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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就因为你蠢 ...

  •   (二)因为你蠢,别人就理所当然的原谅你?
      那时候苏景安刚被皇帝扔来边关训练,来的时候孤孤单单的,将军府里只有长歌一个人和他年纪相仿,她是将军府的义女,算是半个主子。苏景安当然愿意和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可是长歌冷冷清清的,每次看到他,眼底都是淡漠,甚至夹杂着厌恶。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苏景安都吓傻了,那种直面生死的恐惧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恶战之后,城下尸横遍野,活着的人在痛苦的呻吟,苏景安觉得自己仿佛被死神扼住了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个时候,长歌背着药箱正在城楼下为伤兵治病,给他们细心的包扎伤口,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溅上的的血痕。
      苏景安觉得头一次觉得很丢脸,他不想让长歌小看自己。于是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匆忙下了城楼来到长歌身边。
      慕长歌感觉得有人站在她身边,但是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抬头。在长歌心里,苏景安这种人也是纨绔子弟,不懂人事,像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傻子,自私又自大。
      那时候苏景安还小,还不会自然而又主动的跟女孩子聊天,尤其是在这个女孩子对自己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屑之后。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歌背起药箱从自己身边走过,苏景安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而在陈将军的庆功宴上,脱掉了粗布衣衫,作为义女献舞的时候,身着华服的长歌又像另外一个人一样,眉眼间都是媚态,带了刻意的温顺,平和谦逊又不显讨好,她甚至可以很自然地坐在苏景安身边,礼仪得体,举止大方,全然不顾苏景安探寻的目光。
      宴会过半,席间渐渐静了下来。
      长歌自斟自饮,苏景安酝酿了很久,才转头向她开口:“你…”,却见长歌急匆匆的从座位上跑下去,直直的跪在了正中央。
      苏景安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宴厅一角的骚动,那里的卫兵骂骂咧咧的挟持着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她认识?
      “义父,这丫头是我房里的,前两日才收下,不太懂规矩,今日忽然跑了出来,是我看管不周,我马上让人带她回去”,长歌解释道。
      那丫头听了这话却像不甘心似的,使劲咬了捂住她的嘴的那只手一口,卫兵吃痛,一松手,那丫头就直接从角落里跑了出来。
      她站在中间,脏兮兮的脸上表情出奇的坚定。长歌咬牙拉她下跪,她低头看着长歌,一时之间没有开口,但却纹丝不动。
      陈将军的声音轻微的带着压迫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长歌,松开你的手,让她说”。
      长歌无奈,只得重新跪下去。
      那姑娘咬咬牙,开口说:“你把阿姐放了,我阿姐去你们军营里看诊,两天没回来,阿爹都急坏了”。
      陈将军的表情高深莫测,“我们军中从没有普通百姓家里的女儿,许是看完诊回去时迷了路吧,你往别处寻吧”。
      “不可能,我阿姐在这里长大,不可能自己走丢”,那姑娘并不松口。
      苏景安看着长歌有点急切的脸,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劝道:“依我看,这件事不难办,直接在城中的营地里搜一搜不就好了,若是没有,就叫这姑娘去别处寻”。
      虽然苏景安不得宠,但好歹是位皇子,陈将军不敢明面上弗了他的意,也只能点头称是。
      长歌不明所以,她是知道苏景安的来头不小,却不明白陈明淮这老贼为何带了点讨好的意思,这么听苏景安的话。可是此刻在她心里愤怒委实多余疑惑。
      这世界上为什么自作聪明的人那么多?
      苏景安努力的想看清长歌脸上的表情,自以为帮她解决了一件事情,但仔细看向长歌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她眼里浓重的怒气。
      竟然不是赞美,不是敬佩,而是怒意?为什么
      回府的路上,看到那小姑娘扑在乱葬岗的一具尸体上痛哭的时候,苏景安才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莽撞。
      陈将军带着苏景安一行人找遍了军营大大小小的所有角落,一无所获。回将军府的路上正好经过乱葬岗,那里扔的都是无人认领的遗体,苏景安惊讶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忽然大哭着扑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慕长歌在一边站着,脸上带着漠然,手却轻轻地搭在那姑娘肩上,那姑娘终于忍不住,侧身抱着长歌大哭,那种哭声,透着凄厉与愤怒,几乎要把心哭出来。
      而这个时候,陈将军脸上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撕开,露出了莫名的恼怒和阴狠。
      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几十人的大队伍,只能听见那姑娘的哭声,声如鬼魅。
      “给这姑娘几两银子,战乱之年,意外多有发生,权当咱们军中的对他们一家的抚恤”,陈将军率先开口。
      苏景安看着长歌,明明她没有回头,可是苏景安就是知道她听见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长歌的表情,愤怒的带着轻蔑的嘲讽。
      那姑娘跑过来,中间甚至摔了一跤,不过她很快半爬着过来,拽着陈将军的外袍,一个个响头磕在地上,血迹逐渐明显,她带着哭腔说:“我不要钱,不要钱,求将军为阿姐报仇,阿姐莫名丢了性命,委实冤枉,将军,求求你”。
      陈将军脸色更加难看:“战事吃紧,一天死多少战士,你现在居然要本将军为你阿姐一人耽误军中大事?”,他回头,看向长歌,声线里带着漠然:“慕长歌,这人交给你安置,本将军不想再见到她”。
      长歌躬身行礼,温顺应到:“是,义父”。
      苏景安想开口,陈将军却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似的,直接开口:“军中事情繁杂,本将军公务在身,先回府了”。苏景安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堆人簇拥着陈明淮离开,只剩下他,慕长歌还有长歌怀里痛哭不已的小姑娘。
      慕长歌扶着那姑娘离开,苏景安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满满的委屈。
      也许,越是在乎一个人的看法,越承受不了她的漠视吧,苏景安只觉得心里憋屈得很。
      刚才他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那死的衣衫不整的姑娘,他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知道那姑娘生前遭了虐待,可是自己不能未卜先知,长歌为什么把气发在自己身上?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转身对长歌喊道:“我是好心帮她找人,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慕长歌并未回头,只是轻笑着说:“就因为你蠢,你就不用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别人就得理所当然的原谅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景安对着逐渐远去的慕长歌的背影喊道。
      没人理他,苏景安失魂落魄的一个人走了回去。
      他努力的赢得所有人的认可,可是每次都被人嘲笑,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在皇宫里的时候,被皇兄欺负,进了军营被人蔑视,被长歌嫌恶。
      越想越委屈,一夜难眠,苏景安顶着黑眼圈来到了习武场。
      他到的时候,长歌正在练剑,很多女孩子练剑是为了跳舞,因此花样好看就行,可是长歌的剑术是直击要害,剑势凌厉的很。
      苏景安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如果不能让所有人喜欢,那最起码也别主动招人嫌弃吧。
      “苏景安”,却是长歌喊住了他。
      “我知道,昨天的事不能怪你”,长歌走到他身边继续说,“你可能不懂,军中常年会强行虏来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充当…充当营妓,这种事都是私底下进行的,是军中默认的规矩”。
      苏景安蓦然回头,眼里都是惊讶。
      “那姑娘来找她姐姐的时候,给了我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我偷偷给营妓送饭的时候见过,我那时候大概知道其中的关窍,所以我一直拖着那姑娘,把她留在我房里。尽管你不懂,可是你得知道,是你,毁了别人的希望,毁了别人最后的一点尊严,哪怕你不是有意的”。
      苏景安眼里的愧疚清晰可见,长歌无论如何说不出更严重的话。
      苏景安看着长歌说:“或许你讨厌我是对的,我真的很蠢”。长歌怔怔的看着苏景安眼眶红红的离开,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其实她想说,我不讨厌你,甚至,我很羡慕你的无知,因为那种被命运宠出来的无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
      长歌从习武场回房的时候,昨晚哭了一夜的小姑娘已经收拾好东西要走了,爹爹年龄大了,如今姐姐没了,所有的责任都只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不能再任性了。
      长歌的钱不多,平日也没攒下什么银两,她从首饰盒里拿出几支比较好的簪子,正准备递给她,门外突然有人进来,是苏景安手下的小侍卫段风,段风把一个包裹递给长歌,长歌打开看,里面居然都是银子,银票,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成色很好的玉佩。
      这基本是苏景安全部的家底了,也是他致歉的全部诚意。
      长歌很自然地把包裹放在那姑娘手里,那姑娘推脱着不肯收,长歌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如今没了你阿姐,只靠你一个姑娘赚钱很难,你拿了这笔钱,好好照顾你爹,也可以拿来帮助其他人,你懂吗?还有永远忘记你在这里看到的事情,明白吗?”
      她认真的点头,这才收下东西,十分恭敬的道了谢才离开。
      长歌回头看向表情不太好的段风,段风这人,一向没什么情绪,满脑子都是他主子,可是现在却好像心里气鼓鼓的藏着话不肯说似的,长歌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段风不说话,他心里是很生气的,对于惹了自家主子的人,段风一贯没什么好态度,刚才主子回来,脸色特别难看,在将军府里能让主子脸色这么难看的,只有慕长歌了。
      才不要跟惹主子伤心的人多说话,段风抬脚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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