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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身事初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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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宋生睡了一年,再醒过来整个人都变了。叶弘义发现,她竟十分喜欢凑热闹,而且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不知哪来的,居然能够十分灵通。
譬如,最近皇宫里最隐秘的一件事。
“大哥,你说太后能死不?”
曾经的叶宋生是那种很软的姑娘,怎么会把死字挂在嘴边?她生的漂亮,笑起来也总像是那一抹刺破沉默的晨光,现在……
叶弘义摸鼻子,也学着她坐在七月宫门口的石阶,“这么凉,你居然不怕,又病了怎么办。”
“有大夫嘛!哎,大哥你到是说说话啊,太后现在怎么样?听说当时脸上跟鬼一样难看,怎么眼睛就闭不上呢?”
七月宫在这皇宫里是被人遗忘了,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踏足,叶宋生倒也不怕里头那几个宫娥出去乱说,“父皇呢,他什么反应?这么屁大的事情也能三日不朝?难道他就不怕史官们又乱写?啊,是不是史官们其实都是软骨头,不敢?”
话题太宽泛,叶弘义不好回答,只能笑笑,“阿生,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她的活动范围都在七月宫附近,撑死就是去梦阁睡个大觉,许然嘴再欠也不可能把这些告诉她。
两年前那件事后,皇帝和他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叶宋生说的事情有些他都不知道,自然他也不知道自从叶宋生跳崖事件在皇宫里成为公开的秘密后所有人都觉得她挺安全的。一个几乎让天家颜面扫地的公主,活着和死去一样都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威胁。
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寂寞,叶宋生太安全,秘密似乎都可以告诉她,即能多一个人分担秘密又能排解寂寞。
叶宋生当然不会告诉叶弘义这些,“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老太婆到底什么时候闭眼睛。”
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窃喜,“可惜我不能给她送终,哎……”
善良的孩子说不出这些话,叶弘义打算教育一下妹妹,“阿生啊,我们总归是要叫她一声太后的,这样说她不太好。”
叶宋生眼角带笑,眉眼都是极温暖的,“哥哥,你可能忘了,她当初对我母妃做过什么。”
那模样,忽然让叶弘义想起那人。那人说起怨恨之人的时候,也总是这表情。
“快了。”叶弘义摸鼻子,“父皇近来脾气暴的很,你没事就别出去了。”
“当然!”
“不过大哥你知不知道那胭脂扣什么来历?老太婆一生都活的那么嚣张跋扈,怎么老来还会吓出病来?听说她当时一直叫的厉害,说什么死不足惜,还说要杀了那个贱种的话,是不是真的?”
“阿生——”叶弘义大惊,“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的笑容如春风一般,“大哥,是不是都说太后嘴里那个贱种是我?”
若不是了解她,叶弘义简直以为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个妖女,说这种话的时候,她怎么能笑的出来?还笑的极为荡漾?
“流言而已。”叶弘义试图把这些话概过去。他发现从刚才到现在自己居然都在被她带着走,“阿生,不要胡来。”
他拿她没办法,说什么这姑娘都笑的朵花儿似的,心里鬼精鬼精的。
“嗯,不胡来。”
和叶弘义谈话的几天后,天气急转,乌蒙蒙的随时都有可能下暴雨。
叶宋生自大病后身体一直非常糟糕,这样的天气总是容易犯困,宫娥担心她又犯病,好歹把她劝回房,“公主,您别出去了,万一受个凉吃苦的是您自己。”
“好!”叶宋生笑,“你替我找件披风,有点冷儿。”
两年前这宫里的人都让叶弘义换了,她脾气好又没有公主架子,新来的宫人们和她关系倒算不错。
入夜之后,天气果然急变,大雨砸在屋顶啪啪作响。
半夜,大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叶宋生闭了会儿眼睛,最终还是翻身起来。
佛堂清幽,即使孤立一方也总让人生敬。她不是信佛之人,却对神祇存着敬畏。
在转角的屋檐下站了片刻,她终于还是步入大雨之中。
太后的佛堂在后宫和她的七月宫一样都是极僻静的地方,这种鬼天气几乎人影都没一个。叶宋生根本不担心有人发现她,进去的时候她先皱了眉。
屋子里点了油灯,可光线并不明亮,太后睁眼躲在床上,非常吓人。
她年轻的时候其实很漂亮,没有到会衰老的这么快。皮相二字,在这个女人身上倒真像个笑话。
叶宋生站的腿都麻了,她的眼珠子也不转,“太后!”
她的声音很轻,“我来看你了。”
叶宋生看着那个老太婆因为惊恐而抽搐不止,她心下生出几分阴冷,“您不是想见我吗?”
“秦拂宋,你给我走开!”
秦拂宋?!
“你在叫谁!”她皱眉,“秦拂宋是谁!”
“秦拂宋,你给我走开!活着斗不过我,你以为死了就能赢吗!我要将你挫骨扬灰!不,我让你和你的贱种一起下地狱!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
她当然不能对叶宋生作什么,可那些话还是钉子似的刺进了叶宋生的心。
老太婆口中的秦拂宋,必是她的母妃无疑,可她为什么要改名换姓!
太后其实离死真的不远了,可临死前都能出说这些话,年轻时可想而知。叶宋生几乎确信这个老太婆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可看她如今这般模样,那恨忽然淡了几分。
隔了没几日,她就听说皇帝把整个太医院都罚了,其实有人还被革了职。
老太婆命是真大,最后一口气那么久都不咽。
叶弘义再来看她的时候,自然说起来了佛堂遇鬼一事,“阿生,你说太后好歹经历过大风大浪,怎么还信鬼神?”
“不奇怪,她拜佛都拜二十年,信鬼神有什么奇怪的。”叶宋生摸摸鼻子,“反正她也没几天好活,别提了。倒是那胭脂扣到底什么来历啊,哥,皇帝都不找人查吗?”
“目前没消息,而且这件事情……父皇似乎不想让人插手,我也很奇怪。”
太后来自亡秦,胭脂扣也来自亡秦,二者必有关联。
“不过我倒是听了个传说,好像是和一位亡国公主有关。亡秦曾经有位名扬天下的摄政公主秦拂罗,其政治手腕绝非普通人可比。可惜后来她在亡秦最后一战中惨死,倒是她的妹妹秦拂宋因此为天下人所知。”
终于有重点了,叶宋生的呼吸略重,“秦拂宋?”
“恩,传闻她绝艳无双,三嫁为妃,最后因为害死了晋国太子而被晋国皇帝处死。不过也有人说她还活着,反下没人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大哥是说,胭脂扣是秦指宋的东西?老太婆和她有仇?”
“不,准确来说胭脂扣是秦拂罗的东西,当年这件摄政公主一介女流撑住秦国时局是非常不容易的,而这胭脂扣据说是她的信物。”
信息量太大,叶宋生不知道如何消化。
如果老太婆没撒谎,她的母妃便是前秦亡国公主秦拂宋。太后害死她母妃所以害怕别人寻仇,可胭脂扣不是她母妃之物怎么能把她吓成那般模样?!
“阿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白成这样。”
“没事,大哥,你知道的还挺多,那就和我说说呗,那两位亡国公主身上的故事。”
那是个阳光极好的下午,可随着叶弘义讲述的那一段旧事叶宋生觉得血脉深处都冰凉一片。
她活了二十年,前七年因为有母妃而离尽荣宠,到头来她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如果她的母妃真那位害死了晋国前太子的人,那么她这位七月产子的公主……
那个晚上,她做了有始以来最严重的梦,那个已经在梦中少了一年有余的少年终于跨出重重迷雾,然而横空劈来的刀让她见到的不过是一具从拦腰而裂的身体。
梦中一幕实在是太真实,叶宋生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一刀被劈裂。