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以后》须臾慢慢

3、梦成空

　　“白浩然，你不欠我什么，我当初为你挡那一枪是因为我真的想死，想死得其所，但是阎王不收我。所以我活了，还赐给我一个礼物，就是熙熙，生下熙熙以后，索性改头换面成了叶栎阳，就是这样，叶岚猫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叶栎阳，不想再和过去有什么瓜葛。”
　　叶栎阳极其平静，轻描淡写地说完过往，白浩然拥她入怀，深情款款地告白：“我们结婚吧，我想给你和熙熙一个家，一个依靠，我答应你，只要你是要求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叶栎阳扬起头，冷傲又无情地拒绝：“家我有，熙熙就是我的家，我就是熙熙的家。依靠？靠自己就够了。”
　　“不要拒绝我，我爱你，我爱你，对不起，直到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才知道我根本放不下你，对你的爱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不起，直到真的失去你我才知道你一直在我心里，对不起，我明白得太晚了。”白浩然这个素日里钢铁硬汉般的男人，此刻无助地哀求。
　　叶栎阳心里是有一点点感动、一点点动心的也有那么一点点犹豫的：“你是法官，我是胭脂蝎的掌门人，你觉得可能吗？五年前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
　　“可能，我说可以就可以，我不想再失去你，太痛苦了，我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那唐沅媛呢，你之所以至今未娶和她也有关系吧，她那么冰清玉洁，那么可怜，她要是再死一次你还要放弃我吗？”
　　“生命是可贵的，也是自己的，生死是自己的选择，它不应该成为威胁别人达到自己目的的武器。”
　　叶栎阳勾唇微笑：“这话儿听着耳熟，自己作死与人无尤，你会慷慨地送个优质骨灰盒对不对啊？别天真了，你那两位叔叔和唐瑞中都不会同意的。这辈子，我不再奢求和你在一起，这也是不肯找你原因，就让叶岚猫和她的爱情一起随风而逝没什么不好。”他们之间的阻碍还真不少，挣脱让人留恋的怀抱，似乎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这些都不是你该伤脑筋的事儿，要你的人是我，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即使做不成法官，我也不在乎，我不想也不能再次失去你。”
　　“你走吧，我和熙熙都不需要你。”
　　屡屡遭拒，白浩然本就不稳定的心绪像火山一样爆发：“叶岚猫，你还想让我怎样？你知不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啊？你让我好好活着，你想过没有，你为我而死，我怎么可能好好活着，活着就是对我的惩罚，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惩罚我？故意让我忘不了你？”
　　无论他情绪激动也好，深情款款苦苦哀求也罢，叶栎阳的态度好像没有太大起伏，冷冷淡淡的：“我没那么无聊，我这个人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如果你死了，我会大方的送你一个小盒子，骨灰盒，你只配住到那里。】这是你说的，你对我的那点舍不得无非是愧疚、可怜，我呢，也还算是有点骨气的，我不会傻到再拿这副残躯作为筹码逼你回头，更不会对你摇尾乞怜，拜托你，像陶铭新一样，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不是他，我们之间也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有熙熙，我爱你，你也爱我。”
　　“熙熙是我一个人的，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怎么可能跟我没关系？熙熙是我的儿子，你是为我拼命的最爱我的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不要再说了，白浩然，我说过那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我只想没有你，你说过的那些话，你为唐沅媛做得那些伤害我的事，或许你忘了，可我还记忆犹新，你认为我是那种任你呼来喝去的女人吗？我是最爱你，可是你呢？啊？你怎么对我的？没有你，我就只是个冷血杀手，没有感情的卧底，机械的去完成每个任务，我可以平淡的过完我的一生，叶岚猫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认识你，爱上你。你听清楚了，我不想再爱你了，不想再做那么蠢的事情。”
　　叶栎阳爆发似得宣泄抑制的情绪，白浩然招架不来，她的这些话无疑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踉跄地后退几步，直直地瞪着她：“你说得对，你是叶栎阳，叶岚猫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会，她不会后悔认识我。我一直相信如果叶岚猫还活着，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她看着他，苦痛的微微一笑：“叶岚猫只不过是你同情心泛滥，图好玩，图安心，捡回去的流浪猫，何必这么介怀呢？她那种人怎么配得上伟大的人民警察，现在来质问我为什么不找你，因为我对你，连幻想都没有了。你认为我是那种自尊被人踩碎还会再回来求你可怜的人吗？”
　　白浩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说过这样的混账话，故意说的，那时他恨她，恨她骗了自己，恨她杀了自己的叔叔白寒松和他敬爱的唐瑞中。在他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以后，不久，就是执行抓捕雄一世的行动，她奋不顾身地为他挡枪，事实是寒松叔叔根本没有死，唐瑞中也只是受了点轻伤，她把他们藏了起来，并且尽最大努力保护。
　　白浩然顿觉无地自容，抬腿夺门而走。叶栎阳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发呆，张慕雪从楼上下来，坐到叶栎阳身边，拍拍她的胳膊：“你放弃白浩然了？”
　　叶栎阳深感疲惫的懒散躺下去：“不是放弃，是认命。他不属于我。”张慕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看叶栎阳：“他曾经属于过你，现在看你的选择。他是熙熙的爸爸。”
　　一勾唇，叶栎阳看了看张慕雪，将话题转移到对方身上：“你呢？你放弃李致远了吗？”
　　张慕雪沉默一会儿，微笑道：“他对我而言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看似美好，但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小孩子的。我曾经憧憬自己是白雪公主，也憧憬自己是睡美人，而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王子，但事实让我看清楚，我什么都不是，他也不是我的王子。”
　　“相信这几年的八卦杂志你也看了，你是他唯一公开承认对他最重要的人。”
　　张慕雪一叹气，一挑眉，反问道：“那又怎样？你对白浩然也很重要，还不是要拒绝他？”
　　叶栎阳趴在沙发上，双手托腮：“他和唐依祎只是订婚，没结婚，没有爱情。”
　　张慕雪从容，淡漠的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知道，商业联姻。我看过报纸杂志，李致远这几年的花边新闻是真不少，我对他早不幻想了。”五脏六腑突然大闹起来，肚子咕噜咕噜叫，叶栎阳被吵得难受，坐起来：“你要不要吃点宵夜？”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part吗？你居然没吃东西？”
　　长长呼出一口气，叶栎阳无奈的抱怨道：“白浩然和陶铭新同时出现，你瞧白浩然步步紧逼的劲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陶铭新你是没看见，兴奋得跟什么似得，要不是我镇得住场，明天的头条就是我，哪还有心思吃，就想赶快结束，快点逃走。”
　　张慕雪站起来，走向厨房：“那我来煮面吧。”
　　“太好了。不用麻烦徐妈，也不用自己动手。”叶栎阳兴奋跳起来，跑到衣帽间换上家居服。张慕雪拿她没办法的噗嗤一笑：“你呀，还吃定我了？真后悔当时在飞机场，好心救你。要不是我出手相助，你肯定撑不到美国。”
　　换好衣服的叶栎阳俏皮的拱手作揖：“谢谢您嘞，我的再生父母。”
　　张慕雪被逗得哈哈大笑：“你真是传说中的叶岚猫吗？”
　　叶栎阳站到张慕雪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表情严肃：“不是，我今天晚上说很多次了，我是叶栎阳。”说完，呵呵一笑。

　　紫荆公馆
　　一路上叶岚猫死前的画面在白浩然脑海闪烁，胸口中枪，血液染红了衣衫，惨白的脸上流露满足的微笑，说着悲凄让人心痛的话语：“叶家惨案那天晚上，我爸把我藏在冰柜里躲过一劫，那天以后，我成了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生命只剩下黑暗和冰冷，真真假假，如梦如幻，快忘了我是谁，夜幽夫人一直告诉我凶手是雄一世，生活只有一个目标，亲手抓他。”
　　白浩然战战兢兢地抱着叶岚猫，深情抚摸她的脸庞：“不要说了，你流了好多血，不要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奄奄一息的叶岚猫皱了皱眉，吐一口血，血流到白浩然的手上：“不用了，怕是撑不到医院了……让我说完，后来大卫的证据表明凶手是夜幽夫人，我只是她打击雄一世的武器，于是我帮大卫抓各种罪犯，替夜幽报复各色对手，游走在黑暗之中，除了儿时的记忆，其他的，我分不清真假，遇见你，让我感到阳光和温暖，还有真实的快乐，现在夜幽夫人死了，雄一世也在劫难逃，这是我答应大卫的最后一次任务，算是完美收官，再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意义了。”像是找到最好归宿的欣慰笑容：“我……去我该去的地方，去见我的爸爸，告诉他，我是殉职牺牲的，没给他丢脸，还救了我心爱的人，你……好好活着……”
　　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爬上心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没意义，你还有我，还有我……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你得答应我，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气息越来越虚弱，眼睛半睁，一息尚存，叶岚猫满眼眷恋的看着白浩然，由衷祝福道：“你选了唐沅媛，我知道……你会好好爱她……但是我……我……我想……让你知道……我……”
　　白浩然拼命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没有唐沅媛，没有她……”
　　苍白的脸上滑落两行热泪，气若游离：“不用骗我了，那天……我都听到了……我……不恨你了……浩然，我……我爱你……那么你呢？你……爱……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叶岚猫拼尽最后一口气，也没有听到答案，生命便到了尽头，白浩然彻底疯狂，上次一别，他有预感他们会再见，只是他没有料到再见到她竟然是死别，在生命最后一刻，她心里惺惺念念的全是他，亲眼目睹失去的瞬间，看那如樱花般绚烂清美的生命凋落，白浩然终于了解那样浓烈而深刻的爱恋，拼命摇晃柔软无知觉的躯体，他更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这样深刻地爱着她，声嘶力竭地哀嚎：“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了，别死，不能死，不能死，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爱你，我爱你，叶岚猫你听到没有，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没有？不是一点点，不是一点点……岚猫，岚猫，岚猫，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答应你，我们重新开始，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听到没有啊，岚猫，岚猫……”
　　还有就是今天的叶栎阳，他感受得到她的情仍在，只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出的话凛冽而绝然：“叶岚猫是一个笑话，恨不该恨的人，爱，也爱错了人。”叶岚猫死了，变成了叶栎阳，他是她爱错的人，她竟然这样说，她是真的放下了？还是一直恨着自己？脑海之中全是她，和叶岚猫之间的过往。
　　回忆反复交替，坚定他的决定和想法，白浩然嘴角微笑，既然她还活着，那么就绝不可能再错过她，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握着一只猫布偶，斜眼瞟了瞟，满怀欣喜地笑了笑，终于不用再对着没有生命的布偶说话了，还是忍不住地跟布偶自言自语：“对你说了五年我爱你，现在我可以亲口告诉她了，你说，她是不是有一点动心？应该会有一点的吧，毕竟，曾经，她是那样深刻地爱着我，你知道吗？我居然有个儿子，他很像她，也很像我……”

　　第一次见到叶岚猫是七年前，在特种部队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茂密树林中，特种部队埋伏林缉拿一伙越境毒贩，白浩然从毒贩手中救下叶岚猫，当时的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百褶裙，头发松乱，脚上的鞋子又破又旧，露在外面磨破的脚趾都感染了，皮肤也黑漆漆的，又脏又臭，像一只可怜的任人欺凌的流浪猫。最吸引人的便是那双眼睛，明亮又特别，少有的镇静和泰然，猝然临之而不惊的气节，四目交流的瞬间她给予了他十分的信任。下一秒钟叶岚猫手肘向后用力攻击，迅速闪身，白浩然手中的枪准确无误地射中毒贩头颅，当成毙命。白浩然扶起叶岚猫：“还好吗？能走吗？”叶岚猫微笑表示自己很好，踉跄站起来：“能走。”
　　白浩然低头看到她磨破的脚趾，都感染了：“很疼吧，我背你。”
　　叶岚猫略显尴尬的摇头，拒绝道：“还是不要了，不想弄脏你，我没关系的，在山里几天，太脏太臭。”白浩然半蹲下身体，拍拍自己的肩膀，毫不介意的说：“上来吧，我也没比你多少，在这儿片林子里埋伏三天了，也挺臭的。”看他温暖的笑脸和目光，叶岚猫乖乖的趴到白浩然背上，道谢：“谢谢你。”
　　白浩然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岚猫。”
　　白浩然呵呵一笑。
　　“你笑什么？笑我吗？”
　　“跟你挺配的，你现在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像一只流浪猫。你一个女孩儿，不好好在家呆着？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
　　叶岚猫想了想，回答道：“我被一伙儿人给骗了，半路逃出来的，他们追我，我就跑进这片林子躲起来了，坏人倒是没追上我，可是好几天了，我也没能走出这林子，又被这一伙人逮个正着，幸好有你。”
　　“我在附近有一个房子，先送你去那儿洗洗，我那儿什么都有。简单处理一下外伤，再送你到医做个详细检查，身体恢复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回家。”
　　梳洗后的叶岚猫，皮肤白皙，很美，美得不像人间的女子，清灵冰清，一双美丽的眼睛仿若一汪清泉般明净。人如其名，她有猫的慵懒也有猫的敏锐，有猫的丰富敏感和温顺宁静，也有它的独树一帜和聪颖冷静，叶岚猫穿着白浩然的水蓝色T恤，格外清秀灵动，很特别的女孩儿，淡淡的忧郁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种疼爱、怜惜，那一刻，那种感觉，仿佛是受了爱神指引。白浩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岚猫。
　　叶岚猫被白浩然盯得不知所措，满脸通红：“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白浩然不好意思的脸红：“没有，你很漂亮。”
　　叶岚猫略带羞涩：“你的房间好整洁。”
　　“军人嘛。你叫叶岚猫，你的爸爸妈妈希望你有九条命吗？”
　　“传说猫有九条命，而我有十条。”叶岚猫这么说，白浩然一怔，随即释然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