的天兵不让我进去,我站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个令牌,那天兵见了连忙让我进去。
我收了令牌,大摇大摆的往里走。令牌是佛祖给的,因他平时有些东西要送往灵霄殿,我现在是他的座下弟子,这样的小事当然是由我跑腿。不过我这次没东西要送,就是来逛逛的。
我在魔界时大家都惧我,同龄的不敢跟我玩,见了面还要冲我行个礼问声好,我觉得无趣,便一个人玩。一个人玩总是无聊的,所以当看到和我当时差不多年龄的不知是哪家的小仙童或哪家的小天君时,我便凑了过去。
一个比我高一点身着白色华服的好看姐姐问我:“妹妹你是谁?”
我的长相很具欺骗性,我晓得他们都不喜欢和爱打架的孩子一块玩,我想同他们一块玩,我就撒了个谎:“我叫缘儿,是西方如来尊者的弟子。”
我那时的声音听起来柔柔的,完全看不出我是个打架能打过整个魔族小孩的。
他冲我柔和地笑:“我是墨衣。”又指了其余的两位,道:“穿月牙色衣裳的是清风,另一个是兰修。”
我把目光转向他们,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这时穿月牙色衣裳的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看向我,道:“可以。”
我想就是那一眼开始,我便沦陷了。
事实证明,我们要学会透过事情看本质,比如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可以单挑整个神族的我,以及看起来比少女还柔美到雌雄莫辨但却可以和我打平手的墨衣。
我没有资格嘲笑他们,因为当年我也被墨衣那模样给骗了。是的,那“白衣姐姐”就是墨衣,后来的天界战神。
穿月牙色衣裳的就是清风,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封号,他们两个都是天地孕育出的神灵,天地就是父母,其实就是无父无母。兰修原身是一株月兰,吸收天地精华,最终得道飞仙。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他本来就是仙身,飞升是迟早的事。
如今在天上除了老天帝,最老的就是他们三个了。
而天界地位尊名声大常年神龙不见尾的墨衣帝君和兰修帝君正坐在我府邸大厅的会客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就说怎么从一进门就没见个人影,原来是因为有这两个老家伙在。
没看见清风,预料之中的事。
我一进去,墨衣就“啧”的一声,我在他面前站定,等着他开口。果然没过多久,他道:“木缘,你这三万年......没什么变化嘛。”
我道:“没缺胳膊少腿你不乐意了?”
他咳了两声:“哪有的事,这不刚听到消息就和兰修跑下来看你来了。”
这时兰修发话了:“是。木缘,你不知道他差点就扛上家伙了,还是我给拦的。”
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听他们对战到天亮,道:“如今你们看到我了,茶就不必喝了,不用我送你们了吧?”
墨衣合上了他手中的扇子,笑道:“我们是见过了,可有人还没见呢。”
我道:“那是别人的事,等会儿我就写个‘拒客’的牌子挂出去,看哪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话刚落,就听到有人唤我:“缘儿。”
我微微一怔,在墨衣看好戏的目光中,我缓缓转身,挂上我平常那三分狷狂三分凌厉的笑,道了句:“清风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